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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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懷淵踩着馬蹬一躍而下,恰好落在上官瑤身側。
他身穿半舊的儒雅錦袍,外面披着她送的那件銀色狐貍毛大氅,眉宇間怒氣讓他眼眸愈發明亮奪目,襯得他眉眼如畫,相貌不俗。
周懷淵天然的好相貌,讓公孫兄妹愣神片刻後,公孫智才淡淡一笑道:“原來是尋上官小姐,不如讓我們盡盡地主之誼,到舍下用杯清茶?”
周懷淵卻沒有說話,只是視線緊緊地鎖住上官瑤,沒有偏離半寸。
上官瑤卻莫名有種被抓包的羞澀感,明明她與周懷淵清清白白,但這樣的場景,卻莫名像是她欠了周懷淵什麽,卻被他前來追讨。
她抿了抿唇,沖着公孫兄妹解釋道:“這位是我的好友周懷淵,我們是同在蕪山書院求學,這次同我一起來的南平縣,這次我出來忘了告知懷淵,想必是他怕我出了事,特意過來。”
轉頭,上官瑤又将公孫兄妹介紹給周懷淵,然後,歉意一笑:“是我考慮不周,既然懷淵過來了,也一起用杯茶吧。”
周懷淵先是被帶着去見了公孫先生與公孫夫人。
公孫夫人瞥見周懷淵那張臉時,眼睛亮了亮,待公孫先生考察他學問後,見周懷淵心思敏銳,氣質不凡,更新欣喜。
待幾人掀開簾子出去,公孫夫人笑盈盈地沖着旁邊的公孫先生道:“夫君,我覺得這位周公子,與咱們家盈兒極為般配,無論是相貌還是這學問,都是不俗,咱們隐居在此,我本就擔心盈兒的婚事,如今見了這位周公子,這心才放下了。”
公孫先生點了點頭:“沒錯,這位周公子是不錯,但是,你确定他看得上咱們家盈兒?”
公孫夫人極為護短,笑道:“咱們家盈兒怎麽了?盈兒端莊娴淑,是咱們的孫女,怎麽就配不上這位周公子了,你還是派人好生打聽一下這位周公子的家世。”
公孫先生撫了撫胡須,無奈地看着她。
公孫夫人又想起上官瑤,頓了頓,繼續道:“還有瑤兒,配咱們家智兒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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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先生看着自家夫人臆想的模樣,挑了挑眉,忍不住插嘴道:“你确定瑤兒和周公子只是朋友?朋友會大老遠地追過來?”
公孫夫人愣神片刻後,含糊道:“或許是因為周公子重情重義,擔憂山長的孫女出事?”
公孫先生眸子裏帶着睿智,瞥了自家夫人一眼,笑着走了出去。
估計也就他夫人以為,周公子重情重義。
公孫先生剛才可是看出來了,那周懷淵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自己那摯友女兒半寸。
另外一邊,幾人一同進了旁邊的涼亭。
公孫先生極為雅致,将涼亭用厚厚的素色帳幔遮住,最後一面用薄紗遮蓋,內置暖爐,根本沒有半分冷意。
公孫智還命仆人取來美酒,将酒溫在爐子上,過了一會兒,酒香撲鼻。
這幾日天氣冷,不過時的功夫,天上又窸窸窣窣飄起了雪屑,地上附上薄薄的一層白色。
衆人于亭內賞雪,飲酒,一時之間倒是頗為有趣。
這一時間,周懷淵的眼神未偏離上官瑤半寸。
公孫智心思敏銳,若有所思地盯着兩人。
他怎麽都覺得,這兩個人的關系不一般。
公孫盈倒是對周懷淵頗有好感,她從小就随祖母長大,見過的男子寥寥無幾,而周懷淵又偏偏是相貌,談吐無不絕品的人物。
一時之間,公孫盈有些羞澀,她含笑地瞥了眼周懷淵,親手拎起燙好的美酒,為周懷淵滿滿地倒上了一碗,推到他手邊:“周公子可品嘗一番,這是祖父親手釀的青梅酒,別有一番風味。”
酒的顏色帶着較深的紅色,抿一口,微澀中泛着甜味,毫無烈酒的淩烈醉人,柔中帶甜。
明明只是正經的飲酒,上官瑤卻覺得周懷淵幽深的眸子看她一眼,抿一口,再看她一眼。
怎麽都覺得不對勁。
公孫智雖然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奇怪,不過作為主人,自然要讓客人滿意。
他見周懷淵仿佛喜歡青梅酒,爽朗一笑:“周公子若是喜歡這青梅酒,不如走的時候帶上兩壇,這酒不如烈酒那般醉人,還有上官小姐也帶兩壇回去,這酒最适合女子飲用。”
“哦?”周懷淵将酒碗擱置到桌子上,微微一笑:“既然适合女子飲用,不如送我的酒一并送予瑤兒姐姐。”
公孫智愣了愣,擡眸瞥向上官瑤。
兩人這稱呼,未免過于親密了些。
但是,上官瑤仿佛沒有半分不适,看起來頗為習慣那個稱呼。
酒過三巡,天色漸漸暗下來,暖色的日光西傾,柔和的光照在遠處白雪皚皚的山峰上,靜寂而又清冷。
上官瑤看了看天色,向公孫兄妹辭了行。
周懷淵攜着幾壇青梅酒,随着她一起出了公孫先生的府邸。
雁灘林還住着公孫氏的族人,他們兩個人出來時,旁邊不遠處浣洗衣服的婦人,時不時往這邊看一眼,然後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周懷淵不動聲色,将青梅酒系在馬背上,拽着缰繩随着上官瑤緩緩而行。
清絮與車夫跟着馬車,遠遠墜在後面。
在往林外走的路上,他們還時不時碰上樵夫,笑着跟他們打招呼。
上官瑤覺得心裏仿佛安靜下來,語氣中帶着隐隐的羨慕:“這雁灘林看起來倒是個隐居的好去處。”
周懷淵引着她避開凹凸不平的石子,伸手将她護在身側,溫和道:“若是你喜歡,以後我們便來這裏隐居。”
“你又說笑了。”上官瑤嗤笑一聲,聲音低落下來:“以後的事,誰又能說得準?”
