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如何不諷刺?!
這如何不諷刺?!
殿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盯着藺子矜那張俊美但又寫滿了權欲的面孔。
“放肆——,”天冬往前一步:“儲君之位,乃我大祁國基根本,怎說讓就能讓?如今聖上久病纏綿病榻,三殿下竟然要生出如此事端,忤逆叛亂之罪,三殿下擔得起嗎?”
藺子矜揮一揮扇子,他身後的帶刀侍衛手疾眼快地拔出刀,所有人還沒來得及眨眼的功夫,侍衛就近将一個宮女的脖子一抹,殷紅的鮮血噴湧而出,将大殿的紅帳浸濕染透,江沅藏身的珠簾,也濺上了幾滴晶瑩的血珠。
殺戮的味道在殿中氤氲開來。
天冬住了口,他知道眼前的藺子矜,已然是一頭在權欲和鮮血中沉淪的野獸。
藺子矜款步走到那“滴答滴答”往下淌血的紅帳前面,微微擡一擡下巴,眼中陰翳愈發濃了些。
“還有誰有話說?”
幾個瑟瑟發抖的宮女跪倒在地。
江沅不覺咽了咽口水,她擔憂的視線投向藺子旬的方向。
只見藺子旬不動聲色,他的視線冷冷地掃過岳清兒,又望向藺子矜的方向。
“三弟,你和岳禦醫一樣,都犯了心急的毛病。”藺子旬冷聲道。
藺子矜眼神中閃過一絲猶疑,随即,他突然仰頭大笑起來,面孔逐漸猙獰,魔音一般的笑聲回蕩在大殿中。
“大皇兄說笑了,本王心急?為了這一天,本王已經等了二十幾年,皇兄怎麽還能說本王心急呢?”
“十二歲那年,本王與皇兄一起賽詩,那不過就是皇兄登上太子之位的第一年,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皇兄佳句一出,滿朝文武,無不誇贊,可本王燃荻為燈,苦心孤詣,又怎被父皇看見?”
“十五歲隆冬臘月,本王進山為父皇獵狐,為了獵得一匹上好的銀雪狐,本王掉進山崖,一條腿斷了,差點摔死,皇兄和父皇一起參加大祁舉國祈福盛宴的時候,又何曾想起過在蘭麟宮咬牙針灸治腿的本王?”
“皇祖母偏心于大皇兄,本王要花費十二分的氣力,才能在今日,在朝堂上取得跟大皇兄一樣的支持和擁戴,東宮的位子,早就該還給本王了。”
藺子矜幽幽地道,那些歲月裏他自憐自艾的孤單身影,在他塵封的記憶中依舊保持着鮮活的色彩,時不時地似一根埋在血液下的針,把他紮得生疼。
藺子旬唇角幾不可查地勾起,他眼神中竟然閃過一絲憐憫的神色,這一點微妙的神情被藺子矜敏銳地捕捉到。
藺子矜被深深底激怒,他突然狂躁了起來,他一把奪過侍衛手中的刀,雙眼猩紅,持刀就要朝藺子旬的方向奔去。
“不可!”江沅顧不上許多了,她從珠簾下跳了出來,珠簾上的血跡侵染到她青色的單衣上,她嬌小的身子,卻義無反顧地要去擋在藺子旬前面。
藺子矜一邊面孔抽搐,他反手持刀,陰冷地笑道:“我大皇兄都要做刀下鬼了,你還護着他,早就看出你們不同尋常的關系了,不如你們一起去死。”
手起刀落,江沅閉上眼睛,只一下子,她只覺耳邊風聲呼嘯,一個巨大的力道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朝身後一拉,等她睜開眼睛,她的後腦勺撞擊在一個結實的胸膛上。
“想動我的人,誰給你的膽子?”藺子旬低沉着聲音道,他雙眸幽深,裏面警示的味道十分濃烈,攝人的氣場讓人不寒而栗。
江沅身後的溫熱襲人,她能感覺到藺子旬說話時胸腔的輕微震蕩。
此言一出,噤若寒蟬的宮人臉上都出現異色。
江沅的臉不覺溫熱了起來。
“叮”一聲脆響中,藺子矜手中雪亮的刀被一枚暗器擊打落地,藺子矜倉促地收回手,手腕上一塊暗紅的斑塊眨眼間越來越大。
大殿後面響起一個人聲。
“三殿下此言差異,”白潋從殿後步出:“若是三殿下果真德才兼備,又何須用非常手段來逼迫朝堂的臣子歸順于自己的麾下?”
“請問諸位,三殿下手中可有你們的把柄?亦或者至親眷屬的性命被三殿下握在手中?”白潋面朝藺子矜身後的幾位臣子道,他複又回過頭來對着藺子矜:“三殿下殘暴成性,王府下面的暗牢,可是有不少的冤魂野鬼,三殿下每日就寝後,難道就不做噩夢嗎?”
