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主的友誼
公主的友誼
保護人?
阿爾并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屋大維。
她認為新凱撒的意願是真的,但保護她和她的随從?這小子,真的可以做到嗎?半晌,阿爾的手腕一翻,在屋大維的手心裏寫下一個詞。
“軍費。”她寫。
“嗯?”
不願讓任何人看見她寫的字,阿爾将屋大維拉到一旁,兩個人避在了樹蔭之下。她低頭小心地在他的手掌寫道:“布林迪西”、“凱撒”、“軍費”以及“七百萬”。
屋大維一頓,随即瞪大了眼睛,悄悄地倒吸一口涼氣。
凱撒生前準備進軍中東,他将備用的軍費藏了起來。公主的意思是,收藏軍費的地點是位于意大利南部的布林迪西,這筆錢,足有七百萬的羅馬幣。絕對夠屋大維起步用的了。
連軍團長們都不知道的收藏地,惟有凱撒和阿爾知曉。
原來這就是東部軍團要求屋大維來見阿爾的原因。
“多謝,”屋大維踏前一步,用力地擁抱公主,“多謝你!”他知道,他的開局總算是穩了。
東部軍團沒肯完全支持一個黃毛小子,卻也向凱撒的繼承人指去一條明路,讓他找到公主。
公主阿爾:“……”不是很喜歡視線被擋的姿态。她強壓着抽刀的沖動,伸出手,象徵式回抱,示意着雙方的友好關系。
此時,談判的真實結果只有屋大維和阿爾知道,但這個擁抱讓他們的追随者知道,共識已然達成。神廟的人松一口氣,雖免不了憂心,可終究是有了方向。屋大維的人馬也松了繃緊的神經。護衛屋大維的軍團只是暫借來的,又要趕回羅馬城,他們沒時間再拖。
凱撒身亡的消息,根本封鎖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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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的米西納斯,撥了一下手上的寶石手鏈,勾起嘴角。在會談順暢後,米西納斯早就适時退到邊上,他滿意地看着屋大維牽着公主往外走,向以弗所乃至小亞細亞省、凱撒的東部軍團,昭示屋大維已獲得了公主阿爾的友誼。
可他冷眼瞧着,屋大維這小子怎麽好像有哪裏怪怪的?
米西納斯摸摸下巴。
他總覺得,這場會談好像真的向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米西納斯不緊不慢地吊在衆人身後,抱着手臂,看屋大維高舉起與公主緊牽着的手,在廟門外接受民衆的歡呼聲,不過片刻,便讓公主的名望為他所用。
凱撒和埃及公主,多麽熟悉的組合啊。
米西納斯高高地挑起一邊的眉毛,覺着,他好像發現了甚麽了不得的事。
後來,米西納斯屈指一算,在這天馀下的時間裏,屋大維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牽了公主的手二十七次。
數天後的清晨,他決定要跟屋大維好好談談。
“我想我有責任提醒你,現在可不是激怒埃及女王的好時機呢。”米西納斯靠站着柱子,壓下聲音說。
屋大維的腳步一頓。他剛從公主阿爾的書房走出,就在庭院遇到他的顧問友人。
“明天便要起行,我希望屆時公主殿下能随我一道回羅馬,”屋大維複又邁步,向外走去,“我正為此而向她進行着說服。”
米西納斯腰上一用力,自柱邊直起身,跟着屋大維一起往外走,“噢,公主重新出現在公衆的面前,我相信埃及的那一位一定會寝食難安吧!”
“你可以不必冷嘲熱諷。我是凱撒,但我沒繼承讓埃及女王高興的義務。”
“維持合作者的好心情,我覺得也是種藝術呢。”
“她不高興,然後?”穿過庭園的門,屋大維在他的房門前停下,回頭望着友人,“她是能殺了自己和羅馬的野種,背棄凱撒派,抑或是能殺了我,取代我的合法地位?”
說着這句話時,屋大維的藍眼裏冷意滿溢,殺意濃到讓米西納斯微微心驚。
埃及女王和凱撒的兒子,屋大維是遲早要殺掉的。沒人能跟他争奪“凱撒”的繼承權。
“或者,女王會扶持其他的凱撒派将領?”米西納斯低下他精致到女氣的眉眼,小心地選擇着用詞,但沒有放棄進言,“她是地中海最富有的女人,我想應該沒統治者想要失去埃及的糧食和美酒。”
“也沒有凱撒派的人敢明目張膽地與‘凱撒’作對。我明白你的顧慮,但我們尚未需要擔心航運問題,現階段留給羅馬的主事者頭痛就可以,先顧好我們自己軍團的供應便足夠。”屋大維忽然一笑,“公主殿下剛剛主動向我提供了方便。她說,她可以為我聯系坎帕尼亞的總督。”
在取得埃及以前,坎帕尼亞省一直都是羅馬最大的糧産區。
“我的天,凱撒真是有夠疼這對姐妹花啊,甚麽都敢交給她們。”公主阿爾的人脈之廣,讓米西納斯都砸了一下嘴,“好吧,但你總得承認,現在就跟埃及撕破臉并沒有好處。”
屋大維沒說話,雙唇微抿,右手扶上了腰帶處磨砂。
“屋大維,我知道,我們要維護你‘凱撒’的形象,你想讓埃及的公主站在你的身邊,勾起公民對凱撒的印象,是非常好的想法,但對象是這位公主的話,就行不通了嘛!。”米西納斯趁勢再勸。
屋大維是過繼的養子,當務之急,是讓公民們找到他和凱撒的共通點,讓人相信屋大維将會與他的養父一樣偉大。通俗的民間印象,是個成本低又效用廣的切入點。畢竟埃及女王和凱撒的桃/色事件,整個地中海都知道,堪稱人人都能說上兩嘴。
他們要将屋大維和“凱撒”緊密地聯系起來。
但公主阿爾,不是女王克麗。她們從外貌到性格都是天壤之別,米西納斯可不認為公主能扮演情/婦這個角色。
屋大維想了想,最終點頭,“我無意冒犯公主殿下。我會收歛的。”
成功說服屋大維,米西納斯卻高興不起來。待屋大維離開去會見軍團的人,米西納斯抱着手臂,又踱步回庭園,坐到石椅之上,咬着唇,颦眉。
甚麽叫“無意冒犯公主”?這是答應收斂的遮羞布,找個好聽的理由順口一說,抑或,屋大維的确在意公主的感受?
