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屋大維結婚了
屋大維結婚了
阿爾沒反對将兵權交出。
軍隊是不能久放的,阿爾沒有屬地長駐,乾擺着早晚要出事。附近阿爾能以個人名義出兵的,都大多掃平,讓軍隊跟着羅馬人出征分肉吃,不是壞事。阿格裏帕也尚算個負責任的将領,至少不會随便将軍隊耗光。
另一方面,自然是阿爾的身體問題。
反正她趕上好時候,參加奠定羅馬政局的一戰,軍望、錢都撈了個夠本,連安東尼沒事都不會來招惹她,阿爾正該是歇歇的時候。
沒事做,阿爾将自己攤在了庭園的石桌子上,擺到要爛掉的樣子。
“阿爾,我說過很多遍,多加件外衣。”屋大維嗡嗡的聲音又響起。
阿爾揮手。趕。
“我知道你不喜歡……”屋大維抿抿唇,放棄說了,直接上手蓋就是。
阿爾也沒反抗。屋大維輕笑了聲,坐在她旁邊看起了公文。隔了一陣子,無聊的阿爾将頭擺來又擺去,屋大維一手放在她的頭上摸了摸。阿爾像是找到好玩的,将整個腦袋都塞到屋大維手下,蹭了又蹭。
米西納斯到來的時候,便知道自己要惹人嫌了。噫!他一瞬間就接收到屋大維的死亡眼神。
屋大維俯身親了阿爾的頭頂一下,便起來,示意米西納斯跟他去書房。
“死了?”走廊上,他問。
“死了。”米西納斯道,“做成急病身亡的樣子,即便暴斃會引來公主的疑心,也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來的。”
“有沒有再問出甚麽?”
“沒有。”米西納斯聲線平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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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午後出了別墅,米西納斯上了轎子,才松一口氣。在屋大維面前撒謊,壓力真不是一般的大。他認為,現在絕不能讓屋大維知道,公主阿爾生病。
早前他買通了公主身邊的月亮神廟大祭司,向屋大維通報了公主的底細和動向,但為免這些動作會破壞他們和公主之間的來往,在屋大維的示意下,米西納斯也不敢再拖,殺人滅口。原先他還有點可惜的呢,覺着大祭司還能用上一用,卻沒想大祭司臨死前爆出公主真正的底細。
大祭司以為殺手是來逼供的,為了保命,說出了公主阿爾一直不敢讓人知道的真相。
他說,公主曾私下命人收集她以往在埃及的情報,似乎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埃及的往事;他亦曾親眼見過,公主想要叫個路邊的羅馬小孩小心正要撞來的馬車,卻是啞住了,愣是看着孩子被撞死,事後被訛傳成公主對羅馬的孩子見死不救。
米西納斯交游廣闊,他曾經聽一個朋友說起過,即便是健康的人,也可以因為一些大的打撃而瘋掉。可能是完全的神智不清,也不乏像公主這樣的,說不出話來、忘掉些不想記住的事。
精神不濟更是不罕見啦。
米西納斯不敢将此事告訴屋大維,怕說了,屋大維就放不下了。阿爾西諾伊不是沒感情,或者,她只是沒馀力去愛他--不管事實是不是這樣,屋大維都一定會這樣說服他自己不放手。
坐在晃來晃去的轎子裏,米西納斯摸着下巴,努力思考不會燒死他自己的解決方法。
一天,趁着屋大維外出,米西納斯登門尋公主。解鈴還須系鈴人。意外的是,他走進門後,看見公主阿爾清醒的一雙黑眼睛。也是第一次,米西納斯看見了公主的笑容。
淺淺的,卻與厲害的個性并不違和的溫柔淺笑。
公主阿爾,骁勇高傲,卻從來都沒對不起過任何人,為人嚴厲,但總不失溫情。
一瞬間,米西納斯終于都完全認同了整個地中海對公主的評價,亦知道自己或者甚麽都不必再說了。
她大概甚麽都猜到了。
沒兩下子就收拾好行裝的公主,跟着米西納斯離開了凱撒的別墅。坐在為她特制的超級豪華版轎子裏,他們來到另一處的別墅。米西納斯伸手,小心地将公主扶了下轎。
阿爾四處張望。
嘩。山明水秀,是比凱撒家還要大的別墅。
她偏頭看向米西納斯--送她的分手禮物?
