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挺能影響你情緒的
第34章 他挺能影響你情緒的
記憶像漂浮在深海裏的扁舟,被風浪打得搖搖不安。
好久好久之前,傅言歸曾經來過第九區。那時候他還沒有這麽不愛說話,不常板着臉,開心了會笑,難過了會抱着任意求安慰。
他為了一批武器來找周千乘。那時候他和周千乘關系不太好,甚至鬧過幾次龃龉,任意不放心想跟着一起來,傅言歸不同意。下飛機後,傅言歸發現了躲在機艙裏偷偷跟來的任意。
傅言歸第一次對任意發了很大的脾氣,但也沒辦法,只能把人緊緊帶在身邊,生怕出一點問題。那次他們成功了,第九區的周老大因此和傅言歸握手言和。
任意在睡夢中仍然記得傅言歸手心的溫度,因為他全程握住任意的手,從未放開過。
等再次醒來,輕微的發動機轟鳴聲傳進耳朵,任意适應了幾秒鐘,發現自己躺在機艙裏。旁邊坐着睡着的傅言歸。
任意一動不敢動,整個人像被定在當場——手背上的溫度如此真實,他的手正被傅言歸握着。
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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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前。
傅言歸将任意抱起來,放到休息室的沙發上,并讓兩個保镖守在門口。他重新走回射擊點,将掉在地上的格洛克撿起來,跟老褚說:“最後一槍我來。”
飛珠盤并不在意是幾個人完成這三槍,因為第二個人既然能贏第三槍,代表另外兩槍毫無懸念。
老褚說:“行啊。”
靶盤重新調整,傅言歸将子彈上膛,瞄準、射擊,砰一聲槍響,整個射擊室內倏忽一靜,随後傳來驚嘆聲——極速旋轉的鋼珠被打爆了。
老褚願賭服輸,痛痛快快答應了傅言歸的條件。他現在心态已變。
他之前對傅言歸只有個初步印象,一直游移在傅言歸和陸未晞之間。他就是個搞投機的軍火商,誰對他更有利,他就和誰合作。盡管有周千乘從中斡旋,他對傅言歸依然持觀望态度。
可如今這一出下來,連傅言歸身邊的一個omega都要比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射擊手高明,遑論傅言歸自己了。等到傅言歸的信息素一放出來,又毫無壓力地贏了第三槍,他已經徹底做好了決定。
感情歸感情,合約還是要簽的。
他們在靶場內拟了合作協議,當場簽了字。事情辦完,老褚帶着人去俱樂部逍遙快活了。傅言歸沒有多留的意思,直接去了停機坪。
周千乘看着傅言歸将任意抱在懷裏,上了飛機。
任意被一條很厚的毯子裹着,頭倚在傅言歸臂彎,只露出一雙緊閉的眼睛和鼻尖。他的信息素已經無法控制,周邊都萦繞着淡淡的桂花香。
傅言歸沒給他貼抑制貼,因為腺體腫脹到快要透明,再貼上無紡布會更難受。他也不在乎在場的alpha會因為任意的信息素失态,只要他在,沒人敢失态。
他将任意安置好,轉身下了飛機,還有些話要和周千乘說清楚。兩人站在舷梯下點了煙,各自抽了半支,該說的差不多說完了。傅言歸将剩下的煙撚滅,從懷裏掏出個盒子,遞給周千乘,說“新婚快樂”。
周千乘接過來,在手心裏轉了一圈,打開一看,是顆不低于八克拉的血鑽,能買得下第九區最大的俱樂部了。他将東西放進兜裏,淡笑着說:“謝謝。”
“婚禮不方便來,禮物就當是一點心意。”
“這點心意,可太有誠意了。”周千乘笑着接話,“這麽大手筆都出了,傅會長應該不介意再幫我盯一下我那個便宜弟弟吧。”
“你婚都結了,還怕你弟弟殺回來?”
“我只是有那麽一點點擔心,怕他回來了,擾亂軍心。”周千乘臉上挂着慣常的和煦,不緊不慢地說,“畢竟搶了他老婆,生個氣是能理解的。”
傅言歸有點無語,但這是周千乘的私事,這人再怎麽無恥,也不妨礙他們的合作。
“你悠着點吧,祝你好運。”傅言歸說完,轉身登上舷梯。
“等等,”周千乘說,“沒說完呢。”
傅言歸停下來,将後背靠在舷梯扶手上,做了個傾聽的姿态。
“還記得你們上次來嗎?任意那時候十幾歲吧,明明很緊張,還要拼命護着你。我當時就覺得這小孩兒挺絕的,有那勁兒。看咱倆動手,他朝天放了一槍,說的那話,到現在我還記着。”
周千乘啧了一聲,臉上帶着好笑,重複了任意當時說的那句話:“你敢打他,我能把整個第九區狙了。”
末了周千乘下了結論:“真夠生猛的。”
這次再見,周千乘不知道昔日恩愛情侶為何變成如此,他才懶得管。但他看出點兒別的來。
“傅言歸,我可是把寶都押你身上了,你要是贏了,第九區将來就按照我的想法辦,你要是輸了,我就只能和姓陸的動槍了。”
“還有任意,你別不承認,他挺能影響你情緒的。你愛不愛的我管不着,但這麽好的狙擊手,還對你死心塌地的,你得好好用。”
成年人的話點到即止。周千乘這麽一提,傅言歸也就明白了,他這是怕任意影響自己判斷。他們這種經歷過太多殺戮争鬥的人,最怕的就是被感情牽絆。
傅言歸安靜聽完,站直身體,拍了拍周千乘的肩,說:“行,你說的我都聽進去了。”他大步邁上舷梯,進艙門前沖周千乘揮揮手,“走了。”
發動機轟鳴,卷起的氣流灼熱。周千乘往後退了幾步,沖着已經離地的飛機豎了個大拇指。
**
任意一醒,傅言歸跟着醒了。他若無其事松開任意的手,把座椅調整好,從旁邊櫃子裏拿了一瓶水,擰開,放到任意跟前。
