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一大早,臺長就組織電視臺的同事在大辦公室開會。
宋清遠挨着喬一成坐着,喬一成坐的不踏實。昨天宋清遠的話還在喬一成腦海裏無限循環的重複。他從前就知道宋清遠嘴貧的緊,沒想到宋清遠臉皮還厚。眼瞅半百的年紀,說起情話來一點都不害臊。
臺長說的話,喬一成一個字都沒往腦子裏進,低着頭,盯着筆記本的封皮,恨不得看穿個洞。
臺長這時叫喬一成起來說兩句,喬一成站起來,先是點點頭,象征性地說些通用的話術,無非就是哪裏需要改進,哪裏需要提高。
喬一成說完,拉回椅子坐下,手指被什麽套住,坐好後低頭看,右手無名指上被套上粉色紙條,紙條打個結,要多醜有多醜。
喬一成惡狠狠看了眼宋清遠,宋清遠翹着二郎腿,手轉着鋼筆,表情豐富極了,像馬上就能起來鼓掌拍臺長的馬屁。
喬一成把紙條解下來,要揉成小團扔了,發現紙條上寫了幾個字;認真開會。
喬一成又看了眼宋清遠,宋清遠剛好轉頭看他,兩個眉頭向上挑。又用鋼筆點點自己面前的便利貼本,便利貼第一頁的粉色長方形紙張缺個邊,喬一成看看自己手心裏的紙條,兩個是一家,他把紙條捏成團揣進兜裏。
宋清遠在便條上寫;吃早飯了嗎?
喬一成故意不看。宋清遠不死心,把便利貼本往喬一成眼前送,喬一成小幅度推開。
宋清遠又寫;你溜過冰沒?
寫完又往喬一成跟前送,喬一成煩了,直接把宋清遠便利貼本收起來也揣進兜裏。
宋清遠心裏偷笑,直接把面前開會發的工作指導通知單翻個面,背面空白,剛好寫字
“北方這時候都能在河面上滑冰了。”
寫完又往喬一成面前推,喬一成被他鬧的煩,沒辦法寫了兩個字;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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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又推給宋清遠。
宋清遠看了眼,又寫;咱倆翹班吧。
紙還沒推給喬一成,臺長又點名宋清遠道;“小宋,過一陣子有個采訪在外地,你去。”
宋清遠點頭回;“好。”
随後又把紙傳給喬一成,喬一成看了一眼又回;不。
“去吧。”
“不。”
“去吧。”
“不”
“去吧。”宋清遠又給喬一成畫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你煩不煩。”
倆人一來二去,樂此不疲,反反複複幾句話,直到散會,整張a4紙的背面密密麻麻都是這些字。
宋清遠把紙團成團攥在手裏,喬一成站起來要往外走。
“去嘛,一成。”
“你煩不煩人,說了不去。”
臺長此時把二人留下;“一成,清遠。你倆留下來。”
兩個人沒往外走,臺長走過來,小聲埋怨;“你倆剛才開會幹什麽呢?多大人了,還在下面搞小動作。”
宋清遠憋着笑,喬一成白了宋清遠一眼,抱歉的對臺長說;“有個新聞跟他讨論一下。”
“你倆什麽時候讨論不行,好的跟一個人似的,還怕找不見對方。”說完,拂袖離開了。
喬一成咬着後牙槽,等臺長出去,才往外走。宋清遠跟在喬一成後邊小跑;“一成,一成..等等我啊,等等我。”
喬一成走的更快了,坐回位置上工作,一上午氣都沒消。
心裏罵宋清遠有病。
中午吃飯,喬一成一個人拿着保溫盒去食堂,宋清遠又跟上來,也帶了一個保溫盒;“一起吃。”
喬一成不理他。
宋清遠從飯盒裏夾了塊排骨,在喬一成眼前晃悠;“吃不吃?”
喬一成擡頭要罵人,李則清從二人身邊路過,和同事一起,在後排很遠的位置坐下來。
喬一成看了一會兒,心裏不知道怎麽,有些酸楚,又低着頭吃飯。
宋清遠順着喬一成目光轉頭也看了一眼,又把頭轉回來,把排骨放進喬一成的米飯上。
“啧!我不吃!”喬一成沒好氣的說。
“吃吧,可好吃了。”
喬一成垂着頭,把筷子往米飯上戳了兩下;“清遠,你別這樣。”
“一成,你養過狗嗎?”
