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美食博主
美食博主
張勻在網上找了幾家苗木公司,最終選定了其中一家。
按任焰的初步構思,是購入已經長大的梅花大苗十幾株,然後買1-2年生的裸根小苗,細心培育。
他最初在網上随便看了幾眼,以為梅花樹大概是五六百一棵,後來他發現五六百的梅花樹是最最最便宜的,樹幹也很細,稍微好點珍貴一點的品種就是幾千起,任焰他窮啊,經過之前幾個月的揮霍,他已經沒法大手大腳花錢了,何況二號豬舍竣工在即,他這還有一大筆欠款要支出呢。
囊中羞澀的任焰最終選擇了普通品種的梅花,他一共進了二十株大梅花苗,一筆出了萬把塊錢,好處是第二年就能開花,見效快。又購進了幾十棵1-2年生的裸根小苗,差不多兩年後才開花。
此外,任焰還嫌廠家種植梅花品種少,沒阿伯家的漂亮,又天天晚上在微信上纏着阿伯,阿伯耐不住他死纏爛打,最後答應給他幾株梅花枝條,方便他嫁接。
任焰高興地直發了十來個愛心的表情包——被阿伯嫌棄到死。
梅花嫁接常用梅,桃、杏、李等樹作為砧木,其中梅砧嫁接親和力最強,最适宜生長,壽命最長,但它也有缺點,比如生長較慢,嫁接操作較難。
而李子樹和桃樹則更為方便,生長也更快一點,是南方通常用于梅花嫁接的樹。農村別的不多,就樹多,正好豬場旁邊就是桃林,隔壁村子還有人種着李子樹,左鄰右舍随便湊一湊就湊來了十幾棵用于嫁接的砧木樹,要不是任焰連連喊夠了,說不定當天工廠門口就堆滿了帶土的樹。
任焰跟張勻提前一禮拜在菜園外,靠近桃園的地方種下了樹,等到周一,樹根和土壤基本結合,這樣能增加嫁接時的穩定性,防止砧木從梅花枝倒吸收營養。
任焰本來說是要過去接阿伯過來的,但阿伯嫌他煩,說自己會過去,任焰也沒有勉強,到了周一,開會完差不多十點,任焰電話響起,是阿伯到了。
除了阿伯外,還來了一個五十上下,衣裝整潔的男人,看着不像是常年跟土地打交道的農民。
經阿伯和那人自我介紹後,知道他是阿伯在村子裏的朋友,兩個人雖然年歲有差,卻志趣相投,都不怎麽喜歡跟人打交道。
他們一個是大學畢業從事筆杆子工作(具體什麽沒說),一個早早就幹農活養活一家子,到了晚年愛上梅花專心梅花種植,在農村也都算是另類,不知不覺就結交上了朋友。
為了區分,種植梅花的那位姓趙,任焰叫他趙二伯,文筆工作的那位同樣姓趙,因為家裏排行老五,任焰就叫他五叔。
話不多說,任焰帶着兩位參觀起了工廠,從豬場外圍開始轉,經過辦公室,經過食堂,再走過即将完工的二號豬舍,任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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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菜地地方很大,到梅花林也很遠,我們坐車過去吧。”
幾人沒有異議,由任焰開車,兩位趙姓叔伯同乘一輛車,後來張勻和胡伯一輛車,一前一後順着一條小道往前開。
之前從工廠那遠遠望過來就能見到一片綠色,離得近了更是清晰地看見道路兩旁的菜地,和從遠處看不同,離得近了才發現其實好多地都已經空了起來。
此時已進深秋,氣溫下降幅度大,晝夜溫差也大,雖然不如北方天氣冷,但南方還有個濕冷buff,是北方人不能理解的。為此,張勻早早地就開始為蔬菜越冬做準備。
對那些已經收割過一茬,還未露出地面幾厘米高的菜地,使用腐熟後豬糞,事先将豬糞澆到蔬菜根部,再覆蓋稻草;
而正值收割期或者越冬成熟的葉菜類蔬菜,以及對溫差霜凍尤為敏感的辣椒、茄子、西紅柿等茄果類蔬菜,張勻前幾周就叫了臨時工幫忙一起搭建塑料拱棚,因為時間有限,先照顧它們,之後的計劃是每畝地都搭建起拱棚。
才外,還有在菜田迎風面搭建遮陽網,提前準備草木灰,給蔬菜葉片灑保暖肥等種種措施,因任焰自己也不是專業人員,只能講一個大概。
