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設防
不設防
陸憫似在埋怨:“她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程幼也小聲嘟囔:“我哪裏能想到她會說謊......”
怎麽會有人去撒這種一問就露餡了的謊呢?除非那個人篤定她不會來問陸憫。
她原本确實不會問的。
陸憫沉着眸子,揉了揉手腕,不說話了。
“還痛嗎?”程幼也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飛快地給自己找了臺階下,“之前沒機會和你說謝謝......”
陸憫微微搖頭,說:“沒什麽。”
也不知道是說不痛,還是不必說謝謝。
程幼也換了一身體育課的運動服,陸憫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他拿起脫在一旁的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扶着邊角櫃下床,程幼也伸手扶他,說:“我送你回宿舍吧。”
“我回家。”
“現在嗎?那豈不是要逃學......”
他看向程幼也,以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說:“你不也晚上剛從網吧回來嗎?”
程幼也立馬低頭掏出了手機:“我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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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幼也把陸憫送到了公寓大堂,看着他進了電梯,擡起手想說再見,可陸憫卻站在電梯裏,按着電梯門,擡頭問:“怎麽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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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幼也這才硬着頭皮進了電梯。
“我以為明星的住所都要對外保密呢。”
“是要保密的,到了。”電梯升到15樓,“叮”了一聲,陸憫按着hold鍵,程幼也走出去後他才松手出來。
公寓是一層一戶的大平層布局,電梯正對面砌了一面櫃子,但裏面空空如也,隔層上落了一層灰,看起來不常使用。
程幼也跟在陸憫身後來到公寓門口,先避嫌地轉向了一邊,這點社交禮貌她還是有的。
不料陸憫卻對她說:“0903。”
程幼也困惑地回過頭,問:“什麽?”
“幫我按一下密碼。”陸憫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哦哦。”程幼也會意,把密碼輸了進去,伴随着解鎖的提示音,她擰開了門把。
她心裏古怪起來,剛剛按電梯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客廳的燈是開門感應,室內瞬間燈火通明,程幼也眼底閃過一絲驚愕,因為裏面幾乎沒有任何裝修,只漆了牆裝了地板,客廳肉眼可見的只有一張沙發和一張茶幾,簡約得像樓盤樣板房。
程策也生日送她的那套房子起碼還精裝了。
陸憫看出來她的驚訝,把校服随手丢到沙發上,解釋說:“我不常住這兒。”
他繞進卧室,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身休閑的黑白套裝。
“你自己住在這兒?沒人照顧你嗎?”程幼也探頭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出所料,只有一張床,三件套是幾乎和牆壁融為一體的灰色。
但是這裏還是有非常顯而易見的優點的,那就是落地窗前的景色非常漂亮,山海各半,俯瞰着整個扈北,樓間燈色一覽無餘。
陸憫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最後才說:“沒必要。”
程幼也頓了頓頭,然後指指門外說:“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手機給我。”陸憫朝她伸出手,程幼也雖然疑惑但沒怎麽猶豫,掏出手機解鎖後遞給他。
手機壁紙是她和程策也在海邊的合照,遠處他們的父母在朝鏡頭招手,陸憫的手指懸在屏幕上停了片刻,然後點進了短信界面。
他發出了兩條短信,收到回複後把手機遞還給了她,說:“我叫了車在樓下,認識的司機,車牌號7688。”
程幼也小聲重複了一遍車牌號,然後朝他揮了揮手,說明天見。
陸憫微微颔首,待門再次關上,屋子裏又重歸寂靜,除了窗外馬路的鳴笛聲,再沒有一點別的聲響,不知怎麽,好像溫度也降低了,剛剛沒有這麽冷。
陸憫走到茶幾前,彎腰拿起被泡壞的手機,拔出了電話卡,然後在卧室抽屜裏翻出了一部新的手機,插進去開機啓動。
待數據全部恢複,他打開通訊錄翻了幾頁,撥出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對面的聲音明顯是驚喜的雀躍:“阿憫?你找我?”
陸憫嗯了一聲,冰冷的聲音中帶着不易察覺的愠怒,他終于有時間來解決這個事情。
他沉聲道:“你在那群媒體面前怎麽說,我不管,我也管不着,別來我身邊的人跟前說三道四。”
顏鹿鳴顯然沒有料到陸憫打電話來會是和她說這個,畢竟她已經故技重施不知道多少回了,存在僥幸心理。
她強作輕松地說:“阿憫,你在說什麽呀?我沒有和誰說三道四呀......”
陸憫站到了落地窗前,看着程幼也在司機下車給她開門時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然後鑽了進去,關上車門,随後消失在車流之中。
“你得慶幸劉奉君沒惹出太大的亂子,不然這個事也不會就這麽結了。”
顏鹿鳴深吸了一口冷氣,半晌才顫抖着聲音說:“阿憫,我只是,叫那個人去教訓她一下,我沒想到你也在...我不知道他真的敢那樣,我不知道。”
陸憫冷笑了一聲:“要是我不在,你準備怎麽樣?”
