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痛與恨
痛與恨
辦公室門口的幾個安保沒能攔得住程幼也,她推門進去的時候,陸喬也只是稍稍擡了下眉,就好像無論發生什麽,他都能沉穩地坐在那兒,靜觀其變。
保镖們跟在她身後,向陸喬賠不是,陸喬擡了下手,吩咐他們出去了。
門剛關上,只見程幼也一言不發地走到茶桌旁,拿起煙灰缸猛地朝他丢了過去,陸喬背後的巨幅畫框應聲而碎,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陸喬左眼皮跳了一下,表情絲毫不亂,他沒有躲閃,反倒把雙手疊放在膝蓋上,往皮質座椅的後背一靠,輕蔑地說:“程家的女兒,就這麽沒教養?”
程幼也冷笑了一聲,說:“我爸媽教我的能動手就少張嘴,這就是我們家的教養,如果你不是陸憫的父親,我不會對你這麽客氣。”
陸喬表面看着雲淡風輕,但眼底壓着巨大的怒火,他嘲弄道:“你爸媽教你這麽和長輩說話的?你還有臉提陸憫,你糾纏他糾纏得還不夠,你是想徹底毀了他嗎?!”
他站起來,繞過辦公桌走到她跟前,用手杖敲了敲地面,說:“擺正自己的位置,你以什麽身份摻和到我和我兒子中間?他拿不出手的前女友嗎?”
“你搞錯了,”程幼也不耐煩地打斷他,他那些廢話一句她都不想多聽了,“調解父子關系是居委會要幹的事,我只是來告訴你,如果你再對陸憫動手,我新仇舊恨一起算,包括你這次利用崔桉給我潑髒水,你真的以為我毫無頭緒嗎?陸總,像我這樣家教的女孩兒,什麽都幹得出來,聽說你為了保護公司聲譽用心良苦,我發起瘋來,是要把所有人拖下水的。”
陸喬的臉色果然陰沉了幾分。
程幼也拿起一個水杯,放在手裏掂了掂,走之前,對陸喬說:“畫的錢,還有樓下那個擺設的錢,回頭讓楊鎮來找我拿吧,我可不敢給你們轉賬,別回頭又說我花錢收買了誰。”
她這次來就是發瘋給陸喬看的,一個程幼也他不放在眼裏,那她就拿程家出來壓他,她不是什麽體面的人,但陸喬的面子比天大,她敢和他魚死網破,陸喬敢嗎?
程幼也剛轉身,陸喬突然厲聲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允許你走了嗎?”
頃刻,門口的保镖破門而入,烏壓壓的一隊人圍着她一個看似嬌弱的女人,場面還有幾分滑稽。
程幼也動起手來是不要命的,陸喬幾年前也有所耳聞,正當她準備綁起頭發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一個妩媚但足具壓迫力的女聲:“讓她走。”
噔,噔,噔,陸嬈踩着高跟鞋走了進來,保镖們面面相觑,最終還是給程幼也讓了一條路。
Advertisement
程幼也撇了下嘴角,扭過頭朝陸喬做了一個告別的手勢,她嚣張的表情落在陸喬眼底,令他生厭,他一想到他的兒子喜歡這樣的女人,就覺得惡心。
他最讨厭程幼也的一點可能就在于,她讓原本徹底受他掌控的陸憫有了異心,在他眼中,她是拖累陸憫的禍水,是挑撥他們父子關系的婊/子。
而他的兒子,注定是要和他母親那樣的女人結婚的,程幼也是最不和諧的音符,是毀了一切的罪人。
程幼也剛離開沒多久,外面走廊裏突然傳來窗戶玻璃碎裂的巨大聲響,那個精美的水杯也在碎片中壽終正寝了。
陸嬈“嘶”了一聲,暗暗道:“小姑娘怎麽這麽大的火氣。”
等辦公室裏只剩下陸喬和陸嬈兩個人,陸喬憤恨地冷哼了一聲,拄着手杖回到了辦公桌後坐下。
“你來幹什麽?”
