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4 章
春節過後,宋清遠跟喬一成上班了。
不适應。雖然才休了前前後後不到十天,但喬一成覺得這十天裏發生了他半輩子的事。
宋清遠到工位前就見桌面上擺着一個信封。他把信封拆開裏面是張照片,喬一成跟宋清遠站在紅色幕布前,兩人向對方微微偏頭,看起來登對又幸福。
宋清遠把照片翻個面,沒有字,信封裏面也沒有其他東西。他笑笑,把照片裝回信封裏,若還有機會,該對李則清說句謝謝。
宋清遠收好照片,往喬一成那邊看,倆人對視,顯然喬一成疑惑信封裏的是什麽,宋清遠對他晃晃信封,意思回家給他看。
日子過來過去,過到了春天。
一天,喬一成跟宋清遠下班時,在小區撞見同事。彼時宋清遠跟喬一成手上都拎着菜和水果,撞到同事時,三個人都驚了。
“喬主任,宋主任。你們這是?聚餐?”同事問。
喬一成手忙腳亂,一句話講不出來,宋清遠在邊上道;“是啊!搭夥吃頓飯,說些事。”
同事上下打量一番;“你們關系真好,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中午吃飯在一塊,晚上吃飯也在一塊。”
喬一成心裏長了跟刺,跟宋清遠交往太親密,不用他倆說,同事都知道。晚上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宋清遠頭埋進喬一成頸窩;“還想着呢?”
“我要買房,你家對門。”
宋清遠瞪圓眼睛,聽喬一成繼續說;“這樣,我們就有長久的理由上班下班在一起。”
他又閉上了眼睛,手爬上喬一成的脖子,小幅度的摸着、掐着喬一成的喉結;“好。”
他們瞞着世俗偷偷的相愛,用彼此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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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一成貸款買了房,宋清遠只幫忙裝修,倆人分工明确。喬一成不花宋清遠的錢,宋清遠沒意見也不争搶替他還貸款。宋清遠又說,作為愛人,該出力。喬一成也不反對,第一是宋清遠說的在理,倆人為一體,再客氣顯得矯情。其次是,宋清遠審美好。
喬一成房子剛裝修完,就把單位裏的同事叫來暖房。其實,也不是喬一成特意每個人告訴的。他只告訴了臺長,忙着裝修選家具,他請了幾天假。臺長一聽喬一成買房,替他高興。組織同事上門熱鬧。那是個周末,喬一成剛開門,宋清遠就從對面開了門。
“哇!原來喬主任和宋主任家是鄰居啊!又是朋友又是同事又是鄰居,怪不得你們關系那麽好!天天一起上下班。”
喬一成擰巴的心才算放下,雖然以後也會擰巴,但畢竟方法總比困難多。
宋清遠投的攝影作品獲獎名單下來了,沒有他。宋清遠上網查時,初審都沒過,拳頭握的泛青,未等喬一成安慰,宋清遠先安慰上他了;“沒事兒,那麽多優秀的人呢,我就是一個業餘的。”
喬一成看看網上的獎項名字,又看看櫃子裏放着的獎杯,宋清遠每年都參加,頭幾次還獲了個安慰獎,今年名單上連他的名都沒有。
喬一成知道,宋清遠沒空拍照片。喬一成住院時,宋清遠大把時間都圍着他轉,倆人談戀愛後更是整天膩在一處,電視臺休的假全被宋清遠用在喬一成身上了。
晚上,喬一成主動的接近宋清遠,在欲望到達頂峰時,喬一成說;“清遠,跟臺裏請假吧。”
“嗯?”宋清遠的聲音還跌在高潮疊起中,沒恢複。
“我看到你朋友給你發的郵件了,上面說有一個團去非洲拍動物。”
“一成?”宋清遠回到現實。
“去吧,多好。臺長喜歡你,你跟他好好說,我也幫你跟他請假。幾個月就回來了,拍到好的可以用來參賽,拍到不好的你就拿回來給我看。”喬一成鮮少的也在宋清遠頸窩上蹭蹭;“不用想我,我自己能照顧我自己。我好吃好喝伺候我自己,悶了就把四美他們找來。”
“真想跟你一起去,只是還沒退休呢。臺裏也不能一下子少了兩個主任不是?我還得留下來給你掩護。”
宋清遠吻了一下喬一成的脖頸;“一成,不是你。是我自己,我每年都參加,前些年年輕,心高氣傲就去了。雖然不是什麽特別好的名次,但好歹也有個名次。後來一年不如一年,不知道自己想要拍些什麽,我看了他們的獲獎作品,每個人都比我好,這不是肯不肯花時間的事,是一種感覺,你能懂嗎?”
