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琉·茑
第二十七章琉·茑
雖然震驚,但這種情感沒有持續多久,畢竟她來自全能宇宙,時空漫游經歷豐富,應用數學(/物理學)方面的見聞只多不少。
她現在更多是困惑。
除非是複制品,不然一個時空,不可能同時存在“兩片相同的葉子”。
那琉克勒茜身上的“陸下茑”,究竟是什麽情況呢?
孟引百部緊鎖眉頭,接着往下閱讀。
為了便以區分,孟引百部姑且将琉克勒茜身上的“陸下茑”和“主神系統”,分別稱之為“琉·茑”和“琉·主”。
整封郵件是從琉·主的視角出發。
時間倒回354天前……
彼時,至高的全能宇宙,正值奧西利亞紀年。奧歷2023年1月5日,位于時空坐标系原點,未來主義裝修風格的時空管理局,有一間密閉的獨立機房,它的室內空間堪比一個中庭,高聳的天花板和遙遠的四壁,給予人壓倒性的空曠感。
節能模式下,四周漆黑一片。
中央的主燈,色溫高,照度低,投下的光線偏白天的自然光,清冷陰郁的光效,如死後所見的天堂光。
柔和寧靜的光照中,懸浮着一座“環形球儀”。二分圈和二至圈,各有一圈隕鐵環,圍繞着中間不斷下落數據流、由無數黑匣子拼湊而成的球體——主神系統的本體(根域名服務器)自主運動。
忽然,黑匣子與黑匣子的間隙中,流過一條醒目的紅色光流。
主神系統本體監測到花嫁世界存在異常,于是分出一部分運行內存去處理這件事,其具體形式表現為:鎖定穿越者的“IP地址(原身或魂穿後的肉身)”,暴力破解其端腦,入侵其中樞神經系統,與其形成超時空連接。
孟引百部注意到端倪。
——“資源”數量對不上。
——主神系統本體只給了花嫁世界一份“資源”。
——那另一份,是怎麽憑空出現的?
她吩咐波·主(波格丹娜身上的主神系統):“你的工作日志,也發給我一份。”
波·主順從道:“好的。”
——同一時空出現兩個自己,只有三種可能性:一、其中一個是克隆的自己,二、其中一個是其他時空(/版本)的自己,三、其中一個是過去或未來的自己。
孟引百部對比兩份工作日志,發現這三種可能性都被排除了,因為兩邊前期的記錄,堪稱複制黏貼,沒有一處出入。直到各自的穿越者,因為行星合相(多顆行星處于一條直線上),腦子裏的量子和平行時空的量子發生神秘的糾纏,魂穿過去後,才有所不同——一個穿成了波格丹娜,一個穿成琉克勒茜,然後展開截然不同的人生。
與波·茑一樣,琉·茑也輪回了三周目。
第一周目(王嫁線),她和波格丹娜本人交朋友,共同開啓長達十二年的友誼。結果,在她婚禮當天,後者背刺了她。
那日,她還在閨房,等女仆梳妝。
女仆忽然禀報,伯爵府被包圍了。
她到窗邊确認,她認得那旗幟,猩紅底,綠槲寄生。也就是說,底下的銀色人流,是第一騎士團——國王的禁衛軍。
房門被敲響,她回頭,是波格丹娜。
當上教廷聖女的波格丹娜,頭戴光環般的冠冕,頭披及指尖的頭紗,脖系蕾絲花邊,手持鑲嵌祖母綠和鑽石的十字架,白紗層疊成蓬蓬裙,加上清透無瑕的聖母落淚妝,以及悲憫衆生的冷面,仿佛一個完美的假人。
波格丹娜如此盛裝,不是為了當她的伴娘,而是為了親手逮捕她。
琉·茑連換睡裙的時間都沒有,雙手被繩索捆綁在身後。她被騎士推搡着,與波格丹娜擦肩而過,她隐約聽到對方耳語:“對不起……”
琉·茑破防,撲向對方,卻被騎士制止。
“我在你身邊潛伏,就是為了今天。”波格丹娜瞥着琉·茑,一五一十娓娓道來:“戴蒙家族勾結魔族奸細,證據确鑿。吾王明察秋毫,其于昨夜登基,頒布的第一條敕令,就是緝拿戴蒙家族全員,三日後,在異端審判庭處于釘刑。”
