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不科學!
這不科學!
翌日,太子寝宮,問診的禦醫剛剛離開,服侍的宮人端過來一碗參湯,藺子旬略顯得有些蒼白的臉面無表情,他緩緩接過參湯,輕呷一口。
十年前一場莫名其妙的疾病,禦醫束手無策,查不出到底得的是什麽病,自那以後,他的身子就異于常人,孱弱不堪,若不是太後堅持,他也登不上這太子之位,所有的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就等他有朝一日倒下,太子之位另選他人。
江山社稷指不上他!
藺子旬腦海中回想起大臣們在他背後的竊竊私語,他苦笑一下,那場重疾,不是天災,乃是人禍,有人朝他下毒,他早就知道了,如今已經毒入骨髓,眼看着時日無多,可縱是心有不甘,在人前卻從不露出半點怨天尤人的意思來。
“殿下,藥瓶裏又快空了。”天冬手執着明黃色的藥瓶,神情有些不忍。
那裏面是吳禦醫給太子配的藥,不能根治藺子旬身體中的殘毒,但能壓制毒藥發作時候的寒性,不過吳禦醫提過,此藥中有附子朱砂之物,不可久服,苦勸藺子旬不能多用。
藺子旬神色深沉,雙眸中的暗黑更加深邃。
“時辰尚早,先去書房。”
太子雖然體弱,但勤勉程度不輸于宮中任何一位皇子,天冬不敢再多言,随藺子旬啓程去書房。
此時天色微明,守在書房的宮人一見藺子旬,面露難色道:“殿下,江探花已在此用功多時,小人昨日遣人去告訴過江探花,今日的修書功課免了,可他今早卯時便到,說自己有一腔為大祁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墁山縣志一日未修完,他便一日不能安睡。”
藺子旬面露不屑之色,他踱步進了書房,只見江沅坐在書桌前,口中叼着一只狼毫,似乎專門在此等候他。
“殿下早,聽聞殿下今日要早起讓禦醫診脈,小的感懷殿下身體抱恙,依舊不忘江山社稷,所以也不敢懈怠,準時掐點到了。”見了藺子旬,江沅立馬起身,把自己早準備好的一席話說了出來。
藺子旬給了江沅一個懷疑審視的眼神,沒有理她,兀自走到自己的幾案前,從容不迫地翻看案上的奏章和書卷。
江沅心懷鬼胎:見了女主角,明明應該心中小鹿亂撞才對,現在讓你裝,一會兒讓我來親自試探試探。
江沅清了清嗓子假裝關切道:“殿下今日請禦醫看診,怕是這兩日操勞過度,現在又來書房批閱奏章,恐怕勞神太過,對身體不好。”
見藺子旬無動于衷,江沅添油加醋道:“殿下不如請岳禦醫多留一會兒,給殿下做做針灸或者推拿,勤加保養,才是養生之道。”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脫下上衣針灸,或者借着推拿按摩,有一些肌膚之親,想想就刺激。
江沅吐舌偷笑一下,男人嘛,沒有一個不騷的,特別是像藺子旬這樣總是端着一副正經人架子的男人,也逃不出這真理。
小動作被藺子旬盡數收到眼裏,江沅只覺得一道的銳利視線盯着自己身上。
藺子旬收回視線,神色冷峻地道:“不過是尋常問診,天冬自會向禦醫院告知孤最近的身體狀況,面診一事,不過是個過場,能免則免。”
江沅:……
她确認了一下自己沒有聽錯,試探地道:“面診免了?”
“那怎麽行?”江沅從座位上蹿起。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江沅忙掩飾道:“聽聞禦醫院的岳姑娘不僅是本朝第一位女禦醫,而且還醫術高明,她來都來了,怎麽就只讓天冬去打發她呢?”
連面都不見,還搞什麽戀愛啊?
藺子旬看着七嘴八舌的江沅,眼神裏有些意味深長。
江沅感覺到藺子旬那道眼神裏面的審視和警惕,自覺戲有點多了,便故作鎮定道:“我也是多嘴了,問診一事,還是面診靠譜,就怕病情耽誤了而已。”
“那孤是不是還該多謝江探花的關心了?”藺子旬眉頭微微皺起。
江沅擠出一絲笑容:“不敢,不敢。”
“孤昨日給你定的功課可都完成?墁山縣志修到哪一章了?探花是墁山人士,自然對墁山風土人情歷史極其熟悉,區區縣志,不用花費多少時日吧?”藺子旬聲音冷淡,話裏話外卻是句句逼問。
“正在弄,正在弄。”江沅眼神躲閃,連忙低頭,心中卻暗忖:這東宮太子,明明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怎麽對待女人,特別是女主角,卻如此冷若冰霜,這不科學!