“有些懂。但你總不去更好的地方看看,跟些有能力的人接觸,電視臺裏可只有時事新聞,比如拆遷事件、審計風暴,最吸人眼球還是去年的名人官司和緋聞,你要把這些拍進去嗎?”
宋清遠在喬一成頸窩裏笑了,笑的喬一成直癢癢,喬一成又說;“如果,你還想攝影。你. ...可以考慮辭職,不要怕沒後路,我在家等你。”
喬一成一輩子最按部就班最謹慎,宋清遠的工作是鐵飯碗,享受國家一切的福利待遇。喬一成自己說出這話時,他都不可置信,可他就這樣講出來了。曾經,他前妻也離了鐵飯碗的工作,喬一成不理解埋怨。只是面對宋清遠時,他總覺得生活沒負擔,宋清遠想做,就去做好了,大不了喬一成養着他。
宋清遠沒出息的又在喬一成頸窩裏哭了,他曾經何嘗不想如此,在北京時他就是如此。享受父母給他的便利,各地到處拍,只是與父母決裂後他不能了。他沒了後盾,他要考慮生活,讓自己老有所依。但他也不想放棄攝影的初衷,隔三差五有機會就拿着相機去拍,拍的卻差強人意。
“我怕我想你。”宋清遠嗚咽的說。
“這麽大人了!想什麽想?我還能丢了不成?”然後喬一成輕拍宋清遠的後背;“現在不是有□□嗎?可以視頻通話那個,我在七七網吧見到的。”
“你有賬號嗎?”宋清遠一把鼻涕一把鼻涕蹭在喬一成的鼻子上;“我想你怎麽辦?”
“你也快四十的人了,別哭了!”喬一成閃下頭,艱難的掏出手擦宋清遠的鼻子;“髒不髒?”
宋清遠沒有辭職,比起攝影,哪有天天在辦公室見喬一成來的踏實,況且,他也再沒那精力常年常年的往外跑,但是他知道無論他去哪,喬一成是他的家。他有家了。
臺長看着宋清遠又請半年的申請,拳頭捶在桌子上“咚咚作響”;“宋清遠!你真當這電視臺你們家開的?現在的人請假都是半年半年的請嗎?”
喬一成跟在旁邊勸說;“您就給他假吧,省的他今年去不了年年惦記,工作都不能好好幹!他還有二十多年才退休,您修理他的日子在後頭呢。”
“你倆真是好兄弟!”臺長還是簽了字,誰讓宋清遠跟喬一成是他親手帶大的呢?
宋清遠臨走時,喬一成給宋清遠裝了很多吃的,頗有一種“兒行千裏母擔憂”的景象。喬家的人都來機場送宋清遠,喬四美道;“清遠哥哥,你去了那邊要注意安全,別被獅子吃了。”
喬四美的話給悲傷抹上一層歡樂的色彩,宋清遠抿緊嘴蹩笑,點點頭說;“放心吧,我會注意獅子的。”
“一成..”宋清遠又想去抱喬一成,喬一成躲過身子;“快進去吧。”
宋清遠已經在家抱的夠多,親的夠多了。
宋清遠進了安檢,喬家送行的人往機場外走,喬一成走兩步回回頭,後悔沒去抱抱宋清遠,宋清遠就是個大孩子,臨走時再抱抱就好了,喬一成想。
轉身往外走的瞬間,宋清遠背後叫了聲;“哥。”
喬一成回頭,宋清遠大包小包又從安檢出來了,跑到喬一成面前說;“哥,抱抱我吧。”
喬一成眼淚含眼圈,然後在他肩膀拍了下,兩個人張開雙臂;“來,哥抱抱你。”
宋清遠在耳邊輕聲說;“我愛你。”
“嗯,去吧。”
宋清遠走了後,喬一成立馬不适應,可他曾是那麽希望一個人的生活。宋清遠不在家,喬一成自己買的新房子他沒去住過,只是定期的給房子打掃一下。宋清遠不能天天都跟喬一成通話,那邊信號時有時無,找臺電腦都挺費勁,倆人不怎麽能看見對方。
倆人有五個小時的時差,喬一成每天都在等着宋清遠報平安的電話,明明知道宋清遠安全,知道宋清遠在那邊拍的盡興,可心似火燒,似針紮,忐忑不安,晚上睡覺時更是輾轉反側。
好不容易一周後接到了宋清遠的電話,喬一成又不知道說什麽了,該怎麽說呢?
