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北邊來

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喬一成這樣想也不無他的道理，屬實是宋清遠對自己太胎氣。他自己的腦回路便是，宋清遠喜歡南方，所以幫她照顧生病的老公，生怕老公死了，項南方成個寡婦，沒得人要了。

吃完飯，宋清遠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一包核桃，坐在沙發上就開始夾核桃，夾一個看一眼喬一成，喬一成的臉算不上滿面愁容，卻也稱的上心事重重：“還想着呢？”

喬一成略微點頭後又搖頭。

宋清遠遞給他一小塊核桃仁：“吃點。但不能吃太多。”

喬一成擡手接，拿在手裏遲遲不下嘴，宋清遠又道：“你要是覺着我能喜歡項南方，還不如想想喜歡喬四美的概率大呢！是吧？照顧他生病的大哥，繼而感動她。”

喬一成點頭往嘴裏塞核桃仁。瞬間，眼睛瞪大的問：“你喜歡喬四美？！”

宋清遠把核桃夾扔進核桃袋裏，雙手環抱着說：“我現在說我喜歡你，你是不是也能信了？”

“你莫在這耍花頭精的，你要真喜歡四美，我去說說——不，我就給你做主了。”

宋清遠不理他，拿起核桃夾繼續夾，夾的核桃“咔咔”響，裏邊的果仁都碎了。夾了一會兒，宋清遠又說：“和喜歡誰都沒關系，你能不能不要用你那龌龊心思想別人——啊！怎麽了？我對你好點，我就是有利可圖了？那你是沒見着我之前在東北被老鄉領回家，無緣無故吃喝幾天，臨了錢都沒收。”

“這怎麽算，算人家看上我了，讓我去做上門女婿？”宋清遠問。

喬一成無言，宋清遠繼續說：“你是不是有那個叫……被迫害妄想症？別人罵你，不理你，疏遠你，你才覺着是正常的，但凡對你好點，那人沒什麽事求你，你就欠着什麽了？整天惴惴不安？”

宋清遠身體湊近喬一成，左右看看：“那咱倆當朋友，你圖什麽啊？”

喬一成咽咽口水，家裏像哪漏了個大窟窿，往喬一成身上直灌風，宋清遠眼神真摯明亮，以小人心度君子腹，讓喬一成無地自容。

“說啊？你圖什麽？”

喬一成不得不承認，天底下有的人就是這麽被造物者所偏心，賜予他一個好出身，又賦予他好能力，甚至連他本身都是優秀的，這樣的人走到哪裏都是焦點。

“沒。”

宋清遠往後傾傾身子：“你不圖什麽，我可有的圖。”

“什麽。”

“圖你長命百歲的活着啊，不然電視臺那一大堆事呢，誰給我放風讓我翹班啊？是吧？喬主任！”

喬一成指着宋清遠幹笑兩聲：“你啊！”這事一點也不好笑，但他知道宋清遠真的是個待他很好的人。

兄妹們好，只因大哥護他愛他：南方的好，是愛情雙向使然的結果：宋清遠的好，不求因果。

“那個……看看電視吧。”

宋清遠直勾勾的看喬一成手忙腳亂的播電視臺，自知剛才一通唬人的話給喬一成說的羞了。

不過宋清遠一點兒也不心虛，他現在對喬一成圖的，真的只有長命百歲了，巴不得喬一成活得比王八還長。比不得王八，比自己長是一定要的。

“……看動物世界吧。”

宋清遠搶過遙控器，道：“你不是不愛看動物嗎？”

“也挺好看的。”喬一成手蹭下鼻子。

宋清遠見喬一成那些小動作心裏就暖洋洋的覺着有趣，語氣也都輕松起來了：“你是喜歡看動物還是喜歡看我扮的動物？”然後起身擋在電視前面，學着動物的樣子筆劃：“猴子？……樹……懶……大獅子！”

引得喬一成倒在沙發上停不下來的笑。

中午，宋清遠給他做完了午飯，邊做飯邊囑咐喬一成：“低鹽，低油！你偏不聽。”

喬一成機器般的點頭，目不轉睛的等待着電視裏美洲豹撲向鱷魚的場景。電視看進去，也就很好看了。嘴巴也不閑着，巴巴一直吃，眼前有什麽，喬一成就吃什麽。

宋清遠沒聽見喬一成回答自己，拎着炒勺去了客廳，指着喬一成問：“你聽沒聽見？——哎呦你怎麽吃那麽多堅果還有蘋果啊，這些不能吃太多。”

