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遠見青山多妩媚
第25章 25 遠見青山多妩媚
【 她只要保持好距離,就能讓夜莺留在枝頭,僅聽歌聲, 他們可以遠遠地對話,什麽都不會發生 】
——
愣了幾秒後總算回神過來,陳墨然想到了她對瞿鷹說的那句“人情不能用在蘇言身上”,現在看來她的警告沒什麽用,因為蘇言自己送上門去。
這樣不行。
“專門等我,就為了說這個?”
“是啊。”蘇言笑道,“是個見你的借口,但應該也對你有用。”
陳墨然調整了下情緒,挺嚴肅地說:“你能幫我留心,我很感謝,不過工作上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你別費這些額外的心思,影響你的安排。”
“如果已經影響了,能不能得到一點獎勵?”
“蘇言……”陳墨然說,“我沒有要求過你。”
“我寧願你要求我,我們不是朋友嗎?”
她的話越講越硬:“幫忙這種事情是不能強買強賣的。”
“可是你願意找林樂然幫忙,也願意請他吃飯。”蘇言輕聲說,“我只是想和他一樣。”
他這話可以兩面來聽,可以是要求,也可以是請求,或許是夜風溫柔,他聲線又輕,這話漸漸向請求的方向傾斜,撥動陳墨然心內天平,動搖着她昂揚的姿态,她垂下眼睛。
“那就等你有空的時候,我請你吃飯吧。”
蘇言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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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蘇言的日程其實比陳墨然更忙,兩個人研究了一下,陳墨然湊過來看蘇言的手機屏幕,認真地咬着下唇,從他的角度,望見的是一段白瓷一樣的後頸,像遠觀一只鶴,不忍驚擾,他一動不動,也不再出聲。
陳墨然察覺到短暫的空白,待要擡頭,他戀戀不舍地移開目光。
只是可惜,沒能想出下一個,多待一會兒的理由。
最終敲定後天下午,陳墨然想了想,既然老板現在讓她全力以赴查盧森的事,那麽工作時間外出也是合理的,帶薪摸魚見前男友,非常好,這才是上班的意義。
也許是無意,也許是有意,她伸手向下刷了一下蘇言目前的日程,留心注意到他離開的時間,蘇言很快也意識到,抽動了一下屏幕,兩個人尴尬地對望一眼。
為了緩解尴尬,陳墨然撥動碎發折到耳後,看似随意地問了一句:“回去的機票定了嗎?”
蘇言立刻回答:“還沒有。”
“哦,在等後續工作安排吧。”
“不。”蘇言說,“在等人。”
“什麽意思?”陳墨然笑着接話,反問一句,“難道人等到了,蘇設就不走了?”
“可以不走。”蘇言垂了下眼睛,再擡起時眼底是無限情意與期許,“看對方的想法。”
如果可以,他可以現在就說,把這次回來的目的,過去五年的思慮和準備都說出口,但是他需要一個許可,不然就顯得冒犯,表白不是沖鋒的號角,而應當是勝利的凱歌,他望着她,而她笑了笑,轉移了話題。
“那就是還沒定,蘇設不急着走,我就放心了,那麽就……後天見?”
“嗯。”話口她不接,他只能點點頭,“後天見。”
“那我就先上去了。”
“好,早點休息。”
“拜拜!”
陳墨然急着要走,頭都沒有回,腳步匆匆地跨進黑洞洞的單元門,自然也就沒有看到蘇言輕輕勾起的微笑慢慢地落下去,同樣的疑問在兩個人心底一齊浮現。
她為什麽要逃跑?
這個答案對蘇言來說幾乎是致命的,他并不遲鈍,不是沒有意識到,只是一直不想面對,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心髒都被扯緊了,明明各占百分之五十可能性,但是他不敢面對。
分手畢竟五年,陳墨然大概不再愛他,這是概率很大的可能性,他早就想過,也可以接受。
但還有其他可能性的存在,那就是陳墨然已經愛上了別人。
這種可能性,他不想接受。
人在成長時總有一些行為模式被固化,蘇言最愛聽的一首曲子是他小時候怎麽也拉不好的一首,岑明芸着急,拿了戒尺在旁邊敲,錯一次就打一次手心,他一直是聽話的小孩,并不怨恨,卻就是練不好。
掌心全部是紅的,他還是練不好。
母親氣極走掉,換成父親來,父親并不嚴厲,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放給他聽,幫他找出所有錯音的地方,耐心地指出來,他在錯誤的那個位置拼命的練習,手指被琴弓磨出血來,後來一切都變得完美,他學會了那首曲子。
你看,只要改掉錯誤的地方,就正确了,父親說。
這就是蘇言永恒的人生信條,他一切行為模式的解釋,不斷地變得優秀,更優秀一些,直到能毫不費力地跨過當前的問題,就會正确了,事業如此,愛情也是如此,人生莫不是如此。
真的是這樣嗎?
只要他更優秀一些,更努力一些,終于能夠去跨過他所認為的,五年前他們沒能解決的問題,鴿子就會飛回懷裏,曾經的愛人就能降落手心,是這樣嗎?
其實當然不是的。
蘇言不是不知道,他曾經被人愛過,也學會了愛人,但上一次是陳墨然仰望他追逐他,他只需要回應和前進,而這一次,他卻膽戰心驚地并不敢去面對一個未被确定的前提。
那就是……
愛人,是否還在原地。
他在樓下站了很久,隔着一蓬窗簾遮掩透出來的暧昧燈光,回想着她剛剛躲閃的眼神,踟蹰着心悸。
但是最終,他只能回到車裏,緩緩吐出一口氣,沉默地發動車子離開。
陳墨然不知道蘇言站在樓下,她從沖進家門就開始一刻不停地收拾東西、拖地,把已經整理好的文件拆開,再整理一遍,這是她有點焦慮的時候逃避問題的方法,就是拼命做家務,試圖通過完成一件又一件成功的瑣事,來撫平情緒上的褶皺。
在這個小小天地裏,一切都是她想要的形狀和樣子。
公寓裏幹幹淨淨光潔一新,她感到滿意,舒出一口氣,折騰完了才覺出自己的好笑來,蘇言說什麽了,她就跑了?至于嗎?
心情和緩下來,也不再焦慮,前有一層細汗,陳墨然拿了毛巾和換洗衣物去洗澡,水流沖下,刷洗着一整天的疲憊,她慢慢梳理着自己。
顯然,她并沒有做好被蘇言重新追求的準備,雖然她仍然止不住地想要去靠近他,觀察他,但是那就像在畫廊裏被安全繩隔開一般,需要保持足夠的距離,她能夠欣賞他,卻不能接受畫中人離開畫框向她走來。
就像之前說的,遠見青山多妩媚,入山方知荊棘,蘇言看起來并沒有什麽改變,她不想踏入重複的河流,這是一種隐約的恐懼感。
不過轉念一想,剛剛看見的日程安排又很好的安撫了她,消弭了這種恐懼感。
他總還是要走的,不過是幾周。
她只要保持好距離,就能讓夜莺留在枝頭,僅聽歌聲,他們可以遠遠地對話,什麽都不會發生。
對的,就還是之前說的那個關系。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