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北邊來

第15章 章

第 15 章

喬一成沒想到會碰見項南方。

跟着項南方一同從包間裏出來的，還有項北方和他妻子，妻子懷中抱着一個不大的嬰兒。

隔着大門包間裏又有好些人，喬一成都認識，因為全都是項家的親戚。

“妹夫？你怎麽在這？”項北方推開喬一成即将關上的房門。

門打開，屋內喬家兄妹正站起來準備倒酒，聽見有動靜齊刷刷的回頭。

“妹夫，我孩子今天滿月，我以為出什麽事來不了了，原來真的有大事，好大的事啊！”項北方陰陽怪氣的嘲諷喬一成；“不想來直說，何必說去醫院咒自己呢，沒幾條命了也。”

喬四妹吵吵着上前與項北方理論；“你這個人說的什麽話？憑什麽說我大哥？”

喬一成推開喬四美；“閉嘴。”

“不是大哥，他說你！”

喬三麗跟上捂住喬四妹的嘴；“少說兩句。”

“哥，我不知...”喬一成看了眼項南方，項南方也同樣注視着喬一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宋清遠早就到了門邊，見喬一成一句完整的話都接不上，忙圓場；“北方，你瞧瞧你這話說的，多刻薄！”瞅了眼項北方老婆懷裏的小孩道；“孩子滿月多大的喜事，你死啊活啊太不吉利。一成剛出院怕傳染給小孩晦氣，不來吧他心裏又過意不去，才在隔壁包間跟着熱鬧熱鬧，多好的一個人被你這麽污蔑....南方沒跟說？”

項南方笑笑拉了拉項北方的胳膊；“是啊哥，我昨天不和你說了嗎？喝酒喝大了怎麽給忘了！”

宋清遠上前去逗小孩；“多可愛的孩子，這小嘴像個小櫻桃似的，以後可得比你爸還會說話哈。”

項家其餘人也陸陸續續從裏邊出來，宋清遠看着為首的項父，立刻迎上去；“項叔。”

“清遠？”項父有些意外，目光又看到喬一成的臉上；“一成？”

喬一成點點頭，小聲叫了句“爸。”

宋清遠挽着項父的手打岔，拉着人往外走；“哎呦項叔，我可想你了。你見着我爸沒？好久沒見了吧？”

其餘的親戚也跟着項北方走了，剩下項南方和喬一成。

項南方進到喬一成身後的包間，禮貌的問；“都在呢。”

喬四美還因為剛才項北方讓喬一成難堪的事耿耿于懷，沒好氣的道；“大嫂！孩子滿月也算政府開會啊？”

“閉嘴喬四美！”喬一成怒喊。

項南方又笑笑，手扶上喬一成的小臂；“一成，我們晚上回家談談。”

說罷，又有禮貌的道；“二強，三麗，四美，七七，我先走了。再見。”

“好，大嫂。”喬二強回。

待項南方走後，喬四美推了一下喬二強；“你理她幹嘛！”

等宋清遠回來，喬一成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喬一成死死咬着後牙槽，宋清遠把喬一成單獨拽出來，關上包間的門，小心翼翼地問；“一成？”

喬一成不說話，宋清遠駝着背安慰；“南方這事兒肯定有什麽原因，，，你別氣啊。”

說完，手就順上了喬一成的後背，摩挲着安撫道；“別氣啊，別動氣啊。”

“你進去告訴他們，我有事不吃了。你們吃吧。”說完，喬一成一步步往走廊盡頭走，宋清遠小步跟上；“一成，怎麽啦？啊？”

喬一成邊走邊說；“你跟他們吃吧，我回家。”

“我跟他們吃什麽吃？——我本來就不是來吃飯的。”見喬一成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宋清遠拉住喬一成的胳膊；“我送你。”

“不用。”喬一成拒絕。

“不用什麽不用，你這一時半會上哪打車去？別犟了。”

宋清遠跟喬一成一同離開了會館，上車後，臉一直別着窗外，一言不發。

宋清遠忍不住關心道；“一成，回去好好跟南方談談。千萬別生氣，氣壞了身子沒必要。”

“南方這人我知道，做事肯定有她的道理。沒準是她那個哥又背後說你什麽了，才沒讓你過去受氣的，她是在乎你。你千萬別生氣哈...”

“要不？你先別找她我去和她談談，你倆冷靜冷靜。到時候心平氣和的說，別動氣。”

喬一成煩躁的喊：“我一時半會氣不死，你不用覺着我剩半條命光生氣就能輕易的死了。”

宋清遠從心底裏泛起寒意，聽喬一成這樣講，胃裏陣陣痙攣，不再多講一句話。

宋清遠把喬一成送回家，喬一成招呼沒打就上了樓，開門進家，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等着項南方回家。

宋清遠在車裏左右坐着都難受，像身上有螞蟻咬似，喬一成面子重，項北方說的話太混蛋。他怕喬一成氣個好歹，思來想去，給項南方打了一個電話。

“南方，方便說話嗎？”

“你說，老宋。”

“今天怎麽回事啊？一成說你去開會，你說一成去醫院？”

