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卧花眠
卧花眠
不知自己的話說錯了哪句,江沅還是知趣地閉了嘴。
宮女們的舞姿曼妙,草木深處的桂花樹下,撫琴人又換了一曲。
藺子旬高大的身影站在涼亭外面的月影下,他漆黑的眸子在月夜下映出了對面的燈影,似深海夜空中的繁星一般,影影綽綽,讓人看不清楚,又十分神往。
“都退下。”藺子旬的聲音有些冷。
宮女們邁着細碎的步子悉悉簌簌地離開,江沅遠遠看着那些姿态悠飏的美人們婀娜的背影,不無遺憾地道:“好不容易去跟內務府求爹告奶奶地才借來幾個漂亮侍女,這就又被退貨了?”
內務府總管長了記性,這回死活也不願意再信江沅的話,最後經不起江沅的軟磨硬泡,好不容易松了口,聽說是為太子慶生,也只答應派幾個身姿纖瘦面容清秀的宮女過來,幾個宮女不過人中之姿,只不過月影下朦朦胧胧看不太清楚,倒平添了幾分佳人的氣質。
直到撫琴人的腳步聲也消失在了花園盡頭,只聽見空氣中一聲銳利的呼嘯之聲,藺子旬手中已抽出那把他随身藏于腰際的軟劍。
軟劍反射着淡青寒冷的月光,藺子旬的身影在花叢中回身躍起,柔軟卻帶有殺氣的劍身随臂舞動,劍氣勢如破風而來,藺子旬的長袍在月光下飄逸而脫塵,他的身形随着招式游走于花園中,時而如燕時而如虹。
江沅瞪大自己的雙眼,看得有些呆了。
哇塞,這明明是電視裏武俠劇中才能看到的情形,如今在自己面前上演,實在是賞心悅目,讓人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殿下好劍法!”
江沅用力地鼓了幾下掌,又覺得不夠盡興,幹脆抱起酒壺仰起面孔,澄澈的瓊漿一瀉而下,江沅張口去飲。
藺子旬的劍舞得越來越快,江沅只覺十分過瘾。
趁着藺子旬停頓下來的空擋,江沅瞅準時機,湊上前去,斟滿一杯酒,送到藺子旬唇邊,喝的有點多,江沅不免頭重腳輕,身子有些沉重,不自覺摟住藺子旬的脖子,整個人倚在藺子旬的懷裏。
“殿下,今日咱們不醉不歸。”江沅醉醺醺地大着舌頭道。
兩人四目相對,江沅醉眼朦胧,一雙杏眼波光潋滟,在月光下顯得有些魅惑勾人,藺子旬的眸子中一絲難忍的悸動一閃而過,他突然轉身,用力地推開江沅,江沅被這力道左右,身子往後倒過去。
“怎麽,殿下?我又做錯什麽了?”
天旋地轉之際,腰間又突然一緊,藺子旬攔腰将自己抱住,江沅“咯咯”一笑,那笑了無心機。
“殿下,我就說吧,咱們倆上輩子應該就是兄弟。”江沅說着醉話,話音剛落,身子卻又一沉,“撲通”一聲,倒在身後遍植着菊花的泥地裏,雖然土壤松軟,但江沅還是“哎唷”一聲。
“該死,殿下,你摔疼我了。”江沅話裏帶着嬌嗔。
江沅支起胳膊,想要爬起來,不料渾身無力,她索性放倒自己,在花叢中就地一滾,一徑就滾到桂花樹下去,晚風一吹,那桂花樹上盛開的嫩黃色桂花被風吹得落了一地,滿滿灑在江沅頭上衣上。
江沅鼻尖嗅到香甜馥郁的桂花香,眼饧耳熱,兩頰滾燙,心內燥熱得很,被這風一吹,心神清明了一些。
風大了起來,樹上的紗幔被風吹掉了,在風中打了個旋,端端地罩上了江沅的眼睛。
江沅懶得拿手去揭開,這株金桂的香氣醉人,再加上她好久沒有如此喝醉過,只想就此卧花眠去。
恍惚間,那木樨香味仿佛又多了一層冷香,似曾相識的味道,江沅剛想說點什麽,手擡起來想要揭開蒙眼的薄紗,突然,好似有人俯身靠了過來,她的雙手被人握住了手腕,那人雙手似鐵鉗一般,将她牢牢桎梏住。
江沅還未來得及驚呼出聲,突然,唇上一涼,濕|潤柔|軟的觸感,陌生的感覺,江沅大腦一空,随即醒悟了過來,心底的小人開始尖叫。
這可是我的初吻!
江沅用力掙紮了一下,想要從那人手中掙脫,不料那人手勁極大,讓她動彈不得,江沅哭笑不得,自己居然被人強|吻了。
這人居然在東宮行不軌之事,真是色膽包天!
