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8章
酒店的火災是一位顧客在房間裏抽煙引起的,幸好沒傷着人,但安全檢查免不了。這不查不要緊,一查發現酒店使用的某些材料不合格,路家的幾家酒店被勒令停業整頓,損失巨大。盡管裝修是別人經手的,做為最初的事發地,路遠舟每天被董事會的叔伯們罵得跟孫子似的。他早出晚歸搞整頓,回家就貓在書房裏彈琴。
做生意有賺有賠,許笙沒管他,也顧不上管他。有兩位客戶遲遲不肯驗收裝修,壓了她至少二十萬的尾款。為了收支平衡,她壓縮了幾個項目的工期,想盡快回攏資金。
這天跑完其他工地,她去了RMC酒吧項目施工現場。
工程進度很快,已經開始貼瓷磚了,瓦工除了一位老工人龍師傅,還有一位是她剛從村裏帶出來的族兄許承功。
“哥,手藝學得怎麽樣?”一進門,許笙笑吟吟地問許承功。
許承功笑道:“那是非常快了。”
許笙一邊和他聊天,一邊在本子上記錄工程的情況。
突然,她臉色一變:“龍師傅,錘子拿來。”
龍師傅了然,默不作聲地遞過錘子。
許笙接過,掄起錘子對着牆壁“框框”就是兩錘,把貼上去不久的瓷磚捶成了幾瓣。
她用錘子指着瓷磚碎片問:“我用的是佛山磚,這是什麽東西?”
龍師傅擺擺手:“不關我的事。”
自從許承功來了公司,就以二老板自居,還自作主張換了材料。人家是兄妹,他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麽。
許笙扭頭看向許承功:“你幹的?”
許承功笑道:“反正是工裝,這種店能開多久還不知道呢,用好瓷磚幹什麽?往牆上一貼他們又看不出來,一塊磚省十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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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笙怒不可遏,大吼:“合同上說了用佛山磚就要用佛山磚,以次充好,公司的信譽全沒了。還有,我的佛山磚呢?是不是被你賣了?”
許承功也火了,他把安全帽把地上一砸:“賣了又怎麽樣?都是一家人,你做大老板住別墅,我掙死工資,你吃肉,給我喝點湯怎麽了?別忘了,從小到大你吃過我家多少米。”
在吵架上許笙從不落下風,她把錘子一扔,叉着腰:“兩碼事,你倒賣材料,換別的老板是會追究你法律責任的。你別幹了,回家去。”
一聽這話,許承功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一米八的漢子,青筋直冒,捏着拳頭,像頭發怒的棕熊:“什麽!回家?你別忘了小時候你被狗追是誰幫的你?!”
許笙不甘示弱,仰着頭掂着腳和他對罵:“你小時候還總抄我作業呢,別扯沒用的,我不要你幹了!”
許承功指着她的臉:“你這臭妮子,有錢了就不認人,信不信我揍你?”
“把手收起來。”旁邊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
許笙轉頭一看,門口站着個人。清冷的目光,明豔的五官。右耳三枚圓形耳夾,身上穿着件黑色皮夾克,裏面一件寬松的水墨青花襯衫,襯衫前兩個扣子開着,健壯的胸膛若隐若現,脖子上一條小拇指粗的黑金項鏈。淡藍色牛仔褲,腳上一雙焦黃色馬丁靴。
好……騷……的打扮,像只開屏的孔雀。
許笙咬着牙吸了口冷氣。
既然臭妮子的男人來了,就好處理了,許承功撸起袖子朝男人走去,準備按照村裏的規矩幹一架:“路遠舟,你兇誰呢?來來來,我們比劃比劃,你要是不敢出手,就不是娘養的。”
路遠舟上前幾步,抓住他的手腕,腳下一絆。
許承功“哎呦”一聲,仰面倒地。
“你媽……”他爬起身,朝路遠舟揮了一拳。
路遠舟一個側身讓開,擡肘在他後背輕輕一怼,許承功石頭似的往下一墜,摔了個狗吃屎。
“不打了,”許承功爬起身,氣憤地說,“許笙,你等着,我要回家告訴你爸媽。”說完把身上橙色的工裝脫下來往地上一扔,氣沖沖地沖了出去。
許笙不管他,對龍師傅道:“所有的磚全部重貼,我再從其他工地調個人來幫你。”
龍師傅問:“那我的原料損耗率……”
“公司承擔。”
安排完工作,許笙看向身邊的男人:“你怎麽來了?”