“沒。”喬一成回。
“我家以前養過一條,德牧。特別兇,除了我家裏人逮誰咬誰。後來,有年冬天我爸帶我去湖上滑冰,那冰每年都厚,那年不知怎麽了,冰裂了,我直接掉進去了。我爸跟狗一起往我這跑,狗跑的特別快,跳進水裏把我叼上來,我爸在冰面上接住我,狗卻沉進去了,等我爸喊人來的時候,狗死了。”
“我緩過來的時候,我就跟我爸吵,跟我爸鬧。我問,你怎麽不跳下去救他,狗能拼命救我,你怎麽不去救他。我爸回我狗能跟人一樣嗎?”
“然後我就鬧了好幾天,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麽事?”喬一成聽的入迷,被忠犬的故事感動了。
“我一定帶着我家狗的那份一起活,遇見喜歡的人,就把他當成全部。”宋清遠裹了層蜜糖般,笑起來眼角彎彎,眼裏滿裝喬一成一人;“我需要你,不能沒有你。”
喬一成握着筷子的骨節都泛白,心髒砰砰的,他趕快低下頭,胡亂夾着東西往嘴裏送。
“排骨好吃吧。”
喬一成皺眉嚼了嚼,吐出一塊骨頭來。
“再來一塊。”宋清遠還要往喬一成碗裏夾排骨。
喬一成把碗端起來,往左右掃了兩眼;“你注意點。”
宋清遠笑笑;“那你自己夾。”
喬一成一下午班都沒上好,他偶爾擡頭就能瞥見宋清遠表面上拿着一本書再看,實際上露着兩只眼睛盯自己,看的喬一成渾身汗毛直立,他又不能當着辦公室那麽多人的面痛罵宋清遠不要臉。
可被人直勾勾的盯着屬實不自在,尤其那人是宋清遠,宋清遠學攝影的,喬一成往深裏想想,總是覺得哪塊不對勁。他給宋清遠發了一條短信,讓他別總看自己。
宋清遠答應了,可喬一成心理上還是怕宋清遠看他,于是一下午,喬一成都沒能完成一篇稿子,他寫幾個字,就要擡頭看看宋清遠有沒有看自己,都快養成習慣了。
宋清遠太可怕了,喬一成想。宋清遠并不像喜歡他,他像與自己有仇似的,總讓喬一成提心吊膽。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宋清遠又貼上來;“送你回家。”
“你離我遠點。”
兩個人在電視臺門口,推推搡搡。
“為什麽啊?我想送你回家。”
喬一成停在原地,氣哄哄的說;“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煩人?”
宋清遠哈哈笑,然後又往喬一成身邊走了兩步,喬一成戒備的道;“保持點距離。”
宋清遠立馬不走了,說;“這是好事啊,從前咱倆是朋友,你當然不覺得我煩了。”
宋清遠說完又在笑,喬一成這才發現,冬日裏宋清遠格外的白。
“有病。”喬一成轉回身,往公共汽車站走。
宋清遠從後面跑上來,用肩膀撞了一下喬一成的肩膀;“跟你說件事。”
“你能有什麽事?”
“很重要,一成。”宋清遠連聲音都正經起來了。
喬一成放慢腳步;“你說。”
宋清遠清清嗓,飛快地說;“我喜歡你。”
喬一成定住,仰頭望天,飛機劃過天際,他長呼一口氣。喬一成突然地,迫不及防的,朝身前的宋清遠屁股上踹了一腳;“你再說一次,別逼我打你。”
宋清遠舔了下嘴唇,往身後望了望,宋清遠牛仔褲上多了一個腳印,喬一成後悔自己莽撞,但實在被宋清遠氣到。
喬一成沒再說什麽,繼續往前面走。宋清遠拍拍屁股上的灰,繼續跟上去,緊貼喬一成的身側,用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那你打死我吧,我愛你。”
“宋清遠!”
