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鬧劇
鬧劇
“叩叩!叩叩叩!!!”
急速的敲門聲,吵醒了政務室裡睡下的米西納斯。在他才剛坐起來、外衣都僅披了一半時,結實的門板就像渣子一般被人一腳踢開。
“走!”是背着弓、提着短刀的阿爾。
米西納斯瞬間清醒起來,跟着阿爾往外走,邊走邊問。
阿爾擋在米西納斯前面,聽前方的走廊已經傳來打鬥聲,便指示兵士斷後,立即帶着米西納斯從反方向離開。
“安東尼。”阿爾說。
米西納斯了然地挑了挑眉。倒不是說遠在東部的安東尼又搞事,而是他的兄弟,盧基烏斯.安東尼。逃出羅馬城外後,米西納斯制止了阿爾想要分兵去搶截安東尼的妻子富爾維亞夫人的舉動。
“她昨日還半軟不硬地給我警告,這場突襲不會是她指使的。”米西納斯說,“盧基烏斯自己有野心搶先發動叛亂,就不會顧及他嫂子的性命,我們截下她也沒用。”
阿爾搖頭,“安東尼,兵。”
即使安東尼不在,他的妻子也大可以用他的名號來召集軍隊。無論今夜的叛亂是不是她的主意,都等同向屋大維宣戰了,她絕對會立即與丈夫的兄長合兵,協力板倒屋大維。
米西納斯否決,“還是不行!就這百人都不夠,你分了兵,誰還護着我們北上找屋大維滙合了?就是普通強盜都夠我們喝一壺的,阿爾,你別冒險!”
阿爾知道米西納斯的考慮不無道理,最終還是忍痛放棄截道,盡快北上。
背後的羅馬城,一夜之間便易了主。
十天後,他們快馬趕到了屋大維的軍營。
“開門!”一馬當先的阿爾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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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行打出了黑狼旗,營門大開,數十騎沖進了營中,勁頭好一會兒才停下。阿爾讓米西納斯和随行護衛留下,也沒時間聚舊,便向趕出來的阿格裏帕揚聲借兵。點了一百輕騎,阿爾便又向營外而去。
再回來時,每人的手上都挂了血淋淋的首級。
阿爾将首級扔到地上,她身後的騎兵也有樣學樣,營內的羅馬兵士在最初被闖入軍營的驚懼過後,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
将他們一行帶來的壞消息壓住,穩定了軍心後,阿爾便将場面交回給主帥的阿格裏帕,下馬,跟着面無表情的屋大維進了他的軍帳。
帳簾落下,阿爾才軟了腳,屋大維立即将她扶坐到邊上。早就待命的軍醫立即上前,撕開阿爾的左肩衣服,露出她肩後的一個血洞。是箭傷。
“是盧基烏斯的追兵。”早一步休整的米西納斯拍了一下桌子,“這狗娘養的!”
想要截住人的,可不止阿爾。
屋大維望着阿爾。她正伏在桌上,咬牙忍着讓軍醫處理傷口,藥粉撒落、刮去爛肉,阿爾咬得手臂都滲出了血。屋大維背在身後的手握得青筋暴起,雙唇緊抿,俊秀的臉上滿是殺意。
未幾,阿格裏帕也進了帳。
“派人進城,将克勞狄娅送回她母親的身邊,”屋大維平穩的聲線裡,有種繃到極限、差那麽一分便要繃斷的緊張感,“米西納斯,給我起草一封離婚信和宣戰書送去。阿格裏帕,大軍立即開撥,回城平叛。”
“唔!”阿爾到底是忍不住,痛呼一聲,冷汗滲滲。
屋大維的臉色徹底地陰冷了下來。阿格裏帕和米西納斯交換了個眼色,誰都沒打算這個時候再跟屋大維商讨後續軍務,應下當前要務便都退了出去。
待傷口處理好、所有人都退下後,一直站在遠處的屋大維才再次開口。
“阿爾,”他背着的手又緊了一下,最終卻只是道:“你先休息。”便也轉身離開,将他的軍帳讓給了阿爾。
阿爾這才擡起青白的臉,在奴隸的幫助下,上了床昏過去。
先去了阿格裏帕帳裡的米西納斯,也被先扶上床休息。阿格裏帕拍拍他的肩,米西納斯會意,在屋大維走進來的前一刻裝着睡死過去。那甚麽,就算不是他的錯,但他跟阿爾一起逃,受傷的卻是阿爾,他這個廢柴反倒完好,是絕對會被屋大維記恨的。
走了進來的屋大維望見合上眼的米西納斯,頓了一下腳步,這才再往主位上坐去。是不想理會這個弱雞的意思。
“短時間內他拉不起多少兵力,我們回去便可以立即奪回羅馬城。”屋大維說。
阿格裏帕摸了一下鼻子,應道:“啊。大概會往沿岸退開,再一邊召集軍隊的。”
“……”屋大維想了想,蔚藍色的眼珠了裡沁着的寒意還沒退去,“安東尼不會幫他,他沒傻到用自己的本錢去幫頭養不熟的狼。但也不會阻止他的妻子插手。在我抛棄克勞狄娅、他的夫人也出手刺殺米西納斯的一刻,她們也已經被安東尼抛棄。”他轉眼望向床上,“米西納斯,起來。”
米西納斯嚥了一下口水,半起了身,靠着枕頭坐着,“你說對。富爾維亞夫人和盧基烏斯的利益,和安東尼的利益已經不一致了,我們不需要擔心安東尼會插手。”
只是,阿爾的擔心,他們也知道是正确的。談過大概的情況後,屋大維便也走了,放阿格裏帕去處理務,也讓米西納斯好好休息。
但走以前,屋大維冷聲抛下了一句:“我讓你照顧阿爾,你他媽的卻讓個女人照顧。”
米西納斯看着晃動的帳簾,扶額,喊冤:“我說,這可是阿爾,我哪錯了!?”
