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護短
護短
一月氣溫驟降,好在教室裏暖氣還算充足,程幼也咬着筆帽出神,眼神若有似無地往坐在她左前方的陸憫身上飄。
元旦假期回來之後,兩個人就沒怎麽說過話,聽說陸憫接了個新戲,明年開春就要去劇組準備高考了,前幾次月考他的成績都在年級七八徘徊,過央影的文化課沒什麽太大問題。
估計他們之後也沒什麽機會再見面了,程幼也想到這兒,心裏堵得發慌。
這時謝戎揣着口袋,在走廊左右看了一眼,然後敲了敲教室的後門,壓低聲音喊了聲“老大”。
程幼也應聲回頭,四下張望了一下,起身時凳子在地板拖動發出聲響,陸憫停下筆,看向後門的方向,見程幼也跟着謝戎走出了教室,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謝戎抽出一根煙遞到嘴邊,被程幼也拍掉,她瞪了他一眼,謝戎只好怏怏把打火機收了回去。
程幼也興師問罪道:“張楠和我說之前的事兒結了,怎麽回事,你去找他了?”
張楠對程幼也來說算不上什麽硬茬,但是像蒼蠅似的,不叮人他煩人。當初每天放學就蹲在伏北門口等着收保護費,三中校紀出了名的差,校內各立山頭,沒人聽過他這號角色,而程幼也當時又是初來乍到,名聲不算響,有一天保護費收到了她身上。
他啃到了這塊硬骨頭,銷聲匿跡了一陣子,後來有了靠山卷土重來,隔三差五就來找她的麻煩。
謝戎攤手,無辜地說:“我倒是想去會會他,你不讓,我們誰敢啊?”
程幼也一記眼刀,謝戎立馬雙手舉過頭頂,自辯道:“真沒有。”
程幼也托着下巴匪夷所思起來:“這都第幾回了,誰背着我在外面偷偷打架了?那個劉澳昆也是,之前在校園論壇說是要給我點兒顏色瞧瞧,這兩天看見我都低着頭走,吃錯藥啦?”
說不古怪是不可能的,謝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回頭我問問,估計是想替你出頭的。”
程幼也皺起眉,對他指指點點起來:“讓他們少想些有的沒的,過兩天我要去校考了,期末考試不及格的別再想着讓我找人來開家長會了,聽到沒有?”
“知道了。”下課鈴響,陸憫從教室後門出來,謝戎擡頭,剛好和他對視上,目光碰了一瞬,然後錯開,等他轉身離開,謝戎才咂摸了兩聲,嘀咕道,“這個陸憫到底對你有意思沒有?不聲不響地就這麽吊着算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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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程幼也用力錘了他一下,回頭看陸憫已經走遠了,才轉過來不悅地說,“你少說兩句吧,元旦晚會他願意來已經很給我面子了,說明人家真的把我當朋友,背地裏怎麽能這麽說朋友呢?”
“行行行,好朋友,祝你倆友誼長存哈。”謝戎做了個鬼臉,好像鞋底抹了油,旋過身溜了。
“這小子。”程幼也氣笑了,翅膀硬了,開始叛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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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前。
路燈暗冷的光堪堪照亮巷口,再往裏就是一片幽黑,間隔幾步便會有一個霓虹燈門頭,在黑暗中散發着沉悶的光。
張楠一夥人蹲在自行車廠門口抽煙,看見巷口拐進來一個影子,不約而同起身把煙頭丢到地上踩滅,火星子發出“滋滋”的聲響。
他們抄着手吊兒郎當地朝他走過去,狹路相逢時,張楠不由得嗤笑了一聲:“程幼也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怕事?居然找別人來替她平事了?”
張楠走上前去,用食指怼了怼他的肩膀,不羁道:“回去告訴程幼也,我只和她打,不然這事兒沒完,她別想過個好年。”
來人把口罩往上扯了三分,揮開張楠停在半空的手,彎腰拾起一個啤酒瓶,在手裏掂了兩下,目光從一衆人臉上移過,目中無人道:“她沒空,你挑三揀四也沒用。”
張楠覺得可笑,歪着頭擡手對身後的弟兄們比劃了兩下,一衆人抄起家夥蜂擁而上。
騎着自行車的路人路過巷口,被打鬥聲吸引,見是不良少年的圍毆現場,急忙踩着腳踏離開。
陸憫蹲在張楠跟前,用啤酒瓶鋒利的碎片抵着他的脖子,低吟道:“早點把事了了,多好,何必挑三揀四的呢?”
