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懲罰
懲罰
程幼也把染着血的毛巾丢進水盆裏,表情和語氣都平靜得讓陸憫有些害怕,他怕下一秒程幼也就要判他的死刑。
程幼也問他手铐的鑰匙在哪兒,他沉默地指了指床頭櫃的抽屜,程幼也在抽屜裏翻了翻,找到鑰匙以後繞到床的另一側,把手铐解開了。
清晰可見的,挂着手铐的床柱被蹭掉了幾道漆,有深有淺,程幼也眼底一痛,把他的手腕輕輕脫下來,不願意再去看那些傷痕。
“原來你不光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陸憫,你挺厲害的。”
面對如此嘲諷,陸憫無言以對。
程幼也挪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床邊,床頭櫃上有些針劑的玻璃渣,她翻東西的時候陸憫小聲地說了句小心,他現在戰戰兢兢的,生怕哪句話說不好,程幼也就走了。
“你爸對你動手了?”程幼也一邊翻着醫藥箱裏的東西,一邊若無其事地問,就像是一句平常的寒暄。
這個問題像是當頭一棒,陸憫的手指攥在一起,果然沒有回答。
程幼也還想追問,這時外面的門鈴響了,她戴上口罩出去開門,回來的時候手裏提着一兜包紮用的醫療用品。
她坐下後,不由分說地拉過陸憫手腕,用鑷子夾着碘伏棉球一點一點仔細地擦拭着傷口,陸憫痛出了冷汗,但繃緊了全身的神經,克制每次棉球擦過傷口時想縮回手的本能,盡量乖順地聽從程幼也的掌控。
程幼也的眼眶還是紅通通的,濡濕的下睫毛還沾着一點眼淚,應該是在他醒之前哭過一陣了,陸憫擡手,想幫她把眼淚擦掉,程幼也卻像是賭氣一般偏過頭,躲開了他的手。
陸憫的手僵在了半空,這時,程幼也悶聲悶氣地說:“別碰我,讨厭你了。”
陸憫瞳孔一顫,慌亂地脫口而出:“不.....”
“崔桉的事,我會想辦法解決好的,不會讓你受委屈的......還有顏鹿鳴,我和她沒關系,什麽關系也沒有.....”
陸憫也不知道自己在颠三倒四地解釋什麽,越說到後面越小聲,只看見程幼也低着頭幫他處理傷口,眼淚又無聲無息地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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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策也和許結年說的一點不錯,程幼也這輩子所有的眼淚和挫折,可能都在他這兒了。
“我信你了,你要怎麽解決?告訴所有人,李靈是你收買的,人也是你打的,我就是一個無辜被牽涉其中的路人甲,讓所有人都恨你,讨伐你,這樣我就不委屈了,對嗎?”
程幼也用繃帶一圈一圈纏過他的手腕,指尖碰在他的皮膚上,引起他一陣陣的顫栗。
半晌,陸憫才低聲問:“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如果她什麽都不知道,看到他現在這副樣子,不會沒有一點驚異,接受得這麽快。
程幼也包紮好每一處傷口,把繃帶和酒精收納進醫療箱,然後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又繞到床的另一側,抓着陸憫纏着繃帶的手腕,重新套回手铐裏,這次她把鑰匙收進了自己的口袋。
陸憫既詫異又迷茫,不知道程幼也想做什麽,但是又不敢反抗,任由她處理自己,希望能讓她心情稍微好一些。
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徹底脫離了陸憫的掌控。
只見程幼也掀開被子鑽了進去,然後撐着他的小腹,跨坐到了他的身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幼也,你......”