阿格裏帕沒好氣,“你還是趕緊好起來,跟我多跑幾圈馬吧!”
“喂!你們再說我就要生氣了!”
就在他們往羅馬城回趕時,一如所料,敵軍根本守不住羅馬城,嗖的一下便撤退,屋大維一行不費吹灰之力将城奪回來。可也同樣的,富爾維亞夫人也號召了丈夫的舊部,龐大的軍隊正在逐步集結。為免夜長夢多,屋大維留下一個軍團給羅馬城後,便與阿格裏帕再次離城追撃。
離開前,屋大維站到了阿爾的房門外。
“昨晚才退的燒,她現在還沒醒。”米西納斯在旁輕聲說。
然後他便看着屋大維放輕了手腳,悄悄地進了房。米西納斯抱起手臂,往外看。他愈發覺得自己像個拉皮條的了。
進了房的屋大維卻也甚麽都沒做,只是望着阿爾瘦了一圈的臉。他的眉頭微皺,抿起了唇,伸出的手,到底也收了回來,最終轉身離開。米西納斯送走屋大維後,回來便看見已經醒了的阿爾。
知道阿爾心情不好,米西納斯故意開玩笑道:“要讓他知道你裝睡,肯定傷心死他呢。”
“他知道。”阿爾卻只平靜地說。
米西納斯無聲地砸了一下嘴。
自從婚禮後,屋大維和阿爾就再沒有正經說過一句話了。米西納斯将阿爾扶起,給她喂了口水。
“天大地大,把自己的身體養好才是正經的哦,我的好公主。”
阿爾淺淺地笑了,“米西納斯。”
“是~是。”
睡了個夠的阿爾,閒來無事,便拿起屋大維寫的計劃草書看。他們沒人禁她看這些的。從屠殺元老院之先,屋大維便已經打算着繼續凱撒未竟的改革,鏟除政敵的最大目的,正是為此鋪路。
既有容許奴隸參軍以重獲自由之身的軍籍改革,也有針對收稅外判導致的貪汙問題作出檢讨,近至羅馬城警察隊和消防隊的成立、再到退伍軍人田地配給的隐患,屋大維都有合理地考慮過。
只是,很多都尚未到時候。
軍人田地的問題,甚至是今次叛亂的導火線。安東尼的兄長不滿意最好的地都分給了屋大維麾下,想借機挑起農民的不滿,一舉取代屋大維。
可也不想想,軍人的需要不先滿足了,他們便會成為最有力的強盜,屆時才是真正的民不聊生。
既得利益的軍人,也會徹底站到屋大維一方,鞏固他的政權。
阿爾坐在床上,放下手上的紙卷,轉頭望向窗外明媚的陽光,無聲地嘆一口氣。所以說,只要頂過最初的亂局,她就未有擔心過屋大維會平不下此次叛亂。人和、財勢、兵力皆足,沒輸的理由,不過是場鬧劇。
她更是不适宜插言,不好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因為這關係到屋大維的妻子和妻子的母親。屋大維的婚姻問題牽涉政治,埃及的公主在這上面只有負面作用,不出現才是最好的。屋大維也是勢必要再婚的,而這次,已經二十二歲的他會需要一個合法的繼承人。
阿爾疲憊地再次閉上了眼睛小睡一會兒,手下按在屋大維寫的字上。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間,平叛順利展開,阿格裏帕最後在意大利的中部将叛軍圍堵在城內,採取乾耗的方式,在已經确定勝利的前提下避免增加兵員的損失。米西納斯為了補給的事忙到腳不沾地,天天大罵阿格裏帕是個燒錢的混蛋。
屋大維倒好,負責端莊地在軍中晃來晃去,發表他軍人優先的政策,使富爾維亞夫人拉來的援軍都住了手,不願意為不合理的叛亂而對凱撒動手,持觀望的狀态,只給安東尼個面子,出來站站。
等于看着盧基烏斯.安東尼去死。
半年以後,盧基烏斯出城投降,而富爾維亞夫人在屋大維的默許下,帶着女兒出逃,投奔在這半年來都一言不發的丈夫安東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