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救溺
救溺
程幼也感覺自己的頭痛病又要犯了。
顏鹿鳴有點難以置信地擰眉笑了一下,吹噓道:“你沒看過陸憫的第一部電影嗎?我和他演的。”
程幼也不耐煩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說:“看倒是看過,不過确實沒什麽印象。”
她終于想起來了,這個人就是鐘煜說的,那個十三中的顏鹿鳴,名不虛傳,确實挺漂亮的。
顏鹿鳴臉上的笑有點挂不住了,程幼也這幅态度和她平時碰見的那群喜歡陸憫的女生很不一樣,畢竟大部分人聽到她是女明星,就開始底氣不足了。
“不是,你什麽意思啊,你不要臉嗎......”
這個詞就有點太難聽了,程幼也“嘶”了一聲,打斷她:“首先,我和陸憫沒有你想的那種關系,我沒義務受你的臉色,不過如果你把這個當作警告的話,我聽到了,你大可放心了,其次,這種問題,我覺得你去和陸憫本人說會更快一點,聽說一個,就要來找一個,效率很低。”
她從來沒有搶別人男朋友的喜好,專程為這個來挑釁她,顏鹿鳴實在是多慮了。
顏鹿鳴氣惱得想要發笑,程幼也一擡手,她馬上後撤了一步,她聽劉奉君說程幼也就是太妹做派,于是擺出了一副你不會是要打人吧的表情。
程幼也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拉了一下書包帶,把她留在原地,揚長而去。
殺傷力沒有,羞辱性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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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憫把自己關起來的第六天,空空蕩蕩的別墅中,他被尖銳的玻璃破裂的聲音驚醒。
他做了很多夢,夢裏出現了很多人,大部分人都希望他離開,只有一個人想要他留下。
所以他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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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人坐在書桌旁,撐着頭看他,背後支離破碎的窗戶吹進冷風,米黃色的窗簾翻動起來,有如旗幟獵獵。
陸憫警惕地看着他,強撐着虛弱的身體說:“你是楊鎮的那個侄子。”
哪怕在這種狀态下,他也能全副武裝得很好,他的刺就像是與生俱來的。
“你記性倒是蠻好的。”楊徹笑着點頭,把桌子上的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姑姑怕你死了,讓我來看看你,對了,撞人的人是顏鹿鳴找的,現在的高中生,也太早熟了。”
陸憫拿起水杯,遞到蒼白沒有血色的唇邊,喝了一口,意識清楚了一些,他又看向楊徹:“叔侄倆給兩個老板打工,倒是挺少見的,我記得顏鹿鳴是你表妹,你們家族關系還挺緊張的。”
“還能陰陽怪氣我,看來你姑姑的擔心有點多餘了。”楊徹拿起已經重新裝上電池的手機,随意劃了兩下,挑起眉語氣輕挑地說,“這個叫程幼也的,剛剛給你打了通電話,出于禮貌,要不要回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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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憫推開後門時,原本吵嚷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他目不斜視地走到課桌前坐下,同學們紛紛小心翼翼地側過頭看他。
陸憫的臉色差得有點太明顯了,引得不少人腹诽,大家心中有了很多猜測。
“不是,怎麽斷了條胳膊像是沒了半條命一樣?”鐘煜走到陸憫座位旁,難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他。
“程幼也人呢?”陸憫看向程幼也空空蕩蕩的桌位,問鐘煜。
鐘煜搖搖頭,說:“不知道,她前兩天還老問我你怎麽樣了呢,我哪兒知道啊,這兩天倒是不問了。”
“她在躲我。”陸憫得出了結論。
“啊?她躲你幹嘛?不會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自閉了吧。”
鐘煜當然是想不明白的,程幼也怎麽可能躲陸憫呢,上次去她家看她的時候,她為陸憫黯然神傷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呢。
“不知道。”陸憫往後一倚,翻開和程幼也的聊天界面,問候他的消息也停留在好幾天前。
鐘煜覺得陸憫看起來,好像有點落寞,配上那張憔悴萬分的臉,有種說不出的可憐。
晚自習時間,陸憫頭一次推開體育館三樓的大門,一衆人認出了他,表情并不友善。
陸憫倒是習慣了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敵意,開門見山道:“我找程幼也。”
謝戎把球杆往臺上一丢,蔣好奇拉了他一下,被他甩開,他走到陸憫跟前,打量了他一眼,說:“你救了也姐一命,這個人情我們會替她還,不會欠你的,你之後別再來找她了。”
陸憫一言不發地看着他,莫名覺得這個人說話的語氣和程幼也很像,尤其是和他第一次見程幼也的時候,他光是注意到這個,反倒沒為這番話感到冒犯。
陸憫轉而看向蔣好奇,說:“見到程幼也,告訴她我找她。”
謝戎火了:“你這個人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陸憫轉身離開時謝戎抓住了他的肩膀,陸憫反手擒住他的手腕,回擲給他一個冷眼,然後松開了手。
謝戎沒想到陸憫回頭壓低聲音帶着挑釁意味和他說:“你和我動手,你說她會向着誰啊?”