“清遠,巧巧考了一百分,二強的店也開了一間,四美現在還賣電腦,她還想賣衣服,家裏我養了些花... ..”
宋清遠那邊信號斷斷續續,喬一成說的宋清遠沒聽清,大聲喊到;“你說什麽?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喬一成聲音也變大了,喊着回;“我能聽見!我說,巧巧考了一百分,二強的店..”
宋清遠那頭又道;“我也能聽見你的,你說誰考了一百分?”
喬一成嘆口氣,最終說;“我說,我想你了。”
喬家的弟弟妹妹經常來喬一成家聚會,喬四美對喬三麗道;“姐,你看大哥這家多冷啊,我上次來這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我都懷疑大哥在家除了吃飯睡覺,再不幹別的了。”
“咱多來陪陪他吧。”
“你陪哪頂用?大哥是得了相思病了。”
“你又胡說。”喬三麗道。
喬二強這時反駁說;“四美這次沒瞎說,我看也像。以前我想師傅就這樣,什麽都提不起來勁。”
喬一成還總去喬七七那看着,兩個人坐在一起,沒什麽話。喬七七不說話,喬一成也不說話。喬韻芝的抑郁症還沒好,喬一成摸了摸她的小臉蛋說;“我在北京有認識的醫生,過幾天你去那看。”
然後又想起宋清遠給他發的郵件說;“不行就出國治,我有朋友認識英國的醫生。”
喬七七把喬韻芝耳朵前的碎發往耳後掖;“是宋大哥吧?”
喬一成惶恐,又“嗯”了聲。
“宋大哥很好。我和韻芝都喜歡他,他沒出國前,路過網吧總買東西來,還給孩子買娃娃。”
喬一成支支吾吾想解釋什麽,喬七七又說;“大哥,日子是自己過的,好不好自己知道,自己過的舒坦就行。”
然後把喬韻芝拉到眼前;“爸爸問你,你喜不喜歡清遠叔叔?”
喬韻芝眼睛看地面地面,好久才說;“喜歡。”
喬一成釋然,手捏了捏喬七七的肩膀;“周末來家吃飯,二強又研究新菜了。”
喬一成翻着日歷數着日子等宋清遠回來,宋清遠終于回來了,臉曬得挺黑,一脫外套漏出小臂,跟臉都是兩個色,像兩個人拼湊似的。
還沒等喬一成再仔細看看宋清遠,宋清遠就把喬一成拉到客廳中間,從兜裏迫不及待掏出兩個紅盒子給他看。
“什麽啊?”
宋清遠打開一個盒子,裏面放着一枚金色的戒指,宋清遠拿出來對喬一成說;“我轉機的時候看見的。”
喬一成仔細看看,他實在不懂設計師的意圖,戒指上的圖案是螺絲紋,這不像宋清遠在國外買的,像宋清遠在哪個五金店淘的似的。
“我買的時候,店員告訴我,說代表堅定、忠貞的愛。”宋清遠抨起喬一成的左手,摩挲他的無名指;“經過那麽長時間,你依然是我最愛的人。”
“我能給你戴上嗎?可以平時不用戴,但該有。”
喬一成手往前遞遞;“快點,四美他們還在飯店為你接風呢。”
宋清遠戴好後,又把左手給喬一成;“我的。”
喬一成又嫌棄又寵溺把另一個盒子裏的跟他一摸一樣的戒指戴在他手上;“就你事多。”
“親一口。”宋清遠臉貼過去。
“邊兒去!你那個臉能搓下半盆灰來。”
“你是不是在家搓操了?搓操好吧?東北的澡堂子更好,國慶去吧。”宋清遠又去抱喬一成道。
第二年二月份。宋清遠參加另一個攝影獎在荷蘭公布,宋清遠不知道會不會獲獎,但宋清遠過了初審,喬一成跟着緊張。
宋清遠去年從非洲回來時,給喬一成帶了一張照片,是花豹獵殺鱷魚的瞬間,喬一成看看照片猛然想起,問;“你還記着呢!”
“嗯。”宋清遠點點頭;“确實很壯觀!”
