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北邊來

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宋玉從飯店出來，步調輕快，開心又解氣。

宋清遠的決絕是宋玉意料之中的，只是宋玉不想放手。宋清遠闊綽，事業有成，宋玉實在想不通自己有什麽理由放手。萬般追人的手法裏，宋玉選擇了死纏爛打。其他的也試過，任他是孟姜女能哭倒長城也哭不倒宋清遠的心，沒辦法只能選擇死纏爛打。

宋清遠白天黑夜見不着人。宋玉不敢在外人面前嚷嚷宋清遠是同性戀，對誰都沒好處，倘若宋清遠為了這事丢了這樣好的工作，那他跟着宋清遠又有什麽意思？是真的有些洩氣，宋清遠不知好歹，宋玉想不明白，萬般人裏，誰又會比自己更合适。

喬一成請他吃飯，維護宋清遠的架勢，宋玉猛的發覺，這位十幾年交情的朋友與宋清遠這樣密切，宋清遠怎麽會獨來獨往，而事實上，宋玉觀察到的宋清遠确實上班下班都是一個人。而這樣的真正的目的是要刻意隐藏一些東西，怕被宋玉發現，恰恰也是這樣，他洩露了一切。

宋玉回想起，在政府門口遇見宋清遠的那天，宋清遠與這位同事打車時，宋清遠舉手投足之間充滿體貼。宋玉見慣宋清遠的狠心，他也不是初出茅廬，只是當時光顧着多看幾眼宋清遠，以為這只是他的教養，并未多心。更何況，喬一成是有老婆的，宋清遠再怎麽糊塗，也不至于喜歡一個看着病怏怏的老男人，不然他怎麽會找宋玉睡覺呢？

“真有夠變/态的。”宋玉心想。

不過也好，喬一成自己都上不起學時還肯幫忙貼補弟妹，傳統又老實。他又是有老婆的，這樣直接與他說完，喬一成必會把宋清遠當作瘟神，避之不及，以後怕是與宋清遠連句話都不肯說了，看宋清遠還怎麽樣剃頭挑子一頭熱！

宋玉在站點等車，被人拉住了手，拽進一個沒人的小胡同，宋玉定睛看是喬一成，他連外套都沒套，褲子上還有一大片水漬，樣子又狼狽又讨厭。

宋玉掙開他，揉揉手腕；“怎麽？你也喜歡我？”

喬一成正對着宋玉，卻撇過臉，手不自覺的摸上褲子；“你不要沒得下巴殼，我怎麽可能會——！。”

“那您找我還有什麽事？沒有的話，我要回學校了。”

宋玉要走，喬一成一整個身子擋在他面前，把宋玉擋了個嚴嚴實實，直視道；“我是要告訴你，你不要再纏着宋清遠了。”

“什麽？”宋玉後退一步，胡同黑漆漆，看不清喬一成臉上是何表情，只能模糊看身形動作。

“你不要再纏着宋清遠了。”喬一成又說了一遍，氣很足，聲音卻不大點。

“你有病吧？他是我男朋友，我倆一塊還用你來同意？”

“你不要再撒謊了！他或許之前是你的......”喬一成頓頓；“可他躲着你，肯定是與你斷了的，想來話也都講的很清楚了。”

宋玉心想真是小瞧了喬一成，立刻又說；“我們只是吵架了，你不知道嗎？床頭打架床尾和。”

喬一成後退幾步，宋玉才覺着周圍沒那麽悶，只聽喬一成又說；“老宋重情重義，他要是還對你.. ..對你有感情，又怎麽會一連好幾天避開你，你不要瞎說了。”

宋玉輕“哼”一聲；“你們還真是十幾年的好交情啊。”

喬一成又上前，手指向宋玉的心口；“你知道我倆的交情，便故意在我面前說他是......”

