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一夜無眠。
天蒙蒙亮,喬一成聽見門口有動靜,心慌意亂起了床,打開門看,是項南方在收拾行軍床。
“早,南方。”
項南方回頭,喬一成站在門的中間,手不安分的摩擦着褲子,喬一成身上的睡衣似穿在一副骨頭架子的上,弱不禁風,嘴唇蒼白,眼布滿血絲。
“早,一成。”項南方把被子疊好,繞過喬一成側身進了卧室;“一成,我餓了。”
剛還滿臉憔悴的喬一成臉上即刻溢滿了笑;“我給你做。”
說完,一頭紮進了廚房。
兩個人誰都沒提昨晚的事,像昨晚無事發生,風平浪盡。
項南方吃飯的時,一如既往的誇贊喬一成,待吃好飯,喬一成送項南方下樓,倆人門口抱了抱,項南方騎自行車上班,喬一成上樓回家。
二人的日子裏沒有歇斯底裏的争吵,有了苗頭的争吵,會被沉默着無視掉。
喬一成機械的收拾餐桌,把剩菜倒進垃圾桶,碗放進洗碗池,用抹布擦淨桌子,再進廚房刷洗碗碟,面上多平靜,腦子裏就有多洶湧,嗡嗡作響全是昨天的事。突然地,喬一成想起了宋清遠。
喬一成放下碗,抛開項南方的事,仔細想想,然後嘆口氣,關宋清遠什麽事,他好心勸架,他卻殃及池魚。
他又從廚房退出來,拿手機看眼時間,剛過六點,沉思還是算了。這點宋清遠該沒醒,喬一成思量着上門道歉的誠意之深,加上他也在家待不住越想越鑽牛角尖,總要胡思亂想與項南方的事,而項南方與自己都不想再提這事兒傷感情。
喬一成收拾得當,就出了門。
喬一成搭公交車去宋清遠家,路上才猛然發現與宋清遠交往中這十幾年中,喬一成印象裏就去了兩三回,隐約記得是去宋清遠家裏趕稿子,近幾年便也沒去過。
Advertisement
到了宋清遠在的小區,喬一成面對一排排施工的新樓心裏發怵,只不過幾個月沒出門,喬一成像和社會脫了軌似的,他幾年前來時,還是個二層小樓,如今怎麽成了高樓大廈了。
喬一成又記起喬四美說的,南京要開通地鐵了。
喬一成掏出手機給宋清遠打電話,詢問一下他家的具體位置,電話通了一聲,宋清遠就接了;“怎麽了?一成?“
“你家在哪來着?“
“嗯?“
“我好像找不着你家了。“
宋清遠讓喬一成站着別動,喬一成等了十來分鐘,宋清遠穿着牛仔褲藍襯衫從遠處跑來;“你說你想來怎麽不提前告訴我,我去你家接你。”
“我這不來給宋老師道歉了嗎,你來接我像什麽話。”喬一成用拳頭往宋清遠的肩膀上輕輕的怼了下。
宋清遠喜上眉梢;“和南方和好了?”
喬一成笑笑不語,跟着宋清遠往他家走,邊走喬一成邊仰視着高樓,小區內環境整潔,甚至設有露臺游泳池,只不過裏面并未蓄水,風雨連廊,高樓外立面造型獨特,引人注目。樓內設有電梯,喬一成開了眼,不盡贊嘆;“你買的?”
宋清遠點點頭。
進了屋內,視線明朗,房子面積約有喬一成家兩倍大,喬一成往窗外看看,心生羨慕,感慨道;“老宋,你家這是緊鄰月牙湖,背靠紫金山啊。”
“咳!”
“你買房子這麽大的事怎麽也不通知我,我好給你暖暖房啊。”喬一成屋內轉悠道;“不便宜吧?”
“你可別羨慕我。”宋清遠給喬一成倒水;“我哪比得上你日子恩恩愛愛和和美美的。”
“那你還不趕緊找一個。”
宋清遠客廳設有一個入牆式書櫃,喬一成饒有興致的看,裏邊大大小小擺着相框,有人、風景、動物,還有喬一成和宋清遠獲新聞獎時拍的合照,看大小,該有十寸。
喬一成從櫃子上拿下相框,照片裏宋清遠和喬一成勾肩搭背,手裏拿着獎杯,意氣風發。
宋清遠也湊過來,看一眼照片,看一眼喬一成,說;“喬老師風采不減當年。”
喬一成把相框放回原位,又看其他幾張照片;“你口才這麽好,不去當主持人怪可惜的。”
“這老外誰啊?”喬一成瞥見照片上的日期,是1993年,鮮少見到宋清遠恭恭敬敬的樣子,照片裏的宋清遠身穿寬大西裝,打着斜紋領帶,表情嚴肅,不茍言笑。
“斯圖爾特富蘭克林。”宋清遠挺胸擡頭,表情甚是驕傲。
“誰?”喬一成瞪着烏溜溜的眼珠又問了一遍宋清遠。
宋清遠會心一笑,解釋給喬一成聽;“是個攝影師,93年的時候,受《美國國家地理雜志》的委托,去上海記錄城市的劇變。他照片構圖、顏色掌握的很好,我很喜歡。”
“哦。”喬一成嘆道。
宋清遠頭倚着書櫃,喬一成側身正專心致志的欣賞宋清遠的照片,光透過薄薄的玻璃溜到喬一成的身上,喬一成就像太陽,耀的宋清遠眼睛發花。喬一成是太陽,而他就是最普通也最癡心的向日葵,他這輩子別無他想了,只要像現在這樣,離他近一些,便也滿足了。
“這又是什麽?”喬一成像見鬼似得道。
宋清遠把相框拿出來;“奧特曼。”
“???”