藺子矜身後的臣子各懷鬼胎,聽聞此言,四下交換了一下眼神,不敢則聲。
“大皇兄,沒想到,你身殘志堅,明明命不久矣,卻還總有人替你賣命。”藺子矜慢條斯理地撫摸了一下手上的傷痕,鬼魅地一笑:“可惜了,這麽多人給你陪葬,皇兄你到了黃泉路上,也不孤單。”
他揚起手中的折扇,身後的帶刀侍衛沖了上來,殿前殿後,也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皇兄,是現在尋個痛快,還是進蘭方寺,像當年的皇後一樣?本王都聽你的。”藺子矜皮笑肉不笑。
江沅頭皮一陣發麻,她隐約記得,這蘭方寺是當年藺子旬的母後死前獨自幽閉的地方,她側頭看了一眼藺子旬,只見他眸光微動,暗湧流動的情緒在他臉上一閃而過。
江沅想起藺子旬随身帶着的那塊玉,心中一陣隐痛揪心。
原書中對藺子旬的母後之死,着墨并不多,但看藺子旬多年一直把那塊玉視若珍寶的态度,他母後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定非同一般。
藺子矜猖狂地冷笑,不料對面的藺子旬眸子寒光一閃,他颔首壓了一下下巴,白潋明白了他的示意,手一揮,從大殿殿門看出去,只見宮殿外面的城牆上,黑壓壓突然出現了攢動的人頭。
是禦林軍,他們人手持弓,每人的箭,都正對着同一個方向,而藺子矜,就是那個衆矢之的的靶子。
藺子矜眼神慌亂了一瞬,不過随即他哂然一笑。
“大皇兄,別忘了,你垂死掙紮,也是無用,奇寒散的毒,是解不了的。”
“奇寒散——,”白潋怒目而視,“三殿下終于承認太子的毒,是你和蘭妃做的手腳了。”
藺子矜臉上帶着得意的神情,有些倨傲地搖搖頭。
“白郡王,你太高看我了,我當年不過是個三歲幼兒,又如何使得如此心機?”藺子矜踱步徐行,他的面孔扭曲了起來:“大皇兄,你以為你真的是我母妃下的毒嗎?你大錯特錯,是皇後,已故的皇後,你母後親自給你下的奇寒散,她想讓你去死,你根本就不該出生。這個秘密,宮裏只有父皇知道,你母後,那個瘋婆子,哈哈哈,痛快嗎?大皇兄?”
江沅的呼吸慢了半拍,原書中的皇後是個自視甚高的女子,在入宮為後之前,與宮外的一位世家子弟有過一段私情,為後五載,郁郁寡歡,最後獨自死在蘭方寺。
這段故事,在原書中只是提過寥寥幾句,江沅心裏驀地敞亮了起來,若藺子矜沒有撒謊的話,這樣看來,已故皇後入宮産下藺子旬之後,依舊心有不甘,情牽宮外的那位舊人,要不然,她為何要親手給自己的獨子下毒,最後又抑郁而死呢?
那位讓藺子旬一直珍重懷念的母後,居然是藺子旬中毒的罪魁禍首。
這如何不諷刺?!
江沅忍不住回頭看着藺子旬,他的臉色如常一般,只是江沅能明顯感覺到,他眼中的黑眸又幽深了幾分。
藺子矜此時吐露真相,其心可誅也!
江沅瞬間明白了藺子矜的歹毒用心,他無非是想摧毀藺子旬的信仰,讓他陷入無盡的痛苦和對母後的仇視中無法自拔而已。
“啪”,江沅用盡全身力氣,照着藺子矜的臉就是一巴掌。
藺子矜沉浸在勝利曙光在望的得意中,根本沒有料到這一出。
“你閉嘴!”
江沅用盡力氣怒吼道。
藺子矜臉上的愕然随即被笑代替,他伸出手指,輕輕往唇邊一拭,殷紅的鮮血從他嘴角流下來,他玩味地冷笑道:“有趣,江小姐,你這一副烈女之态,實在精彩。”
話音剛落,他突然伸出右手,手指如同鐵鉗一般,精準地扼住了江沅的喉嚨。
就在此時,藺子旬腰際的軟劍,亦如閃電一般,分毫不差地對準了藺子矜的喉頭。
藺子旬微眯着眼,眼露殺機。
“忘了告訴你,孤的毒,早已經解了。”藺子旬淡聲道,說完,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形容瘋魔的岳清兒,又補充道:“在從江南回來那一日起,孤就下定決心,這大祁的江山,不能拱手讓給你。”
岳清兒聽聞此言,先是驚愕,随即她反應了過來。
“原來我就是一個棋子,可笑,可笑……”岳清兒的肩膀抖了起來,她蒼白的臉上雙目失神。
江沅看了一眼藺子旬,他本沒必要在這時提這件事,岳清兒拿解毒一事要挾他成婚,他也是被逼無奈。
此時的澄清,大抵也是不想再受岳清兒轄制,另外一層,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也是想讓自己寬心的意思。
江沅忍不住看了一眼藺子旬,俊朗的臉上神情堅毅,手持着劍,衣衫被風吹得鼓起。
若是能活命出去,她願意成為他的人。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就在此時,江沅的雙目突然圓瞪起來,只見地上的岳清兒突然起身,抓起剛才被暗器擊落的刀柄,用盡力氣向藺子旬這邊的方向襲來。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