“什……麽?”琉·茑不敢置信。
“王後,可否将其帶走了?”騎士請示道。
“嗯。”波格丹娜丢下一個字,轉身離開。
琉·茑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掙紮着奔向她、質問她,但沒有得到任何回複……
第二周目(魔嫁線),她果斷投入“骨科”的懷抱。她把未來告訴了“兄長”。後者一手支着頭,一手拈她一縷發,漫不經心地許她一世平安。
她高興極了,撲進他懷裏。
然後,時間軸行進,同樣的事件,再次上演。
十五歲那年,她們以高級魔法師的身份畢業。波格丹娜的“天才魔法少女”之名,享譽楓香,皇家魔法學院和教廷争相給她發offer,前者希望她留在母校,進修大師魔法師,後者希望她成為修女,壯大傳教士隊伍。
十六歲那年,她聽家裏安排,去上新娘學校。波格丹娜的身世曝光,她生母是前教廷聖女,生父不詳。教廷把這樁醜聞美化成童貞女受孕,順勢提拔波格丹娜,繼承她生母的虛位。
十八歲那年,和上一世一模一樣,滅族之災如期降臨。琉·茑不懂,她已經提前通知“兄長”了,為何還會發生滅門慘案?——直到四周目,皮諾在她面前口無遮攔,她才知道,她“父親”意圖謀反,但是抵不過劇情殺,所以重來也是這般宿命……
新國王的通緝令,層層下發。
或許因為“兄妹”情深,總之“兄長”這次逃跑,沒有忘記她。他闖進新娘學校,在唱詩班的衆目睽睽之下,不由分說,打橫抱起她,沖出教堂。
那是一場艱難的跋涉,一、二、三騎士團,輪番上陣,圍剿他們。
他們惶惶終日,感情越發薄弱。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于抵達國界線,光明與生機黯然褪去,昏暗與枯敗近在眼前。暗元素充沛之地,總有烏雲蔽日,分不清是氣象,還是地理環境。
波格丹娜也出現在這裏。
在一片胡楊枯樹林中,她一開始背對着他們,黑色薄紗制成的鬥篷,微微透出底下的服裝——高領長袖的長款紗裙,繁花般的刺繡,遍布兩條袖管,一層喬其紗外搭、一層高開衩直擺組成的透視裙擺,若隐若現兩條白皙的纖腿。
她緩緩轉過身。
兜帽寬松飄逸,有黑曜石頭飾,在額前的發際線上,固定住其一角。兩邊垂感十足的褶皺,輕巧地堆在雙肩之上,形成一個三角形,如眼鏡蛇的頭部。
暗黑系的穿搭風格,加上不經意的回眸,讓人瑟瑟發抖的惡魔少女感,撲面而來。
琉·茑驚呼:“波格丹娜?你怎麽在這?”她像兔子看見了鷹,頓時魂不附體,回頭尋求庇護。她躲到“兄長”背後,單手拽着後者的衣袖,怯怯地探出半個腦袋,打量來者不善的舊友。
波格丹娜有話直說:“自然是奉國王與教皇的旨意,帶漏網之魚的項上人頭回去。”
一陣風沙刮過,揚起他們的衣擺。
肅殺的情景,極為壓抑。
琉·茑不由攥緊手指。
忽然,她“兄長”沒頭沒尾地挑明:“彌賽亞教可不崇尚黑色。”
波格丹娜雙手扯着鬥篷,展開細瘦的雙臂,一如玉帶鳳蝶展示它美麗的鱗翅。波格丹娜不置可否,借物喻人道:“是啊……彌賽亞教不崇尚黑色,但聖水缽底下的污濁,卻不比黑色清白多少……”
猝不及防,衣料從指尖溜走,琉·茑如遭雷擊,錯愕地擡起頭,酒紅雙眼瞪大:“哥……”她眼睜睜看着信任的“兄長”,一步步跨過距離,堅定地走向對方,執起對方的右手,在其吹彈可破的手背上,烙下鄭重的一吻。
他的語氣滿是疼惜:“我可憐的異母妹妹,你究竟遭遇了什麽?有需要我效勞的地方,盡管差遣我就是了。”
“什……麽?”琉·茑再也支撐不住,跪坐在地。
他們什麽時候茍合上的?