風凜冽的吹着,卻阻擋不住宋清遠的執着。喬一成只有臉紅和生氣的份。
宋清遠越挫越勇。宋清遠張張嘴,喬一成就知道宋清遠要說什麽。
倆人仿佛回到了上班第一天,喬一成變的跟年輕時一樣的精神,他必須得打起精神,時刻抵擋宋清遠的糖衣炮彈。
他現在聽到宋清遠說“我喜歡你”“我愛你”跟見面打招呼沒區別,宋清遠每每說完,喬一成都能熟視無睹的略過。
又是一天中午,宋清遠說完,喬一成面無表情的繼續吃飯,宋清遠支着下巴看他,緩慢的道;“你都習慣了哈。”
喬一成冷哼一聲,他不習慣也沒其他的辦法,難道要天天頂着紅臉蛋上班嗎?
“那咱倆談戀愛吧。”
“咳咳。”喬一成手順着胸口,被飯嗆到了。
宋清遠從兜裏掏出面巾紙遞給喬一成;“你慢點。”
“你說話注意些,這是單位。”喬一成小聲咒罵。
“都離咱們遠着呢。”宋清遠說。
“那你也別胡說八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耍什麽花頭精。我告訴你,斷了念想。”
“不能。”
喬一成收拾餐盒,宋清遠手托着臉頰繼續說;“你怎麽那麽難追啊。”
“那你就死心吧。”說完拎着餐盒離開了。
宋清遠也收拾好飯盒,跟住喬一成說;“也不能。”
倆人一路上打哈哈,沒注意身後跟着臺長,等電梯上樓時,回頭發現臺長跟在他倆身後。喬一成趕快往邊上挪了兩步,宋清遠說;“您今天這毛衣看着真不錯,暖色調的,看着就親切。”
“我說你倆加一塊也八十的人了,在單位裏怎麽像在幼兒園似的。”臺長走到倆人前面去,電梯“叮”的開了,臺長邁步進去,喬一成與宋清遠随後。
“臺裏不是倡導同事和諧共處嗎?我倆帶頭做榜樣。”宋清遠道。
喬一成一言不發,頭皮發麻,他擔心被臺長聽到了什麽,聽到與宋清遠見不人的事,可轉念一想,他與宋清遠又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讓他好害怕的?說到底是宋清遠有心,他無意。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随即也附和的說;“是啊。”
“是什麽是?我看整個電視臺裏就你倆像連體嬰兒似的。你看看你倆開會時候,再看看最近的工作,上班不像上班樣,打打鬧鬧的。多大人了?從前你倆外出工作,樂呵樂呵就算了。現在是做領導的人了,怎麽回事,還要我回爐重新教育啊。”
“哎呀呀,您看看,怎麽還發上脾氣了。”宋清遠順着氣說。
臺長睨了他一眼:“你還有臉問?”
電梯到了,三個人又前後出電梯,臺長極具威脅的語氣對宋清遠道;“宋清遠,那個去外地的采訪你給我好好拍,年末了知不知道。你這次拍不好,上次你擅自請的那半年... ..”
宋清遠趕快打斷;“哎哎哎,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我新賬舊賬跟你一起算!“
“什麽半年。“喬一成問;“您沒給他批假?”
臺長回身望向喬一成;“他沒病沒災的我能給他批半年?電視臺他家開的?”
“一請就請半年,我不給,他就要辭職,我不同意辭職,幹脆不來了。”臺長又問喬一成;“我聽小李說你倆在一家醫院,他什麽病啊?我怎麽聽說腰疼腿疼都沒有,在醫院陪你唠嗑呢。”
喬一成心中一痛,臺長繼續說;“清遠,你是不是請假幹什麽別的去了?我是聽說你有張攝影作品獲獎了,但我跟你講,那不是正經有保障的工作,你知不知道!”
臺長臨走,拍了下喬一成的肩膀;“你勸勸你兄弟,多花點心思用在本職工作上,別整天想着全世界攝影去,當什麽自由藝術家,什麽是藝術家?多半都是死了後的。”
喬一成機械般的點頭,待臺長走後,宋清遠忙解釋;“一成,我是正經請假的。”
宋清遠用那樣輕松的口氣說,可是喬一成知道這意味着什麽,意味着,宋清遠在自己與前途上,義無反顧選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