喬一成盤腿坐在沙發上，宋清遠一來，電視機全被擋住，喬一成煩躁的擺手：“聽見了聽見了，你讓讓，正撲鱷魚呢。”

宋清遠聽話的讓了步，喬一成一看，完了！美洲豹已經把鱷魚叼在嘴裏正往林子裏拽呢！那最驚心動魄，最值得看的一幕沒了！

喬一成狠狠的白了宋清遠一眼：“你看看！沒了！關鍵時刻！等了那麽久的關鍵時刻！”

宋清遠是攝影師，自知捕捉最美一刻的關鍵性是多麽重要，也算與喬一成看電視的關鍵時刻産生共情，抱歉道：“再看一遍不就完了？”

“上哪看？”喬一成胡亂按着遙控器：“也不知道有沒有重播。”

喬一成沒好氣的說着宋清遠，宋清遠灰溜溜的進了廚房，心裏憤憤不平的想：“操老媽子的心，受丫鬟氣。”随後又問：“一成，給你加個山藥木耳排骨湯喝好不好？”

“嗯。”

喬一成換了幾個頻道，沒一個有意思的，越想越是動物好看。正惋惜，喬四美的電話打來了。

喬一成接起來：“怎麽了？”

“大哥，咱們該一家人聚聚了。可老屋周圍陸陸續續都開拆了，鬧哄哄的。”

“哦。”喬一成尋思了一下：“那我想個地方。”

“嗯。”喬四美答：“大嫂回來了嗎？”

“回來了。”

“那你選好地方，咱們周末聚一聚哈大哥。把大嫂也帶上，吃個團圓飯，慶祝你和七七康複！”

“嗯。”

中午吃飯時，喬一成對宋清遠提及，這次選地他想選一個氛圍好能長久聚會的地，飯店還是有些市儈了，沒什麽人情味。這方面，他不比宋清遠有見識，他知道宋清遠見多識廣，順嘴問問意見。

“你想找個什麽樣的？”宋清遠問。

喬一成點頭：“老屋要拆了，我們家人也多，去誰家聚會地方都不夠。飯店的話……嗯……找個有懷舊氣息的？”

“行，回頭我幫你找。”

宋清遠下午走的，喬一成見宋清遠把晚飯做好了，卻不留下來吃飯，問：“等南方回來一起吃。”

宋清遠把喬一成推回門裏：“你可饒了我吧，我現在可得和南方保持點距離，不然晚節不保了快。”

宋清遠辦事靠譜，沒幾天就給喬一成選了個地方，電話裏宋清遠說：“等周末我去接你和南方。”

“不麻煩了，位置告訴我，我們自己去。”

“我一條龍服務，正好給你送過去，我也看看我朋友，讓他給你打個折不是？”

喬一成欲等項南方下班，和他說周末聚會的事兒，這幾天項南方下班晚，喬一成每天都站在樓下等她。電話打了好幾個，對項南方說天黑的這麽厲害，打個出租車回來吧。

項南方回來時，是被小轎車送回來的，送他的人，是前些日子在項家見的師哥，師哥把後備箱裏的自行車給項南方拿出來，人就離開了。

回到家，菜也涼了，喬一成就在廚房裏面給項南方熱菜。

項南方道：“好香啊，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是誰做的？”

“我以為老宋又來咱家做好事了呢。”

喬一成想宋清遠自上次送來鑰匙後就不怎麽來了，但是會打幾通電話問一下喬一成的身體情況：“他也不能總來啊。”

項南方說：“我聽人說手術後不能吃鹹的，做飯要講究還有很多忌口的，可我這幾次吃飯，飯都不淡。”項南方抱抱喬一成的後背：“對不起啊，我太粗心了。”

“你工作事情那麽多，這都是小事。”喬一成摸摸她環在自己腰前的手道：“你愛吃的菜我放的鹽多，我愛吃的就不怎麽放鹽，沒吃出來？”

“對不起，一成。”

“沒事。”

飯桌上，項南方對喬一成道：“這周末我想回我爸媽家一趟。”

“回你爸媽家？”喬一成試探問：“你想他們了？我陪你？”

“……是我哥的事……就是——”項南方停了會兒才說：“就是我哥挺重要的事，要回家商量。”