陸嬈也不顧自己高跟鞋的小羊皮鞋底,踩在玻璃碎片上,摩擦出尖銳的聲響,令人更為煩躁。
“哥,這麽多年了,你差不多得了,騙騙別人就算了,你怎麽還把自己給騙了呢?”她繞到陸喬身後,一只手撐着他的肩膀,一只手落在桌面上,精美的鑽石指甲敲着桌面,她薄唇輕啓,有如鬼魅,“你何必送陸憫去看心理醫生呢?病得不輕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當年嫂子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你過于自負,不顧綁匪的警告,執意要報警,你覺得那群人不過是要錢而已,不會真的有膽子傷人性命,哪裏能想到他們真的是一群亡命之徒,穆如是真的死了,你無法接受心愛的女人因自己而死,哦,不,穆如是算不得你心愛的女人,你其實一直都很瞧不起她。”
陸嬈不管陸喬臉上抽跳的肌肉、扭曲的表情,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陸憫事後失憶,你卻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必須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他身上,你才能沒有負擔地活下去,你必須告訴自己,一切不是你的錯,陸憫的母親是為了保護他而死,你必須讓陸憫替你痛苦,你的痛苦才能得以救贖,他怎麽能忘記?他怎麽配忘記?哥,你真是個精明的人啊,就連痛苦和悔恨這種不可計量之物,在你眼中,都像貨幣一樣可以轉移,你很快就說服自己了,穆如是不是你害死的,是陸憫害死的,對嗎?”
陸喬暴怒地大喊:“你給我住口!!”
陸嬈輕飄飄地直起身子,拖着裙擺向門口走去。
“我可憐的侄子,經受了那麽多非人的痛苦折磨,那些線連在他的身上,把他當做一具沒有思想的标本,他如今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你卻還想連根拔去,這次,我不允許了哦~”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關上,周遭重歸寂靜,只留下陸喬因憤怒漲紅的臉和粗重的呼吸聲。
-
程幼也回到家中時,陸憫正在安靜地睡着,溫祖雲說他現在吃的那些藥裏都有嗜睡的副作用,他必須靠那些藥物來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放下手裏的東西,走到床前,看着陸憫的臉,總覺得看出了一些脆弱的情緒,讓她心裏疼成了一團。
他在做什麽夢?難過的夢嗎?
她伏下身,輕輕地吻了他一下,這時,陸憫眼珠轉動,緩緩睜開了眼,在她的唇瓣即将與他分離時,他擡起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等兩人氣喘籲籲地分開時,陸憫還舔了一下她的唇角,惹來程幼也不知是羞還是怒的一眼。
陸憫故意想使壞,于是明知故問道:“怎麽偷親我啊?我要是沒醒,你還想對我幹什麽?”
可惜羞恥心這種東西在程幼也那實在值不了幾個錢,她理直氣壯地說:“親你就親你了,什麽叫偷親,我親你要打申請表嗎?”
陸憫晃了晃被锢住的手腕,軟着聲音說:“給我松開,疼了。”
程幼也沒有繞到床的另一邊,而是直接爬到他的身上,給他的手铐解了鎖。
禁锢一松,陸憫便立刻把手腕抽了出來,環住了這個在他身上作亂的人的腰,低頭親了下去。
程幼也抵着他的肩膀,仰着頭被他親得有些缺氧,眼前浮起了一層霧,陸憫以為她哭了,便松開她,無奈地說:“你先招我的,你怎麽先哭了。”
程幼也生下來骨子裏就沒有“賣慘”兩個字,可是在陸憫身邊耳濡目染得久了,也開始學壞了。
她眨了眨眼,皺眉道:“我突然有點看不清了。”
陸憫果然一下子慌了,他看着她的眼睛,手摸到一旁的手機,準備打電話,程幼也把他的手機奪了過來,陸憫立刻正色道:“別鬧,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現在好了,沒事了,我總這樣,已經習慣了。”
陸憫全然沒意識到這是程幼也的伎倆,很心疼地摟着她,說:“怎麽能習慣?對不起......”
程幼也覺得自己可能有點過頭了,她最不喜歡陸憫說對不起,于是她很快換了個話題,指着地板上的購物袋說:“我留在扈北陪你兩天,過幾天再回扈京,怎麽樣?”
陸憫眼底閃過一瞬的欣喜:“你留下來.....陪我?”
“嗯,”程幼也點頭,“但我不會做飯,得你做飯,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麽突然學會做飯了?誰把你教得這麽賢惠的?”
陸憫沒聽出來程幼也話中那點淡淡的醋意,誠懇地交待道:“你之前在采訪裏,說未來想和擅長下廚的男人結婚。”
程幼也表情變得很疑惑,将信将疑:“我說的?什麽時候的事?你不會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我吧?”
她怎麽不記得自己還有這條擇偶觀呢?
“我騙你做什麽?”
“你都和我分手了,還為了和我結婚做準備,這現實嗎?”
陸憫表情一僵,随即垂下頭埋進她的頸窩,說:“不現實,可我也做不了別的了。”
程幼也這時才輕輕舒了一口氣,摸了摸他的後背,像在安撫一只小動物,她說:“所以我才不知道到底該恨你,還是心疼你,我這幾年再怎麽不好過,你也沒比我好到哪裏去。”
她把陸憫的胳膊撈進懷裏,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說:“以後別再這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