“我說,阿格裏帕,”米西納斯喚來路過的同伴,“你和屋大維一起長大的,你知不知道他喜歡甚麽樣的女人?”
“哈?”衣着樸素的年輕人一愣,“你這是甚麽問題?”
“你他媽的管我啊。快回答!”
阿格裏帕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這種東西随便甚麽都好吧!”
“哈!說到好像你沒特別喜歡……”
“喂!我說就是了!咳!”阿格裏帕抹了把臉,“呃……我猜吧,應該是金發藍眼、端莊大氣那一類的?皮膚白的、賢惠溫文的,應該會更好。”
“算了你滾吧。”
隔天,屋大維成功說服公主阿爾,再帶上公主身邊的應急資金,起行向意大利趕去。同行的依然有他的友人阿格裏帕,東部軍團則是不願離開小亞細亞,但亦借出了一千人,用作新凱撒的護衛,并答應将以弗所和神廟納入保護之內。
至于屋大維的将軍魯弗斯和顧問米西納斯,則是秘密前往布林迪西,起回凱撒留下的軍資。
分頭行事,屋大維快馬加鞭向羅馬趕去。
但到埗後他沒有急着進城。
三月底,羅馬城外的一處別墅--
“我不同意!”主人家的書房傳來男人的怒吼聲,“你以為你是‘凱撒’,安東尼那個臭流氓就會有顧忌,不敢殺了你嗎!”
等在大廳的阿格裏帕和阿爾對視一眼。他們所追随的屋大維,下一關便是要取得繼父家族的支持,籍繼父的幫助掌握羅馬城內的局勢。沒辦法,屋大維尚未從政,手邊甚麽人脈都沒有,他必須要串聯起所有他可以觸及的資源,才有到羅馬城一拚之力。
貿然進城,只會如他的繼父所說,被流氓砍死。
屋大維的親父早亡,但背景雄厚的繼父亦對他很不錯的。
卻正是這份“不錯”成為了絆腳石。
“你們兩個,與屋大維一樣,今年也是十八歲吧?”屋大維的繼兄小菲利普斯,主動向屋大維的追随者搭話,“父親那兒可沒這麽快完,先坐下休息吧,這一路也難為你們了。”他已經是一位羅馬的前執政官,從政多年,在他眼裏,繼弟這夥人都是小孩子而已。
“菲利哥哥,你就幫幫屋大維吧!”阿格裏帕與屋大維打小就是好友,與這家子也是熟悉的,便不見外地開口了。
阿爾壓着裙擺,端坐在邊上,沒說話。
菲利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眼埃及公主,一邊回道:“我倒是想問你們,你們手上有甚麽,敢踏進羅馬城跟那起瘋子争?兵、将、錢,你們有甚麽?”
阿格裏帕一噎,“我、我們有凱撒的遺産……”
“你覺得安東尼會将凱撒的錢還給你們?”菲利嘆一口氣,“別傻了,沒人會還的。況且,他自問是凱撒最親近的副将,凱撒的遺囑卻連一個字都沒提過他,他正窩火着呢。羅馬城裏的凱撒派以安東尼為首,你們在他手底下是過不下去的。”
阿爾忽然用手敲了敲桌子。引來大家的目光後,她拿過腰間的短刀,拉過旁邊紅色的窗紗,以刀作勢在紅紗上插了數下,然後向菲利遞去詢問的目光。
“刺殺凱撒的人,已經被安東尼暫時處理了。”菲利會意,答道,“安東尼鼓動民衆發起暴/動,将反對派趕出羅馬城。不過我估計用不了多久,反對派就會到希臘拉起大軍,重新殺回來意大利。你們看,前有狼,後有虎,哪裏有你們踏足之地?”
這個問題,說實在的,阿爾都很想知道答案呢。
但在他人面前,阿爾選擇拿出了一塊羅馬幣,将鑄有已故凱撒頭像的一面轉向菲利。
——他們,是“凱撒”。
就連菲利都不能否認,“凱撒”這名字猶如擁有天然的魔力,一時間都沒能再試圖說服這起年輕人。
阿爾轉手将錢幣遞向阿格裏帕。讓他記住,他們追随的是“凱撒”,不懂回答的問題,一概地報上沒人能反駁的名號就好。阿格裏帕抓抓頭,點頭将錢幣鄭重地接過。
剛從內間走出的屋大維,望見這幕,無聲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