張楠慌亂地點頭,生怕這個瘋子下一秒就把碎片刺進他的脖子裏。
陸憫把一沓錢丢到張楠懷裏,語氣平淡地說:“領人去醫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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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影和京舞的校考要比扈戲早兩天,寒假前高三教學樓突然就冷清了下來,陸憫和許結年搭同一班飛機降落扈京,許結年給程幼也發了一段小視頻,機場抵達廳熱鬧非凡,有一群舉着“藝考加油”橫幅的陸憫粉絲在等着接他。
視頻中陸憫把帽檐壓得很低,楊徹跟在他身後護着他,他的臉色有點蒼白,程幼也隐隐擔心起來,他低血糖的毛病時時會犯。
藝考前一晚,程幼也刷新着各大社交平臺,陸憫高考算是大新聞,不僅上了熱搜,各大媒體幾乎是全程跟蹤直播,甚至原本保密的酒店樓下都蹲滿了狗仔,在零下十幾度的扈京室外,也是辛苦他們了。
淩晨兩點,程幼也失眠,正百無聊賴地翻着和陸憫的聊天記錄,突然手機“嗡”了一聲,彈出一條新消息,吓得她把手機掉到了床上。
黑暗中手機屏幕發着一簇微弱的白光,她點開消息通知,居然是陸憫發來的。
「陸憫:不祝我考試加油?」
聽起來不像是他會說的話。
「程幼也:你不會被綁架了吧?你在求救嗎?要我報警嗎?」
陸憫垂着腿坐在飄窗臺上,後背倚着冰冷的玻璃,房間內漆黑一片,往樓下看,有哪幾輛車是狗仔他清清楚楚,不過他倒是挺喜歡這種貓鼠游戲的。
「陸憫:嗯,和他說考試加油,不然我要撕票了。」
程幼也低低地笑了一聲,這句話又像他了,她蒙在被子裏敲擊着屏幕。
「程幼也:考試加油,求求你千萬別撕票。」
陸憫微微揚起唇角,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
「陸憫:多虧了你,他得救了。」
「陸憫: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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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憫如今已主演多部熱門電影,獎項傍身,公衆對于他即将上岸央影沒有太大的疑問。
他是這一代中少有的擁有破碎感的青年男演員,流淚的鏡頭特別抓人,又生得一副好皮囊,這是許多大導演喜歡用他的原因。
但程幼也從沒見陸憫哭過,并且潛意識裏認為他不是會輕易落淚的人,脆弱和破碎這兩個詞更是和他毫不相幹,由此得出結論,他演技的确不俗。
扈戲的校考随後啓動,比起央影培養了許多實力派的電影人,扈戲則是頂流偶像明星的搖籃,公認的新生代人氣王陸憫曾表示自己未來會專注于電影行業,不會考慮報考扈戲,引得許多人遺憾連連。
開考當日,扈戲門口圍滿了媒體記者,都在賭采訪到未來頂流的運氣。
考場外帥哥美女如雲,程幼也長了張出類拔萃的臉,只是稍微拾掇了一下便成了采訪的寵兒,她腼腆地笑着回答記者的問題:“我報考的是話劇表演專業,對。”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一下,她對着鏡頭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記者點頭表示理解,繼續去采訪下一位考生。
「陸憫:我下戲了,考完去吃飯。」
陸憫的新戲在扈京開機,他藝考結束後直接留在了劇組,估計春節之前都不會再回扈北了。
「程幼也:怎麽早晨下戲?」
「陸憫:想吃什麽?」
程幼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回複消息的時候眼睛彎彎的簡直要溢出了蜜,藝考現場最不缺社交牛人,和程幼也并排排隊的女生探過頭來,好奇地問:“和男朋友發短信呢?怎麽笑成這樣?”
程幼也像受驚了的麻雀一樣抖了一下,然後撥浪鼓似的搖頭,惹得旁邊的女生笑彎了腰:“還說不是,你臉都紅了。”
陸憫站在隔離帶外,把手機收進了風衣口袋裏,遠遠地看着程幼也的背影。
這時一個帶着攝像師的記者朝他走了過來,他把口罩往上扯了扯,又把毛衣的領子拉高了一些,但他站在那就有如青松挺立,很難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于是記者禮貌性地上前詢問:“同學,你也是考生嗎?”
陸憫思索片刻,點了點頭,說:“算是吧。”
“你是考完了嗎?還是?”
陸憫看了一眼鏡頭,搖了搖頭說:“不是,是在等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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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考場程幼也碰見了顏鹿鳴,若不是她記憶力極佳,僅憑一面之緣她還真不一定能記得住這一張臉。
她前幾天和陸憫一同出現在央影的考場,還有不少媒體對此進行了報道。
顏鹿鳴明顯也認出了程幼也,原本精致的一絲不茍的笑容突然垮了下來,她嘲諷地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離她遠了幾步。
當天晚上有一個小爆料在豆瓣小組吵翻了天。
【聽說顏鹿鳴考集體小品的時候拌了同組考生一腳,現場打起來了】
「我是現場考生,我證明是真的,我估計扈戲上岸沒戲了,幹脆和大家說說」
「集體小品命題是餐館避雨,當時顏鹿鳴推搡了其中一個考生,結果讓另一個考生摔倒了,摔倒的考生可能本來心理壓力就有點大,突然大哭起來,這其實還好」
「然後顏鹿鳴趁亂想打她推的那個考生,估計是想演矛盾戲吧,結果那個考生直接抓住她的手反手給了她一耳光(假打,搶了打人這個角色,顏鹿鳴為了演完,只好接着往下演了」
「我直接站樁看戲了,太精彩了,看不出真的假的,我也活該考不上,當時就應該加入進去一起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