路遠舟微微一笑:“我是酒吧的老板,來監工。晚上一起吃飯吧。”
許笙笑着推辭:“不用了哥,晚上還得回去給路遠舟做飯。他這陣子挺累的,在外面吃沒營養。”
路蘊川微微驚訝。
許笙解釋道:“你比他帥,一進門我就看出來了。”
廢話,路遠舟雖然不太聰明,但是行事規矩得很,才不會把自己打扮得像一只雄孔雀。這路蘊川平常裝得人模狗樣的,私下裏挺悶騷啊。
但,剛才路蘊川說,他是酒吧的老板。
不管他是不是路遠舟的哥哥,首先他是自己的客戶,許笙立刻擠出職業性的谄媚笑容,熱情加倍:“原來這是哥哥你的産業,我還以為是徐先生的呢。”
這笑容能不能再假一點,路蘊川微微往後退了一步:“他是我聘請的經理,我的幾家酒吧俱樂部都是他在打理。”
許笙笑道:“哥你早說嘛,以後有什麽工程你直接找我,不要經過二級承包商了。哥我帶你看看工程進度吧,我對工程質量的要求是很高的,比那些只注重營銷的公司靠譜多了……”
路蘊川微笑着跟在她身邊,看她指着各種裸露的線路吹牛皮。
和不愛說話的客戶說話很受罪,她說着人家看着,說了一下午,許笙口幹舌燥。
将路蘊川送到路上,路邊停着一輛黑色帕拉梅拉。
為了未來的訂單,本着讨好客戶的精神,許笙使勁拍路蘊川的馬屁:“哥,你這車真酷啊,空間好像也挺好,嫂子一定很喜歡。”
路蘊川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turbo,行政加長版,我覺得還好,目前看她是挺喜歡的。”
許笙最了解的車,除了路遠舟那輛寶馬,就是公司裏的那輛裝貨的江鈴皮卡車,其他的車她也不感興趣,于是她提議:“什麽時候帶嫂子出來我們一起玩。”
“下次吧,”路蘊川道,“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還要去工地呢。”許笙笑着拒絕。
路蘊川擡起手伸向她的頭發。
她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幹嘛?”
路蘊川淡淡地解釋:“頭發上有水泥。”他将許笙頭發上的水泥拿了下來。
“謝謝。”許笙尴尬地道了謝。
路蘊川沒再說什麽,上了車,轟大油門疾馳而去。
見他走遠,許笙趕緊從包裏拿出保溫杯,使勁灌了一口水,這才有氣無力地回工地。
為了拉個客戶她差點把口水說幹,她容易嘛她。
轉眼又是立夏,一些項目的資金緩慢回籠,還簽下幾單家裝訂單,生意看上去蒸蒸日上。許笙一高興,給員工們按業績多發了一個月獎金,剛把錢轉給衆人,手機響了。
來電話的是另一家裝修公司的經理。
“喂,李經理,是不是有什麽發財的機會要帶着妹妹一起啊?”許笙笑嘻嘻地問。
手機那頭,李經理非常激動:“許笙,老張在澳門輸了兩個億,帶着全家跑新西蘭去了,他壓了你多少錢……”
老張是二級承包商,許笙有四百萬工程款攥在他手裏。
四百萬,那是她奮鬥多年幾乎賺到的所有家當。如果這四百萬收不回來,材料費,員工工資,房租,全都會斷檔。不僅如此,已經接下的訂單還必須墊付材料費,按期完成……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挂了電話,許笙發了半天呆,終于意識到她馬上要破産了。
耳朵裏嗡嗡作響,腦袋有點疼,她迷迷糊糊地放下手,從椅子上滑到地上,将頭埋在胳膊裏。
看她不對勁,杜曉曉趕緊走過來問:“姐,你沒事吧?”
許笙的喉嚨像被人捏住了一樣,連呼吸都困難,根本出不了聲。
“你不舒服嗎?”杜曉曉伸手扶起她,“要不要去沙發上躺會兒?”
許笙晃晃悠悠站起身,臉色蒼白,頭暈目眩。她扶着杜曉曉走到沙發邊躺下:“沒事,我歇一會兒就好。”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時,手機響了。
她接通手機,有氣無力地問:“喂……”
那邊傳來路遠舟撒嬌的聲音:“笙笙,我很累,晚上給我做海鮮吃吧。”
不管發生什麽,都得吃飯睡覺。許笙坐起身,柔聲道:“好啊,想吃什麽?”
路遠舟想了想:“焗花螺,清蒸青衣魚,生蚝煲,再蒸幾個粉絲扇貝。”
“蒸五十個扇貝夠不夠?”許笙問。
許笙做的蒜蓉粉絲蒸是一絕,路遠舟饞得口水直流:“夠夠夠,對了,你的聲音怎麽有點啞?”
“我有點感冒。”許笙胡謅。
路遠舟笑道:“多喝點熱水,我等着晚上吃海鮮哦。”
許笙笑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