宋玉覺着喬一成真有意思，明明接受不了宋清遠是個同x戀，說話處處規避這些個詞，還要來替宋清遠說話，若不是他有老婆，宋玉真覺着喬一成也看上宋清遠了。

“同x戀。”宋玉接道。

“就是想讓我與他生分，孤立他。卑鄙無恥！”喬一成說完，前後踱步；“我告訴你，你不要再纏着宋清遠了，甚至要拿他取向這件事來威脅他。”

“我纏着他又怎麽樣，你能把我怎麽樣？”宋玉步步緊逼。

退到胡同口，亮光照進來，宋玉才看清喬一成臉上，表情豐富極了，悲憤、害羞、急切，都一塊在他的臉上擺着。

“我雖然不是做官的，沒權利，可做新聞這麽多年，又同你一樣是師範大學畢業，積攢了些人脈，我告訴你，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在南京城裏待不下去，讓連你的大學文憑都拿不到，你快畢業了吧？。”

“你威脅我！”宋玉氣急敗壞。

“算是吧！”喬一成又撇過頭看地面；“只要你不再來纏着宋清遠，讓他好好過日子。我就不會這樣做。你會把宋清遠這件事情告訴我，想來你也不是真的喜歡他，感情還是前途，你自己選吧！”

喬一成說罷憤憤離開。

愛恨一瞬間，宋玉的愛轉瞬即逝，恨接踵而來。

喬一成是走回家的，冷風吹着他腿上還濕着的褲子，他覺得像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着他，風通過鼻腔和嘴巴灌進了他的喉嚨，吹的他五髒六腑都跟着疼。大腦一片空白，只是不斷回響與宋玉的對話。

這一晚上，他經歷了震驚、憤怒、平靜、慶幸、又到現在。他聽到消息時震驚，憤怒宋清遠瞞着自己，又漸漸平靜，最後慶幸好在宋清遠沒做違法亂紀的事。人的情緒他幾乎在今晚體驗了個遍。在宋玉這檔事出現後，他先說服自己接受宋清遠是個同x戀，畢竟要去與宋玉談判，他就需要接受宋清遠是個同x戀。

喬一成什麽道理都懂，他懂宋清遠的取向不是他可以抉擇的，也懂宋清遠不與自己言說的苦衷，怕喬一成與他疏遠，瞧不起他。可明明什麽道理都懂，喬一成還是無法再向從前那樣面對宋清遠。他也沒辦法就此與宋清遠疏遠，畢竟對他來說，宋清遠的好歷歷在目，宋清遠是朋友、是家人。

喬一成回到家匆忙換了幹淨的衣裳，躺進被窩裏睡覺，他不想，他不能再想，他一點也不想再想這件事了，他告訴自己，這就是個夢，第二天睡醒就好了。

喬一成絕對有控制自己情緒的能力，他說不想這件事，便真的不想，在臺裏，宋清遠的工位就在喬一成的對面，喬一成雖看見宋清遠的臉就會自動浮現出“同x戀”三個字，可是字一出現，他立馬給自己找事做，漸漸這三個字又從腦海裏抹去。

宋清遠突然一天拍拍喬一成的桌角，心情極好說道；“一成，晚上請你吃飯去。”

喬一成呆呆的擡頭望宋清遠，不知道腦子裏想什麽，仿佛想了很多，仿佛又什麽都沒有想，下意識回了句好。

從宋清遠這些天準時上下班，又與自己開始親範，喬一成知曉，宋玉放手了，宋清遠解脫了，又和從前一樣。

宋清遠興高采烈點了一大桌子菜，拿着菜單跟服務員絮叨，絮叨的內容都是喬一成的忌口。喬一成時光回溯般，好似宋清遠和自己吃飯永遠在體貼着他。以前喬一成上有老下有小條件困難，宋清遠只口頭叨叨讓他請客，但凡吃上像樣的必定是宋清遠出錢完事後宋清遠會說：“下次我得好好宰你一頓。”，之後就沒之後了。日子逐漸好起來，喬一成總在忙自己那攤事，請吃飯每次都是吃單位食堂。而現在點了一桌子菜，唯獨少了宋清遠的口味。

喬一成立刻釋懷了，宋清遠是個同性戀又怎麽樣？人無完人，他自己不也是自卑擰巴缺點一籮筐嗎？也沒見宋清遠與自己斷了聯系，何況宋清遠除了是同x戀這一個難以啓齒的事外，再無缺點了，反而是優點一籮筐。

只不過，以後随不得份子錢，那就算了吧，還省錢了。

喬一成仰起頭笑着問；“你煩心事了了？”

宋清遠東望西望，模棱兩可道；“昂～沒事啊，就是前幾天不願意和別人說話，哎呀，都有那麽幾天自閉的時候嘛。”

喬一成擡起水杯，在空中晃來晃去，學着宋清遠說話；“嗯..自閉..”