電話那頭，項南方等了會兒才回：“這是我和一成的事，你就別管了。”

“南方，我可得提醒你，喬一成現在是個病人，病還沒好利索呢，可不能受什麽刺激，氣個好歹出來。”

“清遠，你現在是怕我把我老公氣死是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

“清遠，我知道你的好意。沒事我就先挂了。”

宋清遠挂斷電話後，把手機重重拍在方向盤上以示發洩，他也不敢再去和喬一成多說什麽，只能開着車先走了。

項南方回家時，接近傍晚，進家門，飯香味撲面而來，喬一成問；“吃飯了嗎？”

項南方搖搖頭。

“那洗手吃飯吧。”

飯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最後是項南方先開口，如實道；“你住院的時候，我嫂子生了個小男孩。”

“我才知道。“喬一成回。

“當時你住院，這事都不記得提了。”項南方說；“滿月要辦滿月酒，我覺得……你不用去也行。就沒告訴你。”

“為什麽？”喬一成放下筷子道。

“我哥……說話不好聽，去了也尴尬。”

‘哼。“喬一成冷笑；”我幫你說全，是因為先前去你家你哥說我是個廢人不能生小孩，後面我又覺得你喜歡小孩，你怕我今天去了，見着你抱你哥家孩子觸景生情，又怕你哥又提腎的事兒，是嗎？！對吧？“

項南方的手順着桌面去牽喬一成的手，喬一成躲開。

項南方解釋；”一成，你不要那麽激動。好嗎？“

”我激動？在你眼裏，我就是那麽小肚雞腸的一個男人嗎？那麽一個容易倒下的男人嗎？你哥說兩句，我就承受不住了嗎？甚至，連你侄子出生那麽長時間了，我直到今天才知道有這麽個存在。你有把我當成是你的家人嗎？“

項南方慢慢收回手，壓着火說；”我不把你當家人？一成，我如果沒把你當家人我為什麽要處處為你着想？我就是不想你尴尬才沒告訴你的啊！這事可能是我做的不夠周到，把你想的狹隘了，但你不能說我沒把你當家人啊。“

”為我着想？我看你是為了你們家的和氣着想，為了不想讓一家人滿月酒吃着膈應！“喬一成手指重重點着飯桌，他無疑是憤怒的，在看見孩子的一瞬間，喬一成心領神會的明白了，項南方的好心他懂得，可就是這樣的好心更加讓他憤怒，他可以受着項北方的白眼，惡語，卻不能接受項南方的可憐自己，這是對自己自尊的莫大羞辱，她越是可憐自己，喬一成越感受到那一種不對等；”哼，不對。你是在可憐我，可憐我人生四十載，半輩子飄零，如今什麽沒得到，卻有了一身的病。“

”一成，你怎麽能這樣說我？這樣看低你自己是在罵我嗎！我可憐你？你聽聽你自己說的？“項南方摸着心口道；”那我還要問問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們家今天會在一起聚會？“

喬一成爽快的答；”可以啊。就是因為你說你哥有重要事，我為了不讓你分心選擇，才沒有說的，況且就算我說了，你也會去參加滿月酒的吧？我說不說又有什麽分別呢？“

”哈。“項南方苦笑；”你看看，你為什麽就沒有想過把你家的聚會挪到晚上或者下周呢？“

喬一成剛才還上綱上線，如今腦袋斷了弦，他自己的腦海裏也問了自己同樣的一個問題，是啊，為什麽不在項南方說有事的情況下，把聚會延後呢？

項南方起身，緩緩開口，眼神哀怨；”你就是這樣，你永遠把你、把我，分的那麽清楚。你永遠都是下意識的把我摒除在你和你的家人之外。你的家庭可以有我，有你的弟弟妹妹，但也可以沒我，有我、沒我，你的家庭不會少什麽。“

喬一成起身，帶着椅子”咯吱咯吱“的響；”南方，我……我沒想到。“

”我累了，一成。睡覺吧。“

”南方。“喬一成拉住項南方；”我……“

項南方慢慢掙開，随即說；”更讓我寒心的是，宋清遠都知道，能參加的聚會，你們家每個人人都在的聚會，我竟然一無所知。“

”你誤會了，那是他幫我找的聚會地點。“

”宋清遠能幫的忙我又為什麽不能幫呢？我是你妻子啊！“項南方去卧室裏拿被褥。”今晚我睡外面。“

”不，要睡也該是我...“喬一成拒絕道。

”你身體受不住冷。“項南方又去整理行軍床，腦海中過電影的回想起宋清遠有天巴巴的等自己下班，扯了一大通的閑篇，只為說兩件事，一是喬一成不能吃鹽重。二是喬一成不能受涼氣。今天加了第三條，喬一成不能受氣。

”南方....“喬一成見項南方已經躺在床上閉目睡覺，輕輕叫了聲。

”晚安，一成。“

喬一成收拾了碗筷，随後也進到卧室關緊門。

同樣的話，項南方說了兩次，二人的裂痕，曾經因為喬一成的病痛而被覆蓋隐藏，如今病痛消散，裂痕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