“喬主任,好歹咱們也是做新聞的嘛。”宋清遠得意的用手指彈着相框:“現在這張照片,千金難求,你信不信,咱倆要哪天再去暗訪教育機構違規補課,你就把這照片往小孩面前一擺,保準問他什麽說什麽。”
說着,宋清遠有樣學樣;“咳咳,奧特曼是我哥們。”
照片裏是一張宋清遠和“奧特曼”的合影,宋清遠所說的“備受兒童追捧”的英雄,在喬一成看來,就是穿着紅褲衩和緊身褲頂着外星人大頭的地球人。
宋清遠侃侃而談;“99年!在北京,菊池英一扮成傑克奧特曼在小學裏面和小學生合影,我去拍的照,當時真是人山人海,我在一群小孩裏邊,鶴立雞群。”
“99年?——為什麽你去拍。”
“開玩笑!我是史家胡同小學優秀畢業生!”
喬一成噗嗤一笑,原本就搭在書櫃的手一不小心碰倒了相框,相框掉在地下,碎了。
“哎呀!”喬一成愧疚道。
“你別碰你別碰!別割手了。”宋清遠去衛生間拿掃把。
喬一成蹲下來,相框上的玻璃碎成一片片,喬一成把裏邊兒的照片拿出來,覺得可惜,摔壞的正是喬一成和宋清遠一起的合照。照片拿出來後,才發現後邊藏着的東西——一打眼紅彤彤一片被壓扁的福袋,有六個。
喬一成剛要拿出來細看,被從衛生間裏出來的宋清遠搶走:“你再割着手的!怪疼的。”
“這什麽東西?看着怎麽像什麽符似得。你怎麽還封建迷信?”喬一成問。
“我媽!不知道給我求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什麽時候塞這來了?”宋清遠笑笑,把符放進褲兜,又彎下腰掃地。
喬一成點點頭:“你一個人在外邊兒這麽多年,家裏人肯定挂念你。”
宋清遠從沒與喬一成提過家裏邊的事兒,再加上從項南方那裏聽到的,隐約覺得宋清遠似乎與父母關系不太親密。喬一成也恨過老頭子,但人死如燈滅萬念俱成灰,老頭子死了沒有想的那樣解脫,反而心痛。
宋清遠很快收拾好了玻璃碎,用衣服袖子擦擦二人的合照,然後收起來了。
“老喬,你有沒有什麽..偶像什麽的?佩服的人?”
“我啊,最佩服的就是我家那老爺子。”
“你還有個弟弟是不是?”喬一成又問。
“嗯,當兵呢。”
喬一成突然擡起手,放在脖子前面,咳嗽兩聲,道;“我是毛主席的孩子,你沒權利打我!”
宋清遠目瞪口呆,繼而抿着嘴唇,腮幫子鼓鼓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是不是項南方說的。揭人短不是?”
“啧,咦?老宋!你得這麽想,你小時候就會辯證着看待問題了。”
中午,宋清遠留喬一成吃午飯,吃飯的時候,宋清遠問喬一成在家做什麽,無不無聊。
“老宋,我想上班了。”
宋清遠與喬一成視線碰撞,他知道喬一成說這句話必定是在心裏想了幾百遍了,宋清遠點點頭;“那就去呗,我也想上班了,在家怪沒意思的,還能跟跟新聞,不和社會脫軌,挺好的,咱倆一起去上班,重出江湖!”
“你還沒意思?”喬一成沖宋清遠卧室裏揚揚頭;“電腦都安上了。”随後又感嘆;“我想着你要能成我妹夫就好了,咱倆直接從朋友到郎舅,親上加親,奈何你看不上我那四妹。”
“哎呦喬一成,你也別把我勻給你四妹妹了,你直接把我娶回家,這多親吶。”
喬一成這次沒着急罵宋清遠有病,而是微微傾斜腦袋想了想這個問題,覺得宋清遠說的有理,宋清遠真是打着燈籠難找的好人,手背敲擊着桌面,略微惋惜道;“不能重婚啊,你說說這事鬧的!”
然後頭不擡的繼續吃飯。
只聽宋清遠又說;“我可沒跟你開玩笑。”
喬一成點點頭,打心眼裏認為宋清遠做飯的水平又上了一個臺階;“我也沒跟你開玩笑。”
“行!那我也不在乎重不重婚了,咱倆今兒就算結婚了。”然後舉起手邊的水杯;“幹杯!”
喬一成識時務的也舉起水杯;“來,祝咱倆友誼..”
宋清遠打斷;“都結婚了!該改口了,那叫永結同心。”
喬一成狠狠的點了一下頭;“行!永結同心永結同心。祝咱倆啊…永結同心。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