趙二伯聽着心情複雜,在他心裏,坐在駕駛位上滔滔不絕講述着農田管理的男生就是個不着調的小年輕,這個印象在他腦中非常深刻,直到過來前,他都在心裏對自己說,算了算了,最多就是苦了那幾根被他剪下來的枝條,就當是花枝條消災了。
這也不能怪他,誰叫任焰給他的初印象是……那樣,那樣的,對吧。
直到到了工廠,看了那一棟棟設施嚴密的豬舍,還有井然有序的員工工作,他才改變對任焰的看法。
“前面是我們将來用來做農家樂主要活動場面的地方。”
任焰指着前面一大塊空地,因為已經入秋,地面上的草都枯了,露出黃褐色的泥土,連接地平線的遠處,可以看到好幾個矮小的木屋還有旁邊的露天燒烤臺。
“還要建一點娛樂設施。”任焰道:
“供吃飯的時候小孩子嬉鬧。”否者小孩子一直鬧騰,大人都吃不好飯。
“嗯。”趙二伯淡淡地應了聲,收回視線。
車子終于到了選定的梅花林,為了岔開時間,梅花苗安排了明天送過來,今天主要是梅花嫁接。
一棵棵李子樹和桃樹長得挺好,一看就是農村品種,樸實又健康。
後面,張勻也到了,接待客人是任焰這個老板的工作,但要說到具體農事,他是一竅不通,果斷把位置讓給了張勻。
趙二伯和張勻兩人站在樹木前唧唧哇哇,任焰跟胡伯和趙五叔在後面閑聊,但閑聊也會到極限,何況幾人根本不熟。
二伯在前面不耐煩地說:“你們回去吧,不用陪着我們。”
正好張勻也會開車,任焰也不勉強瞎站着,先開車帶了胡伯和五叔回去。
回到工廠後,五叔也客氣道:“你們忙吧不用管我,我想自己轉轉。”
如此,任焰也沒有勉強,道:“馬上就中午了,食堂就在邊上,您要是餓了就去食堂先等我們,想來二伯那邊應該很快回來了。”
“好。”
五叔打發走了任焰,自個兒轉悠了起來,11月的天還沒冷到不想出門的地步,在空曠的田野裏漫無目的的散步,對于內心有文藝氣質的人來說是個享受事。
五叔循着剛才任焰介紹的地方慢悠悠走了一圈,直到感覺到肚子餓了才往食堂方向走。
這會兒還沒到工廠午休時間,因為天氣涼爽,工程隊也還在趕工,食堂裏空蕩蕩的,泛着絲絲的涼意。
五叔是看着食堂标志過來的,但到接近食堂的時候,卻聞到了一股味道。
那是一股讓人腹部蠢蠢欲動的味道。
五叔原本只是有點小餓,這會兒卻好似天靈蓋都掀開了一條縫,那股子香味不斷往裏面竄進來,往底部勾着他的饞蟲。
這不單單是油炒香的味道,也不是爆炒辣椒的香氣,甚至肉香都難以比拟,那是一種,将食材的獨特長處都發揮到了極致後,一種單純只能用“美味”形容的味道。
是的,五叔是一個美食博主,他的微信公衆號擁有十幾萬的粉絲數量,同時他也為本地一個美食雜志投稿,經常寫一些當地人容易漏掉的美食小店,還會給一些網紅飯店做評論,雖然因為活動區域受限,沒有得到全國性的推廣,但在本地美食愛好者心中,這個號還是有一定地位的。
五叔因為最近一段時間被老婆管着,都沒能去實店考察,公衆號都只能發些理論東西,正無聊,沒想到在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久違地碰到了能讓他立刻覺得“美味”的氣息。
五叔走進食堂。
任焰這個食堂是這樣的,兩邊就是桌子椅子,中間是打飯窗口,右手邊有個門,進去是廚房,而廚房的窗對着打飯窗口,是可以看到裏面場景的。
所以五叔進去的時候就看到廚房裏有個五十來歲的男人正前前後後忙碌着,他雖然手上動作不停,一會舀醬油一會倒一勺料酒,空餘的時候把旁邊工作臺清理下,但從始至終,他都有條不紊,不見慌亂。
過了一會,一盤子紅燒魚塊就出鍋了,師傅将一勺子醬汁淋在燒得紅透得魚皮上,完成。
這香味,五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師傅——”
張伯轉過頭,看到一個莫名的男人,他想起來今天有客人要來,想必這位就是客人了。
張伯性格也不算特別熱情,但他當了幾十年廚師,就一個字:敬業。
當下走出幾步,從廚房連接內部窗口的門口出來,說:
“飯馬上好了,你稍等會。”
“啊,不是,師傅,我是想問,您做了多少年廚師了?”