話音未落,程幼也就弓下身子,捧着他的臉吻上了他的嘴唇,在陸憫驚谔的、不可思議的眼神中,程幼也不容拒絕地撬開他的唇齒,粗暴地攫取着氧氣,沒過多久,他嘗到了一點血腥味,這時程幼也才緩緩和他分離,他擡手蹭了一下自己的唇角,竟是被咬破了。
這時,程幼也突然拿出手機,一邊解開他胸口的扣子,一邊打開照相機,把攝像頭對準了他那張因為剛剛那個吻而彌漫情玉的臉,就連嘴角的那一點血跡看起來都那麽妖冶澀情。
他這張臉,真是禍水,不怪她鬼迷心竅了十年。
陸憫看着她拿出手機,響起快門聲,表情突然慌張起來,擡手去捂攝像頭,說:“別......”
程幼也歪了一下頭,問:“不能拍嗎?那我不拍了。”
陸憫的手指顫了一下,然後,他似乎是認命一般地放下了手,把頭偏向一邊,想藏起自己潮紅的臉頰。
“沒.....沒說不能。”
程幼也摸上他的胸口,語氣輕佻,又仿佛是在試探,她想看看陸憫能忍到什麽地步。
“你不喜歡的話我删了。”
這時陸憫皺着眉,有些無奈地看向她,問:“程幼也,你是在欺負我嗎?”
程幼也聞言笑了,她供認不諱:“是啊,我是在欺負你,我要給你點教訓,不行嗎?”
她真的很想知道,她做到什麽程度,才能引起陸憫的拒絕和反抗,才能讓他別這麽溫順,這麽乖巧。
可陸憫卻垂下手,一副任她采撷的模樣,說:“我讓你欺負,你就能不生我的氣了嗎?”
程幼也臉色一變,心中起了無名火,她怨怼地看着他,最終,嘆了口氣,她不想再欺負他了。
她說:“你去香江寺偷看了我的願望吧?你帶我去那家餐廳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很了解你,我知道你一定會去看,所以我是故意那麽寫的,我想制造一種我放不下你的假象,以便于我之後傷害你,我想讓你也嘗一嘗撞南牆的滋味。”
陸憫果然染上了痛苦的神色,他顫聲問:“你恨我,對嗎?”
“對,我恨你。”程幼也把手放在他心髒的位置,冰涼的手指觸及他的皮膚,讓他為之一顫,“傷害你讓我很有安全感,我會覺得,啊,就連這樣你都不走,那你應該不會再走了吧。生氣嗎?覺得我狡猾嗎?”
陸憫十分震撼地看着她,努力地理解她話中的意思,隐隐約約明白過來,卻還是不敢相信。
他想坐起來抱她,直起身子的時候卻被手铐牽制住,他看了一眼被铐住的手,于是直接拉着程幼也的手臂,把她帶進了懷裏,程幼也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當中。
一聲嘆息落在她的耳畔,他說:“不生氣,也不會走。”
程幼也靠着他的胸膛,聽着他愈來愈快的心跳,說:“我很不喜歡說威逼要挾的話,我覺得那很沒意思,但是我要告訴你,陸憫,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機會,如果你再推開我,我就真的不會再回來了,這不是在威脅你。”
“嗯,我知道。”
程幼也坐起來,手落在他的小腹上,再往下,摸到了腰帶,陸憫領會到她的意圖,立刻捉住她的手說:“不行,這個不行。”
“你做得了主嗎?”程幼也不打算聽他的,利落地解開皮帶,這下陸憫的表情是真的慌了。
“別,聽話,我現在這樣你該難受了,下次我再......”
程幼也打斷道:“你早這麽心疼我就好了。”
此言一出,陸憫一下子梗住了,緊接着,程幼也伏下身,吻了吻他鎖骨下那兩道疤。
陸憫怎麽可能不心動?他做夢也不敢想,程幼也會這麽溫柔地對待自己,當初她的一個吻就讓他丢盔棄甲,如今一個又一個輕柔珍重的吻落下來,他怎麽可能不動搖?
“......你不覺得我瘋麽?”