得想想法子,激發藺子旬對女人的興趣才行。
江沅暗暗計劃起了主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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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正殿裏,金獸香爐裏的檀香還沒有燃盡,袅袅淡煙中,郡王白潋道:“那墁山縣江奎,當年入宮替殿下看診回鄉後,從此深居淺出,至于其名傳千裏的醫術,也沒有傳給其後人,這其中必有緣故。”
藺子旬眉頭微微皺起來,這幾日他把江沅故意引到身邊來,就是為了冷眼旁觀,看這個不請自來的江奎之孫能使出什麽詭計來。
不過那江沅行為跳脫,讓人摸不着頭腦,背後到底隐藏了什麽秘密,無從知曉。
“殿下,你留那江沅在身邊,他到底什麽用心,背後是否是蘭妃指使?敵友難辨,實在危險,”白潋面露擔憂之色,“不如将他偷偷抓起來,嚴加拷打,不怕問不出實話來。”
“切勿急躁,他若是蘭妃那邊的人,咱們正好利用他,他聽聞禦醫院要給我問診,十分關切。”藺子旬俊朗的面孔不覺蒙上了一層陰影。
“當年蘭妃已經給殿下下過一次毒,難不成現在又要故技重施?”白潋憤怒不已。
“總有人——,嫌孤死得不夠快,”藺子旬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她若有此意,我們何不來個順水推舟,查一下,今日前來給孤看診的,是禦醫院的誰?”
“是。”白潋頓了一下,便心領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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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學學堂上,太傅還沒到,踏入學堂的侍讀們三三兩兩,這其中尤以王室子弟最為喧嘩,他們或伸長脖子故作深沉,或你推我搡嘻嘻哈哈。
等江沅伸着懶腰出現在太學大門口,人群更沸騰了一些。
“江探花,你來啦,還怕你今日不來。”
“兄弟,你一來,我便放心了。”李進學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喲,咱們太傅眼裏的大紅人來了。”賈齊輕佻地笑道。
原來江沅與這些侍讀厮混了這些時日,大家都慢慢知道,只要有江沅在,沈太傅已經視江沅為眼中釘肉中刺,必定抓着江沅追問責罵個不停,火力也就輕易蔓延不到別人身上,所以江沅一來,那些在學堂裏混日子的纨绔子弟們也都松了一口氣。
“承蒙各位,”江沅聳聳肩膀,大言不慚道,“我就想多問一句,這齋戒一事,是不是明日就截止了?”
她一邊問,一邊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下學堂,只要她坐哪裏,周圍便空出一片來,所有人都怕沈太傅暴跳如雷的時候,會拿跟前的人洩憤,也不是沒有先例。
江沅正要找一個最角落的地方坐下,賈齊一臉哀怨地道:“想得美,本來是明日,但曹公公說本月是太後壽辰,齋戒再加五日,唉,看看我這衣服,腰帶都長了一截。”
賈齊扯着自己的衣帶搔首弄姿,衆人也都唉聲嘆氣。
江沅一聽,難以置信道:“什麽?還要再延期五日?”
“今日太傅身體抱恙,諸位請回,太傅帶話說,昨日的功課,務必勤加鑽研,明日當堂出題小考,小考不過者,罰!”書童此時出來,洋洋灑灑地道。
衆人還沒來得及高興,當即都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怨聲載道。
江沅氣沖沖地從太學裏離開,回到房中,翻箱倒櫃地從包袱中找出一堆銀子來,柏珠見她氣色不好,小心翼翼上前道:“小姐,這些銀子,是我們最後的盤纏了,在沒當上太子妃之前,小姐動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動這些銀子啊。”
“哼,東宮的膳房盡給我一天送一些素菜羹湯,我他媽的進的不是東宮,可趕上減肥訓練營了,這鬼地方,教我怎麽呆?”江沅指着這堆銀子道:“柏珠,你偷偷溜出宮去,去把那集市上的燒雞烤鵝,都給我買回來。”
“我~要~開~葷!”江沅惡狠狠地道。
“不可不可,”柏珠慌忙上前來按住江沅的手,“小姐,稍安勿躁啊,小不忍則亂大謀,再堅持五天,齋戒就結束了,再說太子這邊不還特別天天召你去書房嗎?眼看着機會就要來了……”
“對了,”江沅冷靜了下來,“那位岳禦醫,這幾日可有去給太子看診,不是帶人傳話,孤男寡女當面把脈的那種,有沒有?”
“未聽說過,那岳禦醫都被派去赈災義診了,還怎麽給太子問診,估計這幾日來問診的,是禦醫院的其他大夫。”柏珠不明就裏。
“什麽?!”
明明感情線還沒發展起來,怎麽女主就被派走了,原着中可不是這麽發展的,按原着中,岳清兒去赈災時,已經與太子兩情相悅,她走後不久,藺子旬就前往追随,進而發展一段才子佳人的傳奇。
到底發生了什麽?
江沅抓住自己的頭發,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