“你什麽意思？我不允許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了？”

“允許允許。”喬一成點了點頭。

“南方什麽時候回來？”宋清遠又問。

“明天。”喬一成回。

“嚯！那你可不用再獨守空閨了，晚上一個人睡，可冷。”

喬一成垂下眼簾，若有所思，緩緩開口；“清遠。”

宋清遠一只手拿起豬棒骨啃着，滿嘴都是油，含糊不清“嗯”了聲兒。

“你有難事就對我說。”

宋清遠皺了下眉，錯愕的睜着一雙大眼睛，疑惑的看了一眼喬一成，随後了然于心笑笑；“知道了！你啊，別人對你好點就非得想着還回來。知道了知道了，有事我不會客氣的。”

宋清遠把盤子往喬一成眼前推推；“這棒骨跟東北的有一拼，但還差點意思，你快嘗嘗。”

喬一成挑了挑眉，用筷子夾了一塊，差點掉了，趕快又用手接着；“我可沒吃過東北的。再說，你這骨頭什麽料都不讓廚子放，哪有味啊。”

“咱們就吃個情懷。”

項南方回來了，肉眼可見瘦了一圈。項南方回來後，工作還是很忙，鮮少休息，喬一成有些心疼，趕上周末，喬一成在家裏熬着排骨湯，等項南方下班回來喝。

手機響了，電話號碼是一串陌生數字，喬一成接聽後說；“你好。”

“你好呀。”

聲音熟悉，喬一成卻不記得是誰；“哪位？”

“這才多久就把我忘了，我是宋玉啊。”

喬一成的手在聽見宋玉名字的一刻就冷得麻木了，他關了燃氣；“什麽事。”

“我要離開南京了，想跟你分享。”

喬一成沉默不回應。

“你放心，我不會再纏着宋清遠了，你說的對，其實我不喜歡他。但是，看在你對我苦口婆心的份上，我想也對你苦口婆心一下。”

“不需要，再見。”

喬一成手機離開耳朵，立刻想挂斷電話。

宋玉在另一頭大喊；“宋清遠喜歡你！“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寧靜，只有喬一成心如擂鼓般焦躁，喬一成的手最終還是沒按下挂斷鍵。

宋玉接着大笑好幾聲；“你都感覺不出來嗎？他愛你。“

“你不要信口雌黃胡說八道！“喬一成怒吼。

可即便嘴上不信，腦海裏紛至沓來的回憶讓喬一成徹底崩潰，他強壓情緒；“你不要受了刺激就在我這裏胡言亂語。”

“我不喜歡宋清遠，他又能給我帶來什麽傷害呢？倒是你，與他以朋友交往了十幾年，想不到吧？他也意/淫了你十幾年。”

喬一成喉嚨一緊，憤怒得不能自已。

“和你直說了吧，我跟宋清遠就是買賣關系，你懂嗎？他買，我賣！完事兒一拍而散，倒是你，不覺得惡心嗎？他以朋友的身份，天天在你身邊偷偷的愛你，對你浮想聯翩，甚至保不齊你睡着的時候，他還偷親過你呢，晚上在夢裏，與你耳鬓厮磨。”

“你對他情同手足？他可不是。我可要告訴你哦，宋清遠那方面可是有很大的需求，不然誰會出去剽啊，是吧？我聽說你腎還沒了一個，不知道你倆之後......”

喬一成羞憤難當，挂斷電話，去到廚房，手放在煤氣閥上，幾秒後，歇斯底裏拿起燃氣竈上的砂鍋，摔在地磚上，一片一片，粉身碎骨，裏面原本的排骨湯也散的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項南方晚上回家，家中黑漆漆，滿屋排骨湯的香氣萦繞，項南方開了燈，餐桌上兩盤炒菜，不見排骨湯的影子，她疑惑的叫聲了；“一成？你在家嗎？”

項南方又去到卧室，打開燈，喬一成蜷縮着躺在床上，項南方走過去，輕輕喊了聲；“一成。”

喬一成沒反應，項南方望着喬一成紅彤彤的臉，摸摸他的額頭；“一成，你發燒了！”

喬一成虛弱的睜眼，眼皮又沉又重，怎麽都睜不開，聲音哽咽；“南方。”

“走！快！我帶你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