她突然想起角色PV,波格丹娜是在魔王的居所——萬魔殿出生的,而伯尼斐斯的第一次轉世,是現任魔王早夭的嫡長子。PV裏的草灰蛇線,在此刻,在她的眼前,串聯成“地獄繪卷”。
“哥哥……”波格丹娜眼含熱淚,泫然欲泣道:“我知道媽媽的過去了……他們玷污了媽媽……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伯尼斐斯擁她入懷,隔着她柔軟的兜帽,單手輕撫她的後腦勺,宛如安撫一只小貓咪。他邊撫摸,邊應和道:“好……好……”
波格丹娜忍着哭腔,凝噎道:“媽媽、媽媽……為了救我,沒有逃出來……”她面露癫狂,琥珀瞳眼神空洞,仰望着伯尼斐斯,理所當然道:“我要複仇……把你的王權、你的兵權、你的一切,全部轉交給我……我以魔族女王的身份命令你……”
伯尼斐斯沉默,但也沒有遲疑多久,他退後一步,右拳抵着心髒,行騎士跪禮:“遵命,我的女王陛下。”
處理完權力交接問題,波格丹娜狠厲的眼神,瞟向怯生生的琉·茑。
她上任的第一步,就是拿情敵祭天。
她對伯尼斐斯說:“哥哥,我要測試你的忠誠度,兩個妹妹只能選一個,你選誰呢?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伯尼斐斯從容地起身。
他全程背對着另一個妹妹。用一根食指挑起波格丹娜的下巴,後者與他近距離對視,露出勢在必得的譏諷笑容。
不知發生了什麽,琉·茑忽然感覺,自己失去了五感,靈魂好像在變輕,從身體裏抽離出去。她看着自己的視角,勻速向左90°旋轉,然後眼前一黑……
第三周目(龍嫁線),她患了厭學症,“父兄”只當她叛逆期到了,不對她進行心理疏導,反而強制她必須到校,保證出勤率及格。至于她學習成績如何,他們不關心,畢竟好與不好,都有他們打點,她盡她吉祥物的本分就夠了。
十六歲那年,她帶着甜辣風的黑色行李箱,腳踩男爵小姐的背和子爵小姐的肩,翻上新娘學校的圍牆。
穿着修女服的女校長,正巧路過此地。她目擊到違反校規的現場,當即怒不可遏,怒斥道:“你們是哪個班的學生?”
男爵小姐和子爵小姐很仗義,但也很缺心眼。她們鳥獸散前,沖着牆頭高呼:“琉克勒茜!快跑啊!”
琉·茑無語地抽了抽嘴角。
女校長沖到牆下,厲聲警告道:“戴蒙小姐,你可不是初犯了!”
琉·茑絲毫不慌,反而坐姿惬意,一條腿伸着,一條腿屈着。行李箱被她一手扶着,穩穩立在她的身後。她挑釁地叫嚣道:“老太婆,背靠男人規訓女人,是不是很快樂?建議你啊,這麽喜歡婚姻,就別教人做新娘了,自己多改嫁幾次吧!”
“你、你、你,新娘學校的異端!”女校長的肺都氣炸了。
“略~”琉·茑邊吐舌頭,邊用食指扒卧蠶,做了個鬼臉。眼看女校長忍無可忍,要率先使用魔法,她連忙收起腿,轉身面向校外,結果笨重的行李箱失去平衡,拖着她一條手臂,連帶着她整個人,一起摔到人行道上。
這堵圍牆的牆高,起碼有1.8米。她從這麽高的高度失足摔下來,雙膝最輕也得骨裂。兩個膝蓋毛細血管破裂,瞬間先紅腫後淤青。
她強忍着劇痛,一邊扶起行李箱,一邊強行站起來,兩排牙齒險些被她咬碎。她剛勉強起身,就狼狽跪倒,根本走不了路。
“小姐,你沒事吧?”金虹膜、黑瞳仁,像妖怪的豎瞳,溫和地注視着她,倒映着她的不堪。
她宛如遭遇海難、即将溺死的難民,像抓救命稻草般,一只手猛地伸出去,緊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的臉拉向自己:“帶我走!”
不知何時,女校長爬上了牆頭,就站在她剛剛坐的位置,居高臨下地俯視她。頓時間,兩人的“攻守之勢”逆轉。女校長面沉似水,厲鬼索命般低聲呼喚:“琉克勒茜·戴蒙,你該回來了。”
“不!我死也不會回去的!”琉·茑擡起頭,像一頭母豹,聲嘶力竭地怒吼。
被動卷入這場紛争之中,異域長相的少年路人,露出左右為難的表情。
琉·茑脫口而出他的名字:“伊馮!”
少年路人渾身一振,顫巍巍地低下視線,對上少女懇切的雙眼,後者聲音顫抖,苦苦哀求道:“救我……求你了……我被抓住的話,我真的會死的……”
這指控實在嚴重,伊馮沒辦法相信:“……這是真的嗎?”
“當然!”琉·茑大聲地肯定。看見女校長跳下來,她當場失聲尖叫,身體不斷往後挪,如同見了鬼。
伊馮不再猶豫,放了一堵火牆,限制女校長的視野,使其陷入短暫的“近視”。轉身背起地上的少女,一只手托着她的屁股,一只手拉她的行李箱,發足狂奔。他一跑起來,少女就不裝了,盡情地歡呼,慶祝勝利時刻。
伊馮猜到自己上當了,但開弓沒有回頭箭,總不能把人又送回去,只好郁悶地提醒一句:“別動了,當心我背不穩,你掉下來。”
“是嗎?看不出來啊,你這麽關心我。”琉·茑戲谑地調戲道。她雙手環繞他脖子,雙腿盤住他腰身,得意洋洋地宣布道:“這樣就不怕掉下來啦!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