圍觀群衆蔣好奇心中默默發出一聲: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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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結束,程幼也從校外上完網回來,她讨厭煙味,平日裏從不去網吧,自從那個叫顏鹿鳴的來找過她,她就變得反常起來。
她把一兜燒烤丢到臺球桌上,說:“單獨那袋素的別動,我回宿舍捎給許結年的。”
小弟們七嘴八舌地湊在一起,一邊翻着燒烤,一邊試探地看三哥的眼色。
蔣好奇藝高人膽大,先支支吾吾起來:“姐,那個......”
謝戎飛給他一記眼刀,他只好苦着臉閉上了嘴,他雖然很替姐委屈,但是又很希望姐和姐夫好,他為這種矛盾的心理自責起來,他好像還是應該聽三哥的。
“怎麽了?”程幼也覺察出不對來,看向老三,說,“你瞪他幹嘛?看把我們好奇吓的。”
謝戎翻了個白眼,置氣不再看他們。
蔣好奇這才戳着手指,結結巴巴地說:“那個......陸憫今天來找你了。”
程幼也怔了一下,随即沉默了,謝戎背過身哼了一聲:“你還理他幹嘛?我最看不起這種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
程幼也嘆了口氣,拿起飛镖往前一擲,正中靶心。
如果真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只是想做普通朋友,現在應該能好受得多。
十一點熄燈前,程幼也把人都趕回了宿舍,她提着半袋燒烤下了樓,心裏好像有一塊石頭壓着,讓她喘不過氣。
二樓的游泳館四周開了幾盞應急燈,白熾光把泳池的水面映得波光粼粼,猶如月色。
下到最後一節臺階,程幼也停下了腳步,隔着玻璃門,她遠遠地看到一個人在泳池邊漫無目的地踱着步子,她現在只憑背影,就能認出陸憫。
震驚之餘,她的第一反應是退回上一節臺階,躲進了陰影裏,她靠着牆壁坐了下來,抱着膝蓋,一言不發地看着半邊身子籠在光下的陸憫,像校園電影裏的經典鏡頭。
比起一味地消磨,被拒絕是不是也能算是及時止損?程幼也覺得如果不被拒絕,她應該會喜歡陸憫很久很久。
想到這裏,她把頭埋進膝蓋,心裏酸作一團。
下一秒,泳池那邊傳來“撲通”一聲,她再猛地擡起頭,陸憫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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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憫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個漆黑一片的房間裏,他下意識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他又回到了那個空無一人的家中。
随後,他的視線被一旁的光亮吸引,偏過頭去,卻看到程幼也坐在一旁,正百無聊賴地劃動着手機屏幕。
他沒有說話,就這麽看着她,甚至希望這一刻就保持靜止,但程幼也很快發現他醒了過來,立馬揚起頭喊:“李老......”
“噓。”陸憫抓着她的手腕,打斷了她。
程幼也噤聲,疑惑地看着他,解釋道:“我喊校醫。”
陸憫四下看了看,才問:“醫務室?”
程幼也不假思索地點頭道:“你還記得你掉進泳池裏,我把你撈上來以後,你在回去的路上暈倒了嗎?你暈倒之前說不去醫院,我只能給校醫打電話,讓他從員工宿舍過來了。”
陸憫問:“怎麽不開燈?”
“我猜你不去醫院,是不想引起轟動,你經紀人又不在,引起圍觀怎麽辦,我怕別人發現,沒讓他開燈。”程幼也露出了一個我聰明吧的表情,随後臉色又嚴肅起來,“李老師說你低血糖,你怎麽回事啊?要是今天我不在體育館,你知不知道有什麽後果?”
“怎麽對病人這麽兇。”陸憫朝她眨了眨眼,模樣居然有點可憐,他若有似無地低嘆了口氣,終于發問,“為什麽躲我?”
程幼也聞言目光飄向別處,心虛地回答:“我哪裏躲你了?”
“你可以和我直說,不然我沒招惹過你那群朋友,他們怎麽見了我像是見了仇人?”
“你說謝戎啊,他脾氣就那樣......”程幼也低頭,扣了扣手指,半晌才故作凜然地說,“你和你女朋友解釋一下,我之前說過喜歡你,但是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後來也說開了,以後也會保持距離,不然我現在在這兒和你說話,也覺得不尴不尬的。”
陸憫聽了這番話,眉頭皺了起來:“誰和你說我有女朋友了?”
程幼也這下摸不着頭腦了:“可是那天那個.....那個女明星說.....”
她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就被陸憫再次反駁:“我沒有,現在沒有,以前也沒有。”
每個字,被輕輕地說出口,又擲地有聲。
陸憫說不出自己現在心裏是什麽感覺,也說不清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好像有一種隐隐的惱火、委屈,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