米西納斯趕緊搖頭。才不是!這裏是他的私産,只是全羅馬都找不出比這裏更好的房子,配不上公主的身份,這才友情出借的。
阿爾撇嘴。小氣的羅馬男人。
米西納斯覺着,他這執政官的顧問做得可真心累。
扶着公主走進,他不無得意地向公主展示了他的傑作--全羅馬城惟一的人工暖水池!附贈人工瀑布,假山假水,景色一流。
沒比這裏更适合靜養的地方。
阿爾又轉過身來,望着像是對待琉璃制品、态度一百八十度轉變的羅馬貴公子。米西納斯本是不想說的,但考慮到公主的性格,也放棄掩飾了。
“我還沒有對屋大維說,大祭司也已經死透,暫時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殿下放心吧。就是不知道殿下近身侍候的人裏,還有沒有察覺到的。”他說。
要被旁人知道她的病情,就不會有人再願意成為她的兵員,對阿爾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撃。阿爾在水池邊坐下,倒不擔心。她的病情會成為屋大維集團操控她的把柄,只要她還有利用價值,他們就會為她掩飾好。
--交他們煩去就可以了啊。
阿爾就用這副“我不管”的表情轉向米西納斯,将後者招惹到想死。
逛過別墅、安頓下來後,米西納斯告訴公主屋大維的結婚對象,最後問她需不需要向屋大維告別。
阿爾搖頭。
米西納斯便不再多問,自己回去受死。
而在傍晚回到家的屋大維,望着人去樓空的房子,抿緊了唇。嚯的一聲,他猛地轉過身,盯着他那杵在門邊陰影裏的好顧問。
“她在哪?”
“這個,并不重要,不是嗎?”
“我再問一次,阿爾西諾伊在哪?”
“殿下已經做出選擇,你又何苦讓她為難呢?”米西納斯走出陰影,柔下聲線,眼神卻正視屋大維,“你難道想讓她成為埃及女王,将來被你的合法妻子和合法繼承人殺死嗎?”
屋大維眨了眨眼睛,快速地眨了又眨,然後背過身,右手扶上腰帶,以冷靜的聲線道:“去告訴安東尼,我要娶他的繼女,讓他們盡快準備結婚儀式。”并沒有讓他的下屬再見到他的表情。
米西納斯順從地低下頭,“是的。”
甭管其中多少龌龊,屋大維和安東尼的聯姻向羅馬的人民昭示着,地中海會暫時迎來和平,普天同慶。屋大維結婚的那一天,羅馬城舉行了盛大的慶典和巡游,公民們興高采烈地撒着滿天的花瓣。
一直到新郎新娘交換過誓詞,米西納斯才在屋大維換衣服的當口,說出了他作為屋大維的人不應該隐瞞的情報。
“公主殿下并不是因為倔強而不願開口,而是沒辦法。”他低着頭說,沒去看屋大維的表情。
“……說清楚你的意思。”
“似乎是當年在亞歷山大港兵敗被俘後,殿下便患上了嚴重的偏頭痛,也沒辦法再開口說話,并忘了部分埃及的舊事,這些症狀随着她的操勞而加重。殿下需要的不是更多的思慮,她适合靜養。我會為她請來最好的醫師、安排最好的療養地。”
也甭管事實如何,米西納斯選擇暗示屋大維,公主并不是沒愛上任何人,她只是虛弱到沒馀力去思考這些事。
“……”好半晌,傳來屋大維的聲音,“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米西納斯躬身退出。未幾,便看見面無異色的屋大維重新走出大廳,接待賓客。米西納斯知道他在這邊的任務總算完結,便與其他貴族調笑。到時間了,便替屋大維得體地将客人送走,然後默默地離開,省得再觸黴頭。
上了轎子,他摸摸下巴,吩咐去他的大別墅。
在暖池水邊,米西納斯看見了揮退奴隸、一個人坐着的公主阿爾。弄得他像個壞人似的。米西納斯上前坐下。
“殿下介意我問嗎?”
阿爾轉過眼來。
“你是不是愛上屋大維了?”
頓了一下,阿爾用手沾了水,表情平靜地在地板上寫道:“我猜可能是。”
“……”米西納斯沒再問。
他陪着公主在池邊坐了一夜。公主沒哭,但也一整夜都沒再動過一下,假如這也不叫愛的話,米西納斯還真不知道愛情是甚麽模樣了。
同樣的夜晚,阿格裏帕也一樣的沒能睡。
他守在了屋大維的書房外,不讓包括奴隸在內的任何人靠近。阿格裏帕絕不會讓任何一個人聽見羅馬史上最年輕的執政官無力地痛哭的聲音。
天亮的時候,阿格裏帕才走了進去。書房裏的火爐早就熄了,屋大維倒在躺椅上,眼睛蒙着一方沾了冷水的濕布巾。阿格裏帕收拾一地的淩亂,也重新燃起了火爐,免得摰友冷着。
“阿格裏帕。”屋大維沒睜開眼,一手抵在額頭上,沙啞地開口。
“啊。”阿格裏帕應了聲。
“我甚至沒機會跟她說。”
“啊。”
“阿格裏帕。”
“啊,我在。”
“我愛她。”
阿格裏帕蹲着,往火爐裏又扔了一塊柴,“啊。”
這動蕩的一年,屋大維和阿爾西諾伊,也還都沒滿二十周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