第19章 十九縷月光
第十九縷月光
小飯館的門敞開着,譚雅雅有些興奮的介紹道:“上次我和小叔就是到這家來吃的飯,味道特別好。”
顧章的腳步停下來,在飯館門口有一個行動不便坐着輪椅的中年男人,寸頭,輪廓硬朗,露在外面的手臂是小麥色,見到譚雅雅看過去的視線,把頭扭向別處,不知道在看着什麽。
“爸。”
譚雅雅聽見顧章開口,有一瞬間的震驚。
随即反應過來這樣很不禮貌,也乖巧的開口叫了一聲:“叔叔好。”
中年男人這才把頭扭回來,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帶着一絲局促:“哎,放學啦?”
顧章點點頭,掀開門簾走進飯館。
馬上就到飯點了,小飯館裏總共只有五張桌子,全部都坐滿了人。
戴着圍裙用發帽包着頭發的中年女人從後廚走出來,手上端着兩盤菜。
顧章見了趕緊接過去:“幾號桌?”
“2號桌。”
譚雅雅站在櫃臺旁邊,上次和小叔還有爸媽來的時候,真沒想到這裏就是顧章家。
看見穿着校服的譚雅雅,顧章的母親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招呼着:“你別忙了,這是你同學吧,是不是還沒吃飯?想吃什麽我給你們炒點菜。”
扭頭看了一下全都坐滿了的桌椅,顧章把譚雅雅帶到櫃臺後面:“你在這裏先坐一下,想吃什麽?”
譚雅雅有些不好意思:“什麽都行,我也不是很餓,要不你把電影票給我,我回家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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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包肉可以嗎?”
“嗯,都行。”
她把書包從肩上摘下來懷抱在身前,餐館裏吃飯的顧客沒人注意她,有的像是趕時間,一邊夾菜一邊大口吃飯,還有的點了兩瓶啤酒邊聊邊吃。
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外面停了幾輛出租車,估計這些大部分是司機師傅。
顧章把書包摘下來放到櫃臺上,随後去後廚幫忙。
原本在門口的叔叔推着輪椅進來了,走到後廚門口:“我來吧,你快去招呼你的同學。”
顧章從後廚走出來,拿起書包:“我去給你找電影票。”轉身穿過幾張餐桌,走向角落裏的一扇門。
譚雅雅悄悄跟過去,擡着頭往裏看。
房間裏有兩張床,一張雙人,一張單人的。
雙人的床靠着牆,和單人的中間拉着一張簾子,靠窗的位置有一張書桌,布藝的簡易衣櫃靠在門口的位置,單人床上鋪着藍色格子床單。
這種風格一看就是顧章的床。
他從書桌上一本厚實的筆記本中把電影票翻出來,轉過身遞給譚雅雅:“出去吃飯吧。”
譚雅雅把電影票仔細的揣到褲兜裏和他回到前臺,鍋包肉還冒着熱氣,已經被放到桌上,還有兩碗米飯,兩雙筷子和兩瓶插着吸管的汽水。
“你倆趁熱吃,現在是最好吃的時候,一涼了就硬了。”
“謝謝阿姨。”
譚雅雅夾起一塊咬了一口,酸酸甜甜,色澤精華,看着就很有食欲,吃起來也很好吃。
顧章吃飯的速度很快,譚雅雅的剛吃了小半碗,他的已經吃完了,坐在旁邊喝着汽水等她。
顧叔叔雖然腿腳不方便,但是挪動輪椅十分靈活,不斷的幫忙端茶倒水,有吃完離開的顧客,還可以幫忙收拾桌子,絲毫沒有她印象中殘疾人帶着的頹喪,即使坐在輪椅上單從肩膀和手臂來看,也絲毫沒有疏于鍛煉的樣子,手背和小臂上用力的時候青筋暴起。
一大盤鍋包肉還剩下小半盤,面對顧章母親的熱情招待,譚雅雅拿起筷子,實在是吃不下去了,有一絲窘迫。
顧章似乎看出來,把盤子和碗筷都收拾起來端到後廚。
“哎,這孩子怎麽端下來了?人家還沒吃完呢。”顧母嗔怪道。
顧章的聲音從廚房傳過來:“她飯量小,已經吃飽了,我送她回去,一會兒天就黑了。”
“哦,這樣啊。”顧母客氣道:“廚房裏還有一袋榛子,給你同學裝點讓她帶回去嘗嘗。”
“不用了,阿姨,連吃帶拿怪不好意思的。”
“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你們都是同學,平時都得互相幫助,顧章他不愛說話也不善于表達,但心地是好的,知道家裏困難,一有時間就回來幫忙,周六日和節假日的時候也出去兼職,減輕我們的負擔。”
顧章擦幹淨手帶着譚雅雅出門:“碗筷放在水池裏,等我回來再刷。”
“不用,你放心吧,這點小活兒我能幹。”顧母笑着送他們出門。
離得遠了還能看見她張望的身影。
顧章的爸爸雖然腿腳不方便,但是一家人看起來真的很溫馨,就是不知道他爸爸的腿是怎麽受的傷,還能不能治好?