“幾十年了吧,一直這個行當。”
“怪不得呢,我說您這手藝,頂呱呱。”五叔豎起了大拇指。
這被同齡人誇是比被小孩子誇高興啊,張伯露出笑意,道:“那您待會多吃點。”
“好!”
五叔已經迫不及待,正好任焰陪着趙二伯也進來了。
“五叔你在了啊,正好,大家吃飯了啊。”
任焰走上前一看,面露喜色,語氣揚起了幾度:“今天有紅燒魚呢,我最喜歡紅燒魚了。”
主要是現在快入冬了,為了消化工廠的蔬菜,吃來吃去就那麽幾種菜,肉也是幾家豬肉雞肉,哎,不說了,都是窮人當家的淚。
任焰心裏苦,但是在外人面前還是裝的很像樣子,熱情滿滿地說:
“我們師傅做菜很好吃的,這紅燒魚,還有紅燒蘿蔔都好吃,現在正好是吃蘿蔔的季節。”
都快吃吐了呢。
“是是。”五叔早已迫不及待,忙說:“聞着味就香。”
趙二伯也聞到了味,甚為詫異,畢竟,沒有一個正常人會事前對工廠食堂産生期待的吧。
幾人落座,張勻打了菜過來,不用任焰招呼,幾個人就飛快拿起了筷子。
“呃,請。”
他一聲落下,幾人同時動筷,要不說成年人就是講究面子呢,雖然大家可能都想飛快品嘗魚的味道,但都不約而同地先去夾蔬菜。等假惺惺地吃了幾口蔬菜,才去碰那碗魚。
五叔的第一感覺就是:香!
這個紅燒魚一點兒腥味都沒有,入口的第一感覺是蔥姜蒜香,還有一點兒花椒的味道。緊接着裹挾着醬油和料酒的魚肉香從舌尖不斷蔓延,而醬香,蔥姜香味明明都那麽濃郁,經久不散了,還是沒有掩蓋住魚的味道,魚腹部飽滿的脂肪讓整個魚肉都格外鮮美滑嫩,瞬間在口腔中融化擴散。
這都什麽頂級大廚料理!
五叔感動了,這既是一個美食博主的感動,也是一個普通人對美食最自然的反應。
他,吃!
多吃幾口!多扒幾口飯!
這一頓下來,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把自己碗裏的魚肉和一整碗米飯都吃下了肚子裏,連蔬菜也沒有落下,雖然說在魚肉面前,蔬菜稍微差了一點點檔次,但味道還是非常出衆的,遠超過普通飯店。
二伯和五叔都吃得非常滿足!
五叔拍着肚子道:“任焰啊,你們食堂師傅太厲害了,絕對大廚級別,你都哪找的。”
任焰哈哈地笑:“運氣,運氣。”
一切都靠他臉皮厚,連二伯也難得地說:
“真的好吃,謝謝你招待了。”
任焰受寵若驚:“不用不用,沒有您給的梅花枝貴。”
呃,按張伯的身價來說,說不定,差不多貴?