顏鹿鳴已經帶上了哭腔,為自己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是不知道這幾年是誰在背後幫你,他想做什麽輪不着我管,但在我這兒,他說了不算,還有,從今天開始,楊鎮不用再過來了。”
顏鹿鳴難以置信地說:“可是......舅舅是伯父給你安排的呀,難道,你要為了一個程幼也,開除舅舅??”
陸憫頗不耐煩道:“你聽不明白我說的嗎?他說了不算。”
“......我明白了。”
顏鹿鳴話音未落,聽筒傳來忙音,她氣急敗壞地把手機往地板上狠狠一摔,趴到床上痛哭起來。
陸憫屈腿卧進沙發裏,茶幾上的手機又震動起來,他拿起接通,聽到鐘煜壓低聲音說:“聽說你低血糖掉水裏了?沒事吧你?”
陸憫看着窗外的夜景,燈光明滅,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沒有,一不小心跌進去的,程幼也和你說的?”
“是啊,那時候你好像還暈着,得虧被她碰見了,怎麽還能不小心掉進去呢?”
“嗯,多虧了她。”
如果他沒有跌進水裏,她應該會坐在那個角落一整晚,都不會出來和他說話吧。
他不跌進水裏,怎麽叫她露面呢?
和鐘煜結束通話,陸憫思慮片刻,給溫醫生發過去了一條短信:“周末見一面吧,虹北醫院。”
時間久了,他都快要忘記自己是個病人了,他也快忘了,沒人會喜歡一個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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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幼也撚着簽子把最後一塊麻薯咬進嘴裏,舔了舔嘴角的糖漿,一伸手,蔣好奇就很有眼力見地把空了的麻薯碗接了過來。
她邁進摩托車行,身後跟着烏泱泱的一隊人,一同擠進了這小小的店面裏。
劉奉君眼底一驚,放下手上的扳手,往工作服上蹭了蹭,陪笑道:“也姐,你怎麽來了?”
程幼也四面看了看,滿不在意地說:“順路過來看看。”
不用想也知道,誰順路會帶着這麽一大幫子人順路的。
劉奉君緊張地看了一眼程幼也身後的人,被他們回瞪了回去,他只好讪笑着收回了目光。
程幼也跨坐到一旁的摩托車上,拍了拍油箱,握着把手朝車頭方向前傾過去,吓得劉奉君大氣不敢喘一下。
“也姐,這......”
“緊張什麽?”程幼也輕松地笑了笑,說,“陸憫這個真傷員都沒說要拿你怎麽樣,我還能幹什麽呢?托你辦事的人錢已經打給你了吧,聽說你欠球館的錢已經還上一半了。”
劉奉君反複蹭着手上的機油,牙齒打顫,結結巴巴地說:“也姐,我真沒錢了......”
“我也沒往你要錢啊。”程幼也回頭,語氣誇張地問蔣好奇,“我進來以後跟他提賠錢的事了嗎?”
蔣好奇非常配合地回答:“沒有啊姐——”
程幼也轉回來,随手拿起一個摩托車頭盔,套到了劉奉君頭上,她一邊扣頭盔的扣子,一邊語重心長地說:“你說你把人家陸憫撞了,人家是寬宏大量,不和你計較,可咱們遇到這種事,也得講點禮數是不是?你也不表示表示。下個周,叫上你之前那群好朋友,買個果籃,去找人家道個歉,禮物雖然是小的,可是受禮的人心裏是暖的,你說對不對?”
程幼也拍了拍頭盔,劉奉君忙不疊點頭,連連答應。
“這車挺好看的,川崎多少?”程幼也從車上下來,扭頭看謝戎,“喜不喜歡?送你一輛。”
謝戎沒理睬她,哼了一聲。
程幼也回過頭,笑眯眯地說:“三哥說喜歡,這車我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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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剛下晚自習,陸憫把練習冊遞給課代表,程幼也從教室另一頭繞過來,交上作業以後在一旁等他收拾東西。
陸憫坐在位子上,瞥了她一眼,問:“幹什麽?”
程幼也想當然地說:“鐘煜陪許結年去市裏集訓了,我和你一起走啊。”
陸憫沒說什麽,收拾完起身,程幼也就跟在他身後走出了教室。
伏北只有高三生住校,他們走在林蔭道大部隊的末尾,後面不剩幾個人,到了籃球場,人流分散到不同的宿舍區,這時候,從球場走出來一隊人。
為首的是他們的老熟人,劉奉君。
陸憫不動聲色地往程幼也身前挪了半步,帶着敵意謹慎地看着劉奉君的動作。
不料劉奉君從地上提起來一個果籃,谄媚地走上前來,雙手奉上,說:“陸哥,真對不住,以前是我年少輕狂,不懂誰才是伏北真正的王,小小禮物不成敬意,請你一定收下!”
押的什麽爛韻,程幼也在背後笑彎了腰。
陸憫沉了一口氣,頗為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卻軟了下來:“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