就算再好奇,譚雅雅也不可能去揭顧章的傷疤,所以忍了一路都沒問。
耳旁傳來一聲輕笑:“憋壞了吧。”
“啊? ”
譚雅雅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擡起頭對視上顧章含笑的臉。
“啊,也沒有,不想說可以不用說的,叔叔和阿姨都很熱情。 ”
“我父親原來是獄警,腿也是那個時候因公受傷的,退伍之後拿着補助開了這家餐館,一開就是十幾年,我從小在老城區長大,這裏原來大街小巷家家戶戶非常熱鬧,随着時代變遷才逐漸被淘汰,父親的腿每隔兩個月就要去複健一次,平時要靠藥物來治療維持。”
“這一片應該快拆遷了吧。”譚雅雅注意到牆上畫着的拆遷大字。
顧章苦澀一笑:“原本是劃分了這片區域的,可是剛好規劃到這裏,有一家失獨老人不願意拆,撞死在圍牆上,事情造成了不小的轟動,規劃只能暫時擱淺,導致老城區還沒拆遷的地方都被彩鋼房暫時圍上。”
“原來是這樣啊。”譚雅雅不知道說安慰好。
“沒事,我都習慣了,在這裏也挺好的,起碼他倆還能維持一個小飯館,要是拆遷之後也不知道能做什麽。”說着說着已經到了譚雅雅家樓下。
顧章站在單元門外,把一大袋子榛子遞過去。
譚雅雅把榛子放到客廳,地上鋪着一塊瑜伽墊,譚母正在做瑜伽:“這是什麽?”看着白色塑料袋問道。
譚雅雅打開袋子用牙齒咬開一粒,薄皮大個的榛子入口生香,連着吃了十幾顆。
譚母也忍不住好奇咬開吃了一個:“這是在哪買的?比過年時候樓下張嬸送過來的還要大。”
“媽,你還記得老城區那家小飯館嗎?就是小叔剛回來那天咱們去吃的。”
譚母吃了幾顆點點頭:“記着,那家小飯館你爸特別愛吃,他經常去,和店老板都熟悉了。”
“那是我同學家,這榛子就是他媽媽給的,他爸爸腿腳不方便,經常要去做複健。”
“好端端的,你怎麽忽然到人家家裏去了?”
譚雅雅嗑榛子的動作一頓,眼神猶疑語氣堅定道:“想借他的數學筆記看一看,所以就跟着去他家,沒想到那小飯館是他家的,當時也吃了一驚。”
譚母把瑜伽墊收起來,進屋換了身家居服。
譚父在玄關處脫了鞋放下包:“飯好了嗎?在外面跑了一下午,可餓死我了。”譚雅雅幫着從廚房往外端菜擺碗筷。
譚父問道:“今天怎麽這麽懂事?知道你媽在家有多不容易了吧。”
“我平時也很懂事,只不過是學習時間晚,沒機會做這些。”
洗幹淨手倒了一小杯白酒:“閨女也來點兒?”
“沒個正型,能不能教她點兒好,當酒是什麽好東西呢?”
譚父嘿嘿一笑:“我像她這麽大的時候能喝十瓶啤的,夏天光着膀子和爹娘坐在院子裏,蘿蔔鹹菜玉米土豆和農家焖的大醬,好吃的能把肚皮都撐破了。”
這些話譚雅雅聽的已經能倒背如流,村子裏的山,山裏面的河,還有院子裏的雞鴨,草地上的牛羊,大鐵鍋裏剛熬出來的奶茶,冬天沒過腳腕的大雪,手腳上生了凍瘡,後來離開家鄉來到城市中打拼,經歷過小風小浪和波蕩起伏,終于落下腳紮下根安了家。
譚雅雅每回聽一次往事都有不同的感慨,心疼父母經歷過的那些不易,也佩服父母擁有這份闖蕩的志氣。
吃完飯一家人坐在沙發上喝着茶,譚父随手抓了一把茶幾上的榛子,嘗一顆不住誇贊:“這是在哪兒買的?味道不錯,比樓下張嬸送過來的那一小袋要更大更香。”
“是雅雅她同學送的,同學家就是你常去的那家小飯館。”
“知道,他家有個兒子學習很不錯,沒想到居然是閨女同學,下回再去我得給他帶一瓶好酒好好喝一杯。”
“我看你就知道喝……”
“還說我,你不是也加了嫂子微信,沒事就砍一刀,砍一刀,整個通訊錄都快讓我砍沒了……”
譚雅雅見事态有些不對,吃了幾口水果趕緊逃離戰場。
沒想到第二天起晚了,趕在打鈴之前到達教室,剛坐到位置上,老郭就走上講臺。
發下來一套試卷:“老規矩,我就不多說了,把不該出現在桌子上的東西都收拾起來。”
一天的模拟考下來,不只是譚雅雅,整個珍珠班都頭昏腦脹,按照往常早就一片唉聲嘆氣趴在桌子上起不來,晚自習的時候卻還有功夫聊八卦,而且這次的主角就是譚雅雅本身。
譚雅雅聽了頓時怒不可遏。
到底是誰放出的謠傳,說她和顧章早戀。
她分明還沒追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