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沒用的、跛腳的beta
第35章 沒用的、跛腳的beta
從第九區回來之後,不知道是不是任意太敏感,他總覺得傅言歸整個人都松弛下來。臨近大選,陸家那邊的宣傳活動緊鑼密鼓,反觀傅言歸這邊,雖然面子工程也在做,但明顯沒有前段時間的緊迫感了。
沒過兩天,便是梁都奶奶的生日宴。梁老太太今年八十整,宴會是要大辦的。梁家根基深,資格老,來賀壽的人不少。
宴會前一晚,任意聽到敲門聲,打開是傅言歸站在外面。
“明天晚上你和我一起去。”傅言歸說。
“我?”任意愣了愣,有點意外。
“形蘭沒幾個朋友,梁都說看你們聊得不錯,你去了,能和形蘭說說話。”
“我們只見過一面而已,況且……”
況且任意身份不合适。
傅言歸顯然明白任意的意思,不過他看起來毫無在意,說:“明天下午我回來接你。”
“齊顏……”任意磕巴了一下,試圖提醒傅言歸,這個時候齊顏這種有頭有臉的未婚妻陪着去更合适,他一個緩解劑,就算沒人認識,但若被發現身份,對傅言歸形象有損。
傅言歸靜靜看着他,說:“齊顏沒空。”
任意嗫嚅着,“哦”了一聲。
第二天下午,形象顧問過來給任意收拾妝容。還是之前他剛來得月臺時遇到的那個小姑娘,一見任意就笑:“好久不見呀!”
她把任意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找了最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西褲,讓他換上。又把頭發打理了一下,噴了一點香水,就結束了。
“你是我見過最好打理的人了,”小姑娘邊收拾東西邊和任意聊天,“稍微捯饬一下,就很好看。”
任意被她說得不好意思。他有點緊張,第一次和傅言歸去正式場合,還是光明正大的,一顆心不安穩,在胸腔裏七上八下。
傅言歸下午六點從辦公室回了家,車停在樓前平臺上,任意從大廳裏小跑出來,到了車前,遲疑了一下,傅言歸已經把後門打開了。他坐在後座,對任意想要去副駕的身體動作有點不滿,微微擡着下巴看他。
任意趕緊坐進後座,跟傅言歸問好。
車裏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帶着點甘甜,和信息素味道不同,聞起來很舒服,是任意身上的味道。他穿着一件冷灰色大衣,裏面是簡單的白襯衫,只是坐在那裏,就讓忙碌了一天的喧嚣安靜下來。
被傅言歸盯着看的時間有點久,任意有些窘迫,趕緊找了個話題。
“我去之後需要做什麽嗎?”
傅言歸捏捏鼻根,将頭仰靠在頭枕上,大概是有點累,嗓子沙沙的:“什麽也不用做,陪着形蘭說說話就行。”
“嗯。”任意點點頭。
“還有,陪他吃點東西。”傅言歸說。這種場合真正吃東西的人少,應酬才是主題。“你也吃。”他又說。
“……嗯。”
過了一會兒,傅言歸突然說:“辛家人也會來。辛伊。”
任意微微皺了皺眉,看向傅言歸。
“還記得嗎?”傅言歸一只手撐着太陽穴,五官線條在全封閉且昏暗的車廂內起了一點變化,帶着點好整以暇,“被你綁燈杆上那個。”
任意不明顯地撇撇嘴角。
傅言歸目光灼灼盯着他,補了一句:“你過年喝多了,說不能和他結婚的那個。”
任意這下子确定了傅言歸在逗他,挪了挪身子,突然小聲怼了一句:“誰沒被綁過燈杆啊。”
傅言歸坐直了,轉過頭看向車窗外,不說話了。
晚上六點半,梁家門前車水馬龍,傅言歸帶着任意下車,早有等候的工作人員迎上來,将他們往大廳裏請。
梁家大宅看起來比得月臺熱鬧得多,也更奢華氣派。這麽一對比,得月臺倒更像辦公場所,雖然地方大,但足夠安靜,生活氣息便淡一些。
傅言歸先是帶着任意應酬了一圈,給梁老太太送了禮物,說了幾句應景的話。任意就跟在傅言歸身邊,所有人都看得見,但傅言歸沒有主動介紹,也就沒人多嘴問。一個3S級alpha,就算帶着除了未婚妻之外的omega出來,也沒什麽奇怪的。
任意一開始還有點緊張,他跟在傅言歸身邊,周邊打量的視線挺多。他盡量不露出太多表情,也不和人攀談。晚宴正式開始後,觥籌交錯氣氛漸濃,任意跟傅言歸說了一聲,便找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待着。
形蘭沒過一會兒便來找任意。他今天特意收拾過,穿着淺藍色襯衣,整個人看着清冽幹淨。他和任意打招呼,唇角始終帶笑。
兩個人在角落沙發裏聊了一會兒,任意想起傅言歸的囑托,便問形蘭“餓不餓”。
形蘭手裏端着一杯熱飲,喝得快要見底,聞言便說:“你是不是餓了,我帶你去那邊吃東西。”
餐臺有好幾張,距離他們最近的幾步遠。任意擡頭往那邊看了看,餐臺附近有不少人,或吃飯飲酒,或聊興正濃。
任意想到形蘭的腿,便說:“你想吃什麽,我去拿。”
形蘭沒推辭,笑着說了幾種,任意便站起來徑自過去了。
烤三文魚要等兩分鐘,任意站在餐臺旁,看着廚師在做料理。
“那不是梁大少的beta?我看他一晚上坐在那裏,好像都沒動過。”旁邊兩個穿西裝的客人坐在吧臺喝酒,其中一個突然擡起下巴沖着形蘭的位置點了點。
“怎麽動?”另一個接話,“是個Beta,腿還瘸,這麽重大的場合,他能出來和梁都站一塊兒幫着周旋應酬?梁老太太臉往哪兒擱。”
“也是,不過看着怪可憐的。”
“你別鬧了,人家有什麽可憐的。從平民窟出來的,現在攀上梁家,怕是做夢都會笑醒。既然得到了自己不應得的東西,這點委屈算什麽。”
“他們結婚四年,竟然沒傳出一點不睦。梁大少爺也是,要什麽Omega沒有,偏娶了他,這人是不是有過人的本事啊!”