“可我不怕。”
他扶着程幼也的腰,在她的柔情蜜意的親吻中徹底沉淪,他有點悲觀地想,這會不會只是一場夢,夢裏的程幼也這麽愛他,等他醒過來,等待他的依舊是無情的仇恨與厭棄,她知道了他的秘密,然後用一種恐懼厭惡的眼神看着他,那個光芒四射的、高高在上的陸憫是假的,他是那麽的陰暗扭曲,那麽的不讨人喜歡......
在他胡思亂想時,程幼也再次湊上來和他接吻,她用不着發問,他那副悲傷寂寥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能不能對我多點信心?”能不能相信她的愛,能不能相信她,“我會把你拼好的。”
陸憫深邃的眼眸顫了顫,他啞着嗓音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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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陸憫先醒,盡管他知道手铐的鑰匙就在程幼也衣服的口袋裏,他觸手可及,但是他選擇不動。
他很喜歡程幼也對他為所欲為。
他吻了吻她的頭發,把被子拉上她的肩膀,避免她着涼,盡管動作很輕,程幼也好像還是被擾醒了,她往他懷裏蹭了蹭,睜開眼之前,陸憫先捂住了她的眼睛,讓她不被光刺激到。
程幼也反應了一會兒,等眼前沒那麽難受了,才問道:“誰和你說的?我哥?年年?總不會是團長吧?”
陸憫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松開了手,對上了程幼也澄澈明亮的眼睛。
“我當年一直以為,離開我,你只會過得更好,在之後的幾年,我甚至一度後悔太晚放過你。”
如果當初林競由沒有找到他,或許他和程幼也真的就這麽斷了,可他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知道,完了。
他還想見她,他還想愛她,他給自己找了許多借口,他覺得自己向來有分寸,可見到程幼也的那一刻起,他就意識到,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他的思念,他的妒火,他的僥幸,他的悔恨,他根本控制不了。
“你覺得離開我,是放過我了麽?”
“我......”
“算了,你別說了,我不想再聽你用那些難聽的話罵自己了。”
程幼也從被子裏鑽出來,準備翻身下床時,陸憫突然拉住了她。
她回頭問:“怎麽了?”
只見陸憫仿佛做了一番心理鬥争,才艱難地開口:“我們現在,算什麽關系?”
程幼也莫名其妙:“你很在乎這個嗎?我以為你很喜歡情人這個身份呢。”
“怎麽可能?”陸憫急切地反駁,然後露出了一個可憐的表情,說,“給我個名分,好不好?”
程幼也失笑,佯裝嚴肅道:“你現在是不是發現和我扮可憐特別有用了?撒嬌一次兩次可以,多了不管用了。”
他十七歲時就會跳進水裏博她的可憐,她現在才發現,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程幼也準備了一點簡單的早餐,吃過之後給陸憫手臂上的傷口換了藥,用嶄新的繃帶纏好,陸憫想抱她時,卻又被她拉着手腕铐到了床上。
“我出去有點事,你哪兒也別去,等我回來,知道了嗎?不會很久。”程幼也把自己的手機號設成陸憫的緊急聯系人,然後把手機放到了他的手邊。
陸憫卻有點委屈了:“我聽你的話,你用不着鎖着我......”
可程幼也好像絲毫沒有心軟,她說:“可我不鎖着你,在外面會很擔心你會不會又傷害自己,你體諒體諒我,我不想在外面心驚膽戰的。”
這句話果然很奏效,陸憫對她的擔心十分受用,伸出手把她拉進懷裏,向她讨了一個吻,然後說:“我哪兒也不去,誰也不見,我恨不得當你的金絲雀。”
程幼也親了親他的唇角,收起了手铐的鑰匙,三十分鐘後,出現在了陸氏集團的樓下。
“他不想見我?他說了算嗎?”
“陸喬真以為他在扈北只手遮天了?”
“我現在沒什麽耐心了。”
說罷,程幼也擡起折疊椅砸向大廳中央的水晶雕塑,價值不菲的精美塑像瞬間被砸了個粉碎,在一片慌亂和尖叫聲中,她乘上了直達總裁辦公室的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