任意還有些恍惚,一副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樣子。他将蓋在身上的毯子往外扒拉一下,伸手拿過水瓶,仰頭喝了幾口。
思緒漸漸回籠,他看向傅言歸:“第三槍……”
他剛睡醒,面色帶點不正常的潮紅,嘴唇被水潤透了,之前幹燥起皮的地方軟下去。他暈倒之前還記得第三槍沒開,不知道傅言歸怎麽收的場,賭局有沒有受影響。
“我開的。”傅言歸淡聲說,“贏了。”
任意幾乎是本能地松了一口氣。
他手背上熱度還在,兩只手交疊在一起,不知道還能說什麽。第九區的這兩天經歷,讓他疲憊不堪。有些情緒鼓脹到一定程度,總會爆掉,他的愛也好,失望也好,總歸是沒人在意。但只要傅言歸順利,他的日子就不會太難熬。
有人過來彙報事情,傅言歸回複了兩句。任意認出來是跟過來的其中一個保镖。期間大概有一兩分鐘的時間,那人來了又走,空氣再次陷入沉默。
他們在機艙前面的空間,和後面的人是分開的,很私密。任意将頭靠在舷窗,外面海天一色,夕陽即将落盡。
“腺體還疼嗎?”傅言歸合上手邊的筆電,似是很随意地問。
任意愣了一瞬,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脖頸後面的那塊凸起,然後老老實實回答:“不疼了,就還有點麻和脹。”
傅言歸默了默,說:“不會輸。”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任意聽懂了。
“輸了也不會怎麽樣。”傅言歸端起手邊的咖啡,輕啜一口。他話說得很平常,是有解釋的意思,但又偏偏透出一種“我就随口一說”的态度。
“嗯。”任意回應。
他在最痛苦的時候沒要到答案,現在要到了,卻只剩下疲憊。
兩人很快又陷入無話可說的地步。往常這種時候,都是任意拼命找話題的。可他現在不想說,傅言歸也不可能主動說話——剛才他先開口提起任意的腺體,已經是史無前例了——任意幹脆往座位裏躺了躺,又閉上眼。
好在又有工作找上傅言歸。電腦開了視頻,傅言歸接通了,開始和對面通話,任意一動不動閉目養神。
視頻挂斷後,傅言歸按了呼叫鈴,後面艙室的随行人員走了進來。傅言歸簡單說着下飛機之後的安排,沒有避着任意。
很多話落進耳朵裏。當任意聽到其中一個名字時,睜開眼,發現眼前那幾個人裏面有一個生面孔——其實也不生,幾個小時前,在第九區靶場裏,他剛剛見過,是老褚帶來的那個狙擊手。
等到人散了,任意睡意全無。
“他怎麽在這裏?”任意忍不住問。
“老褚要把他留在第九區,這人就廢了。”傅言歸說。
“所以你把他要來了?”
“嗯。”傅言歸點點頭。
“……用了什麽交換?”任意有點驚訝。老褚不是那種随便吃虧的人,一定會提要求。
傅言歸不答反問:“你知道成坤嗎?”
任意之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因為成坤是這次随行的五個alpha中的其中一個。任意聽見傅言歸叫過他的名字,便記住了。
“他給陸未晞提供了一些外圍情報。”傅言歸輕描淡寫地說,沒提叛徒這兩個字,“雖然沒有直抵核心,但不能不處理。”
“……”任意一時有些語塞。
“五個人去,五個人回。表面上看不出異樣。”傅言歸說,“帶回來這個狙擊手不錯,可以頂替他的位置,我已經給他取了新名字,就叫成坤。”
帶回來的狙擊手将會死心塌地跟着傅言歸,被帶出第九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親眼見證了傅言歸處理叛徒的手段,絕不敢有二心。真正的叛徒留在第九區,也必然不會有活路了。
任意不得不感嘆,傅言歸辦完大事之餘,還能順手把小事斷了,每一步都在他的計算當中。
他确實是把每件事做到了極致,也把身邊每個人都發揮出了最大價值。
見任意低着頭不說話,傅言歸也不說了。叛徒這個詞在兩人中間是過不去的一道坎,誰也沒法更改。
半晌,傅言歸突然按下呼叫鈴,說:“送兩份晚餐過來。”然後轉頭問任意,“吃什麽?”
任意回過神來,立刻答:“蔬菜卷就可以。”
傅言歸沖着呼叫鈴說:“兩份蔬菜卷,兩份牛排。”
“……我吃不下的。”
傅言歸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吃不下也得吃”。
直到晚餐送來之後,任意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他醒來,他和傅言歸之間的談話過分平等和輕松,好似回到了幾年前,任意提問,傅言歸回答,單純就是讨論事情,不存在其他的。
任意默默将蔬菜卷塞進嘴裏,綠甘藍的微苦壓住了輕跳的神經,等咽下去,舌底傳回一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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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本寫周千乘,謙謙君子類變态,披着羊皮的惡狼。受原本是他的青梅竹馬,作沒了,十年後重逢,受已經和他弟弟訂了婚,然後被他搶回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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