這麽一說,其中一個人笑了,帶着點不懷好意的調侃,“嗯,我看本事大着呢。”
另一人又說:“再有本事又怎麽樣,年輕還好一些,等年紀到了,肯定得離。”
“梁家現在就有點沉不住氣了,我聽說在秘密給梁都物色家世好的omega呢。不過梁大少爺這種強硬性格,只要他不肯松口,沒人能讓他離婚。”
“你信alpha?別開玩笑了,想想你自己吧,外面幾個人伺候啊。厭了膩了,分分鐘就把人甩了。”
兩人碰了一下杯,會心大笑。
“一塊,謝謝。”任意将盤子往前推了推,碰到吧臺內側的大理石臺面,發出叮當一聲脆響。見廚師看過來,他略提高聲音又重複一遍,“我和形蘭兩個人吃,還是給我兩塊吧。”
廚師将兩塊烤至金黃的三文魚夾到任意盤子裏,笑眯眯地說:“用餐愉快。”
那兩個說嘴的客人剛才都聽到了任意的話,不約而同看過來,神色略尴尬。誰都能看出來,等在這裏取餐的omega應該和形蘭是朋友,不然不會這麽說話。
兩人收了笑,也噤了聲,只好裝作什麽也沒發生。
可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小意,再撒一點黑胡椒吧,不然吃不下。”
任意和那兩人同時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形蘭。他微笑着,音色平和,面色安靜,看樣子是站了一會兒,不知道聽見多少他們的對話。
任意一只手端着盤子,另一只手抄了一只研磨瓶,兩步迎上形蘭。
“好,我們去那邊吃吧,這裏太亂了。”任意說。
形蘭點點頭。兩人便一起往原先的座位走去。
旁邊那兩人面面相觑。背後說閑話,被人家朋友聽到了還好說,被本人聽到了,實在是尴尬透頂。雖然他們自認為說的是事實,但還是有點挂不住。
任意沉默着吃完一塊三文魚,形蘭又把另一塊夾給他。任意搖搖頭,吃不下了。
“這種話我聽過不少,已經習慣了。”形蘭轉着手裏泛着銀光的餐具,不甚在意地說,“他們說的是事實。我沒辦法改變自己,也不能改變別人的想法。”
任意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不會安慰人,形蘭和他年紀差不多,看起來卻比他通透得多。
“你和他……很好。”任意躊躇着,想着維克多常說的安慰人的話,發現哪一句也不适合形蘭。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如果他不在乎你,不會讓我來陪着你。”
形蘭就笑了,說的話模棱兩可:“是吧。”
“我不像你,我很沒用。”形蘭說。
任意不知道這話從何而來,只聽形蘭又說:“沒事的,不要替我擔心。”他吃完另一塊三文魚,臉上露出輕松的表情,壓在眼底的悲傷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就說現在,任意和形蘭在這裏坐了一個多小時,沒有一個人過來和他打招呼。他是梁家未來當家人的合法伴侶,被輕視至此,怕是真如外界所說,梁家早有異心。就是不知道梁都怎麽想的。
任意終于明白,他們初次見面時,形蘭替他解圍,善解人意的背後是因為遭遇過同等的怠慢,應該也曾多次處在這種極不受歡迎的環境中。感同身受,自然最知道別人想要什麽。
這種場合,走了會被批評沒禮貌,留下來又很難熬。
形蘭的視線若有若無追随着遠處大廳裏忙于應酬的梁都。他站在人群中,西裝革履,耀眼異常,這樣一個人,到底有沒有一刻真正屬于自己,形蘭已經無法确定了。
形蘭知道,自己和任意不同,任意是刻意收斂了鋒芒,甘願留在傅言歸身邊。
而形蘭,只是一個沒用的、跛腳的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