兩人工作已經辦完,二伯在看完整個工廠,吃完這頓好吃的午飯後,對工廠改觀不少,也忍不住投了感情進去,臨走前又對張勻囑咐了不少養護梅花的細節,還讓他有事随時找他。
經歷了二伯冷漠回複的張勻也受寵若驚。
兩人在午後兩點多離開,五叔自己開車回去,路上,随着兩邊的風呼呼地刮過,熱了一中午的肚子也慢慢冷靜下來,腸胃餍足的同時,五叔心中忽然生出了幾分遺憾。
剛剛的午飯的确很好吃,但由于食材受限,并沒有完全體現師傅的本事,這要是個飯店,他就會多叫幾個菜,用盡量能體現師傅手藝的大菜考驗考驗。
回去後,五叔久違地再次拿起了筆——他的屏幕是手寫屏。
然而才寫了幾個字,他的靈感就被全部打斷了。這個食評寫是可以寫,但因為沒能品嘗到師傅真正的手藝,文字裏面全都是遺憾,可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遺憾。
要不讓二哥再帶他去一次,蹭一頓飯?
不行,一食堂普通的飯菜哪有什麽特別好的菜,充其量也就是做一碗紅燒肉紅燒魚,不能體現對高難度食材的料理水平。
讓師傅為了他單獨做一桌子好菜?
臉皮有點說不過去啊,這他是付錢還是不付錢啊,不付錢嘛不好意思,付錢
嘛......之前的錢都花在吃上了,老婆不開心把他零花錢都沒收了,稍微有點,囊中羞澀。
五叔這一整個下午都在思索怎麽讓老婆給他錢,以及怎麽說服對方師傅單獨給他做一頓大餐。
他思來想去想不到,幹脆出門轉悠去了。
他家位置就在二伯的山丘下面,這也是兩人交好的原因之一,地理優勢嘛。
傍晚時候,他到隔壁家去串門,正好隔壁阿嬸在燒飯,兩人閑搭了幾句。
“哎,你們今天是不是去上回來的那個小年輕家了?”
五叔一愣:“小年輕?”
“對呀,長特好看那個,那個周正啊。”阿嬸啧啧稱嘆。
這麽一說五叔就懂了。
“任焰是吧?”
“對對,他來過好幾回啊,說是喜歡上面二伯家的梅花,還想買回去種呢。”
“對。”五叔笑:“今天就去了他家,他家開工廠的嘛。”
“是呀,他家開工廠的,不過我聽說,他們家工廠還辦農家樂,還承包酒席呢。”
現在鄉下,農家樂不是個新鮮詞,老人們也知道,有時候家裏孩子還會帶着他們進城,去城裏郊外的農家樂吃飯呢。
五叔聞言,怔住了:
“他們工廠,還辦酒席。”
農家樂他是聽任焰提起過,不過他說得過完年才開始,他就沒多想。
“辦的呀,不過不便宜啊,不僅要收場地費,一桌酒席至少一千起,我們自己家辦,五六百就夠了,雖說花的錢也不多,但也沒必要花這個冤枉錢不是。”
不冤枉啊,五叔心說,人家師傅燒菜好吃啊!
他還覺得一千一桌賺了呢。
“不過——”阿嬸又說:“也有人說他們家師傅燒的菜好吃,花點錢也不虧,也有人想去他家辦。”
五叔眼睛猛地一亮:“誰,誰要辦?!”
“呃,好像劍軍侄子辦酒席就定在了那。”
“劍軍阿哥?”
五叔愣愣地走出了阿嬸家,說到劍軍阿哥,跟他也算沾親帶故,不過一個村的嘛,沒點親戚關系才不正常了,平日裏五叔跟那位劍軍阿哥也走得不近,他不算社交性人才,平日裏就跟關系近的親戚走個門,或者鄰裏鄰居唠個嗑。
但關系再平淡,人家侄子結婚,随個份子錢吃個飯也是很情理之中的嘛!!
五叔當下就去了他的劍軍阿哥家,問清楚他侄子的确要去順安豬場辦酒席後,他就壓下心底激動快步回了家。
時間已經不早了,黑乎乎院子裏,窗戶上映着燈光,五叔推開門,裏面女人不高興地罵道:“去哪了,天都這麽黑了還出去串門,平日裏也不見你跟人打交道啊!”
五叔淡定地反手關上門,走上前道:“啊,剛去了劍軍阿哥家,他侄子不是要結婚了嘛,我們這麽多年親戚了,我想随個份子錢。”
他老婆先是一愣,繼而喜極而泣:
“這麽多年了,你腦子終于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