可是來人的親吻卻很生澀,那人的身體似乎在微微顫動,江沅怔住了,來人将自己的唇|瓣來回揉|碾,極盡纏|綿悱|恻,江沅身體逐漸放軟,理智慢慢抽離,意識中只剩下這溫|軟香甜的吻。
天地間仿佛萬籁俱寂,江沅被親的心神搖蕩,她忍不住朝着對方的下唇輕輕啃|咬了一下,那人吃痛動作頓了一下,江沅也回過神來。
她趁機掙開一只手,伸手用力朝那人身上一抓,想要把這個應該是第一次作案的色|魔甚繩之以法,不料那人反應極其迅速,似幽靈一般一瞬間便沒了蹤跡,江沅猛地撐起身子來,把頭上的紗簾掀開。
靜谧的花園裏只剩下蟲鳴之聲,月光下一切如常,身邊四五丈不光沒有人的蹤跡,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江沅用力搖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卻發現很痛,不是做夢,再回頭一看,藺子旬方才舞劍的地方也是人去樓空。
江沅有些悵然,那個親自己的人到底是人是鬼,何方神聖,她一無所知,還有藺子旬怎麽就在這時候撇下自己走了,難不成那個色|魔早就潛伏在周圍,等藺子旬一走,就朝自己下手?
為何又是自己呢?明明藺子旬才是這東宮中最俊美絕倫的人物,大概是忌憚天家皇子的權勢,所以挑了一個草根出身的自己來輕薄。
江沅回味了一下方才那感覺,渾身酥|麻的勁兒還沒有過去,竟然還挺舒服的,江沅莫名有些羞恥。
“我去,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被一個不清不楚的人非禮了!”江沅一巴掌拍在地上,散落在地上的桂花被她拍了個稀巴爛。
“我一定會找出你的!”江沅握緊拳頭。
不遠處的涼亭背後,岳清兒站在一棵槐樹下,那裏燈少,她的身影跟樹樁融為了一體,若不細心看很難注意得到。
她從書房出來以後,一徑繞到了東宮正殿外面,一路無話,只是心事重重,思索是不是先前在江南自己太過莽撞,沖撞太子以至于太子現在還在耿耿于懷,所以連她的面都不見,正心中告誡自己這次是豁出去最後一次往上爬的機會了,不可再過心急,太子這裏,一切都要徐徐圖之。
一轉眼,牆角卻又一個宮女露出半邊身子,欲言又止,朝着自己身後的天冬揮揮手,又把頭縮回去。
那宮女的小動作全部落入岳清兒的眼中,她不動聲色,只當沒看見。
天冬變了臉色,太子推掉太後親自安排的診脈,卻要去花園裏和江探花一同赴宴,這件事說出去不光岳禦醫會心有芥蒂,恐怕連太後那裏也讓她老人家寒心,天冬偷偷打量一下,不過好在岳禦醫只是低頭趕路,似乎對太子的去向并不感興趣。
“岳禦醫,小的臨時想起來,殿下還吩咐小的一件急事未辦,等會兒小的給岳禦醫找兩個宮女,送岳禦醫出宮去可好?”天冬作揖道。
岳清兒當然是通情達理地放天冬離開,告了別,天冬後退幾步,轉身向方才宮女的方向疾行而去。
等到背人處,天冬被那個宮女拉扯到一邊低聲道:“內務府總管送過來的幾個宮女裏,有一個突染了傷寒,江探花說宮女們少一個,跳起舞來就不美了,鬧得讓內務府再送一個過來,這剛才內務府才派一個宮女正在宮門口候着呢,說是也擅舞,要不要給花園送進去?”
天冬思忖了一下,這些日子他早就覺出,太子跟這位江探花有些不清不楚,若貿然讓人進去,看見什麽不該看的場面,哪殿下的聲譽就被毀了。
“就不要往裏送了,還有,看好東宮的下人,若非殿下召喚,誰都不許往偏殿花園去。”天冬斬釘截鐵道。
天冬和宮女一起離開,宮牆後面,岳清兒身子貼着牆,她蹑手蹑腳地從陰影裏出來,方才跟着天冬走到這裏,夜深人靜,天冬和那宮女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岳清兒勾起一邊唇角,露出一個邪異的微笑。
要來送她出宮的小宮女還沒有趕過來,岳清兒離開原處,轉身沿着無人的小徑,朝偏殿的方向走去。
東宮她來過好幾次,也給太子的侍讀看過診,所以這偏殿花園她也知道大概方位。
一個人遮遮掩掩來到這槐樹下,樹蔭隐蔽,這一次,她成了背後的偷窺人,從她的視角裏,看到的畫面是遠處的太子和江探花兩人相談甚歡,不時推杯換盞,喝到來了興致,太子對月舞劍。
自己雖非國色天香,但放在整個宮中女官裏,也算是相貌出衆清麗可人,太子殿下放着自己這麽一個才貌兼備的女人不理睬,偏偏要來和這個名聲死臭的江探花喝酒。
岳清兒咬着牙,眼神裏全是不甘心。
直到她看到那一幕,她的瞳孔不禁放大了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