若是再像上一世那般出仕,她又會是忙碌一生,還不知能不能有機會隐居。
但若是不出仕,她又何去何從?
周懷淵擡眸,看着面前心神恍惚的女子,語氣堅定道:“不管以後如何,你在那裏,我必在。”
這句話并不是空口之談,是周懷淵內心深處所想,前世他未能說出口的話。
上官瑤搖了搖頭,加快了步伐,轉移話題道:“我看這天色,咱們回南平縣城估計要陣功夫,不如我上馬車,懷淵你也騎馬,這也能快點兒回去。”
這林子極大,隐蔽處探出幾個身影,個個黑衣蒙面,為首的男子伏趴在樹後,疑惑道:“怎麽多出來個女子?”
有人回道:“屬下不知,估計是小王爺認識的朋友?”
首領不屑道:“就他,還能有什麽朋友?還有,王妃可是說過了,小王爺這個稱號,可是屬于三公子的。”
“那這個女子?”
“也算她倒黴,認識了他,一并殺了。”
其餘的幾人看着不遠處上官瑤那張絕美至極的臉,忍不住嘆氣。
可惜了!
這邊,周懷淵點了點頭,上官瑤剛掀開車簾,幾支箭往這邊射過來,其中向着她的有一支,而沖着周懷淵的竟有三四支。
清雁手快,握着劍柄,用劍身擋住了射向上官瑤的飛箭,關切道:“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快去看看懷淵。”上官瑤搖了搖頭,想起周懷淵的安危,忙不疊吩咐清雁。
“我沒事。”
剛才周懷淵本想去護上官瑤,看到清雁站了出來,才安心地打了個滾,躲過了射過來的箭頭。
不過因為隐瞞他會武,這躲避的姿勢頗為窩囊,上官瑤看過去時,只見他頭發淩亂,雪白的估計毛大氅上粘滿了殘雪和泥土,狼狽不堪。
那幾個行刺的人,見他們躲過了箭頭,從樹後出來,舉着刀刃就往周懷淵身上砍。
清雁提着長劍去擋住,将周懷淵往自家小姐方向一推:“小姐,你們快走,我盡量擋一陣。”
周懷淵護着上官瑤,順着山路往裏跑。
清絮也舉着塊不知從什麽地方尋的石頭,尖叫着往刺客身上丢。
上官瑤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見有一刺客繞過清雁身後,在她左胳膊上狠狠地砍了一刀,鮮血直流。
清雁忍不住悶哼一聲,半跪在地上站不起來,另外一名刺客舉着刀往她頭上砍去。
“清雁,小心——”
上官瑤大喊了一聲,可清雁仿佛毫無反應。
周懷淵一手護住她,另外一只手不動聲色地彈了顆石子。
“啪”一聲,刀被擊落,上官瑤揪緊的心放松了些許,再次大喊:“清雁,快站起來——”
清雁咬了咬牙,狠狠地往偷襲的人身上砍去。
“小姐,周公子你們快走!”
上官瑤被周懷淵拽着往外跑,只能聽到身後追趕的聲音,呼嘯的風聲。
一時不備,有一刺客追上來,舉着刀刃往她身上砍去,被周懷淵挺身擋住,鮮血直流。
上官瑤抱着旁邊的石頭,從身後向來人砸去。
咣當一聲,刺客暈倒在地。
上官瑤這才敢去看周懷淵的傷勢:“你還好嗎?”
周懷淵淡淡一笑,渾然不在意道:“我沒事。”
那刺客極為狠毒,傷口極深,鮮血不要命地往外冒。
上官瑤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止血。
她從裙擺處撕下一塊幹淨的布條,動作盡量小心地幫他綁住傷口。
周懷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着修長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傷口邊緣,比他還心疼地詢問:“疼嗎?我再小心點兒。”
周懷淵道:“不疼。”
上官瑤:“怎麽會不疼,你不要勉強自己,我會盡量再小心兒。”
周懷淵扯了扯唇角,看着她認真的模樣,眸色漸深。
周懷淵其實并沒有欺騙她,死士營裏的人兇狠毒辣,稍不留神,就可能丢棄了性命。
這樣的傷口,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可她這樣關心他的模樣,他覺得心裏酸酸澀澀,很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