“多危險啊!那是豹子!你十條腿都跑不過他!”喬一成把照片一扔,在宋清遠周圍轉圈看他;“被沒被咬着?”
“沒!很多人,很安全。鏡頭能拍的特別遠,離的不近,架了好幾個機器,不是我跟豹子面對面拍的。”宋清遠寬慰道。
喬一成撂下句話;“別說非洲了,內蒙古以後都別去了。”
獎項頒布前一個月,喬一成帶宋清遠去西裝店量身定做的一套西服,現在西裝不是從前寬松的版型,而是講究修身,但在西裝店裏買的,總跟宋清遠差一些。喬一成看師傅給宋清遠量尺寸時,對他說;“我去電視臺上班第一天,三麗他們就說怎麽能沒件好西裝呢?他們幾個合夥送我一整套完整的。”
“我記着那天。紅領帶。”宋清遠伸開胳膊,讓服裝師傅給他量尺。
“現在可不流行紅領帶了,做套黑色的,再去給你選條黑領帶。”
老師傅在一旁聽,感慨的說;“你們兄弟感情真好,現在少能見到哥哥帶弟弟買衣服了。”
喬一成笑笑沒接話。宋清遠說;“我哥啊,可是我們家的頂梁柱呢,家裏每一個兄妹都不能離了他。”
師傅又說;“那他愛人有福氣,找個這樣好的人當丈夫。”
師傅良好尺寸,宋清遠放下胳膊,走道喬一成面前沖他挑眉;“是呗!他愛人天天說自己命好。”
宋清遠去荷蘭領獎時,喬一成沒去,原是倆人用一月份的春節假又多請了好幾天去芬蘭看極光,算來算去,二月份如果倆人再同時請假,那臺長真的要瘋了。
從芬蘭回來帶着禮物,抽了兩天又去北京,二人還是被擋在門口。今年,宣紙上寫的是:厚顏無恥
宋清遠沒獲一等獎,但宋清遠心服口服,獲獎的是一張緊急供給站內“母子”的照片,照片唯美、驚恐、絕望。宋清遠忽然意識到,攝影不該只體現美,還有更多要表達意義。
宋清遠沒獲獎但也獲了一個特別獎,有一個中國記者采訪宋清遠,宋清遠看看攝像機問;“電腦上能搜到嗎?”
記者點頭;“可以,您是想給您家人看嗎?”
“給我愛人。”宋清遠擡起手,手背對向記者,展示無名指上的戒指;“他有事來不了,不然也想讓他來荷蘭,荷蘭很美。”
“您拍攝的自然作品也很美,拍攝的照片驚心動魄,您拍攝時會怕嗎?”
“有些。但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我知道我愛人還在家等我吃飯。”
“其實我也有在您的網絡社交賬號上欣賞過您的一些照片,有一張我最深刻,昏暗燈光下的影子。因為您的作品大多數都是自然風光,不知道這張作品有什麽意義嗎?”
宋清遠認真聆聽,随後目視鏡頭道;“是晚上,我愛人睡覺時,臺燈投射的影子。我那時突然想到一個詞,如影随形。”
“好幸福啊!您一定很愛您的愛人,不知道下次有沒有機會能在頒獎儀式上見到您的愛人呢?”
宋清遠放下手,另一只手手轉着無名指的戒指道;“不管他在不在我身邊,他就像影子一樣,如影随形。”
記者身後一些女記者發出羨慕的聲音,記者回頭看看又去問宋清遠道;“最後還有什麽想說對屏幕前的人說的嗎?”
“我愛我的愛人。”
宋清遠回到南京,南京難得二月份下雪,雪過之後,雪堆在樹杈上,環衛工人在馬路上掃雪。
宋清遠跟喬一成走在路上,宋清遠興奮的對喬一成說;“一定要去荷蘭,你肯定會喜歡那的。”
喬一成點點頭,宋清遠玩心四起,抱着一顆樹說;“一成,想看下雪嗎?”
喬一成擡頭,宋清遠使勁搖晃着樹,樹杈上堆的厚雪紛紛下落,宋清遠的身影都變得模糊,宋清遠從雪霧中朝喬一成奔來;“下雪啦!”
“有病吧你。”他笑看宋清遠;“多大人了。”
喬一成想,倆人會永遠如此,過二十年,自己要比宋清遠早退休。
然後,再過幾年,倆人就是一對退休的老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