喬一成低下頭吃飯：“啊行，那你回去吧。”項北方不喜歡喬一成，這點項家每個人都清楚，喬一成也明白，所以平時很少與項北方碰面，避免見面就避免口舌。

“一成，我好不容易周末不忙的，不能陪你了，下周我要是休息，我再陪你好不好？我們去爬山？去蹬自行車，電影院看電影？好不好。”

“好！你去吧。幫我給你爸爸媽媽帶聲好。”

周六晚上，項南方就回了項家，這也是喬一成提議的。免得周末宋清遠和自己弟弟妹妹碰上項南方，說不清楚。

喬一成把項南方的事看的挺重要，項北方的事對項南方也挺重要。周末聚會對于項南方來說是個選擇題，他不想項南方選擇。索性，自己就替她選擇了，也就是頓飯，本來也就是喬家兒女自己約定俗成的東西，只要喬家的孩子在，吃着就行，就算不辱這份傳統了。

宋清遠開着車，喬二強也開着小飯館的面包車來了，兩輛車剛好能把幾家子人拉上，喬二強帶着馬素琴和三麗一家三口。

宋清遠拉着喬一成。喬七七和喬四美在後座抱着小孩兒坐。

“大哥，我大嫂呢？”

喬一成答：“你大嫂政府開會，就不來了。”

“南方真忙。”宋清遠感慨。

喬四美煞風景道：“大嫂要是來了還坐不下了。”

宋清遠選的地方頂好，喬四美剛看見大門，嘴上的誇贊就沒停過，南京今天的天氣不好，霧蒙蒙馬上要下起雨來。公館又是古風古色，伴着霧，煙氣氤氲，又加上紅楓點綴，歇山頂建築在植物掩映中顯得肅穆超然。

進了裏面，木質地板，雕花門窗，咖啡色布簾，一盞黃暈燈光打在素色臺布餐桌上，溫暖舒适。窗明幾淨，可見窗外寒風蕭瑟，雨打在池水中，濺起點點漣漪。

宋清遠領着一衆人往更裏處的包間走，包間一面牆上設木質牆壁，嵌以民國南京老城牆照片，字畫若幹幅。

除餐桌外，包間裏還有一方桌，有水仙，有線性古籍。

“清遠哥哥，這地方真是太好了！”喬四美誇道。

“你們一家人覺得滿意就行，這裏菜也挺好吃，喜歡什麽點什麽，老板是我朋友，我讓他給你們打折！”

喬四美坐在椅子上，服務員送上菜單，喬四美翻着看。

宋清遠把喬一成拉到一邊：“我先走了。”

“啊？嗯。”

喬一成坐在喬四美旁邊，喬四美問：“清遠哥哥呢？”

“他走了。”

“大哥！你怎麽不把他留下來一起吃飯呢？人家幫了你多少忙？我以為他來這是和咱們一起吃飯的，敢情免費司機，管幹不管飽。”

“他和他朋友要聚好像是……”喬一成指着門外。

“你也說了是他朋友，平時肯定沒少見，咱們這是感謝宴，能一樣嗎？”

喬三麗也說：“是啊大哥，你問問宋大哥來不來一起吃，我們幾個都挺想好好謝謝他的。”

喬一成走出去去追宋清遠，還好宋清遠沒走遠，在走廊盡頭和一個男人正說話。

“老宋！”喬一成喊了一句，宋清遠回頭，拍拍對面男人的肩膀，然後朝喬一成這邊走：“怎麽了？哪不合适了？”

“你和我一起進去吃點，我妹妹想謝謝你。”

宋清遠聽完一樂：“拉倒吧，你們一大家子，好幾個人，一人謝我一聲，再敬我杯酒，不得把我灌醉了？我開車來的呢。”

“你就進去……”

沒等喬一成再說，喬四美從裏面出來了：“清遠哥哥，你就進來和我們吃點說會兒話吧，我們都想謝謝你對我大哥做的。”

“我不去了四美，你們這大家子人說些家裏話，我在算怎麽回事？”

喬四美幹脆耍潑，拉着宋清遠的胳膊往裏面進：“你就進來吧，肯定不耽誤你和你朋友見面，我們就謝謝你！”

宋清遠受不住，直說好好好。

喬一成跟在宋清遠後面，進了包間準備關門，對面包間的門開了，裏面的說話聲也傳進喬一成的耳朵裏。

“小孩兒長得真漂亮，以後肯定有出息！”

見到出來的一行人，喬一成吃驚，木讷，可以說是完全凍在原地了。

“一成？”

“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