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羅生門
第二十六章羅生門
陸下茑風中淩亂：“現在是什麽狀況？”
現在除了她，還有一個穿越者？并且，就目前看來，對方的權能不在她之下，畢竟是“另一位女主角”……
她不安地側目，瞟向孟引百部，後者表情凝重，一言不發——陸下茑沒發覺，她在潛意識裏，把孟引百部當主心骨了。眼下，孟引百部緘默，仿佛束手無策，她的依賴心理無處安放，頓時就焦慮了起來。
孟引百部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遮住瞳孔，讓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現在呢？能查到什麽信息嗎？”她在腦海裏問主神系統。
“……很遺憾，我向服務器請求資源，得到的響應信息依舊是404 not found。”主神系統将結果反饋給孟引百部。它從自己的視角，給出絕對理性的觀察結論和專業判斷：“不過，我采集了她一周期的生物信號，生成了波形圖。分析完她的信號頻譜，我可以90.99%确定，她本人并不掌握超越時空的科幻力量。”
孟引百部不禁沉思：“唔……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那她是依靠什麽外力，魂穿到這個世界的呢？其次，不管內力還是外力，只要有穿越的波動，都會被時空管理局的相控陣雷達探測到。但她究竟如何做到屏蔽、隔絕雷達波，實現完美的無痕穿越的……”
主神系統補充道：“我解析了她的腦電圖，我發現她的腦電波，有五種類型的波形。”
孟引百部詫異：“五種？”
主神系統附和：“是的，五種。”話鋒一轉，“按理說，人類只有四種腦電波，但她有五種，我只能想到一種情況——于是，我發起了對照分析，最後的鑒定結果不出我所料，她多餘的‘腦電波’和我獨家的頻段相似度高達100%——也就是說，她身上存在另一個‘我’。”
“我向對方發起了數據互通，但還沒有得到回應，應該是對方開啓了安全網關，需要等它識別完我的證書鏈，我們才能數據共享。在此之前，你也可以通過套話等手段，從‘琉克勒茜’那兒獲得供詞。”
孟引百部随口對答：“行。”她想起了什麽，進一步求證道：“對了，這個重大的盲點，你之前沒發現嗎？”
對此，主神系統給出的解釋是：“在此之前，我們每次和對方相遇，對方要麽是休眠狀态，要麽是待機狀态，所以我沒能及時發現。”
追責也無濟于事，不如抓住當下，彌補過去的損失——想到這裏，孟引百部不再舊事重提，不輕不重地回了個好的，這件事就算翻篇了。
時間流速正常的現實中，孟引百部擡起一只手，掌心對着琉克勒茜，像是要做什麽舉動：“我知道了，你的訴求，我們晚點再談。接下來，先請你配合我的調查。”
“哈？”琉克勒茜傻眼。很快，她反應過來，警覺地眯眼，厲聲呵斥：“你要對我不敬嗎？”她把魔杖拿出來，輕聲召喚出雷鳥：“雷鳥現身。”下一秒，幹燥的冷空氣，凝聚起雷元素。三只怒目的猛禽，在噼裏啪啦的電流聲中，華麗登場。它們成品字形環繞琉克勒茜，透明的鳥翼低頻輕振，懸空的身軀在空中載沉載浮。
淪落為“路人女主”的陸下茑，及時挺身而出，打斷兩人的劍拔弩張：“等下！我們不能坐下來好好聊聊嗎？為什麽非要先打一架？”
琉克勒茜頭不動，但眼神飄忽。她看了看陸下茑，又看回孟引百部，意味不言自明。
陸下茑雙手叉腰，怒視孟引百部，用目光上壓力。
“……”孟引百部受到幹預，只能默默放下手。她瞥了眼陸下茑，既是不滿，也是妥協，無奈道：“別瞪了，我這是為了保險起見。”
——畢竟不把人控制住，容易出現意外情況。
孟引百部沒有解釋太多，重新直視琉克勒茜，單手掌心向上攤着，帶着示好與和解的意味，緩緩向前伸出：“你放心，我不打算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只是希望事情在弄清楚之前，你能好好配合。”
這次，琉克勒茜還沒說話，陸下茑就先抗議了。
“夢——”她拖長語調，發出幽怨的怪聲。她嚴厲地批評道：“哎呀，我真的服了你了，你說話帶點情商和藝術，行不行？”
“……”孟引百部不勝其煩，沉默了。
陸下茑放下叉腰的手，移步向琉克勒茜走去：“琉……”下一秒，她感覺眼前一花，眨了眨眼睛，适應了好一會兒，視物才不再模糊。她發現，她眼前的景象偏移了，更準确說，是她自己向右位移了。她右轉腦袋，仰望到孟引百部的下巴，後者正用一只手，環過她的肩背，攬着她的左臂。再左轉腦袋，目睹她原本的站位，憑空出現一個淺坑，幾根滋滋作響的細長電流閃爍。最後轉回來，茫然無知地注視琉克勒茜。
“……”琉克勒茜嘴唇微啓，空着的手伸出，像想阻止什麽。看到陸下茑沒事，她閉上嘴，收回手，但臉色依舊凝重。
陸下茑來回看孟引百部和琉克勒茜：“怎麽了？剛剛發生什麽了？”
孟引百部輕描淡寫地帶過：“沒事。”
陸下茑崩潰了：“卧槽！姐姐，都這種時候了，就不要惜字如金了好嗎？我快好奇死了！”
前方，飄來憂怯的聲音：“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陸下茑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要不是當事人就在眼前，陸下茑絕對不會相信，這是她能發出來的聲音。
琉克勒茜一改故轍，說話時，面朝着別處，扭扭捏捏，像極了傲嬌。她忸怩地解釋道：“你突然靠近，我就應激了……然後失手……”
陸下茑仔細端詳她，後者身邊本來有三只雷鳥，現在左肩少了一只。
“啊……”陸下茑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冥思苦想幾秒，她決定不深究了，反正自己沒受傷。她走出孟引百部的懷抱，寬宏大量道：“沒關系，你又不是故意的。”
琥珀色的眼瞳仿佛被抛過光，全神貫注之下，劃過玻璃光澤。陸下茑屈起手臂，兩只拳頭攥在胸前，真摯地發出邀請：“琉克勒茜，不，你不是琉克勒茜，雖然還不知道你的本名，但我相信，你也是受困這個世界的難民。比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我覺得我們應該坐下來，先把事情弄清楚，再劃分陣營和立場，好嗎？”
然而，不知為何，這番肺腑之言，起了反作用。
琉克勒茜擡頭，她臉上的陰郁，死灰複燃：“可是，我在這個世界……輪回了三周目……你在第一周目，也是這麽說的，然後你騙了我……”
“啊？啊！啊？”陸下茑懵了，她手足無措，向孟引百部投去求助的目光。
後者無動于衷，袖手旁觀。
不得已，陸下茑只好自己出馬，她壯起膽子，為自己澄清：“你也輪回了三周目？可是在我的印象裏，都是你摁着我打啊……”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陸下茑忽然底氣充足，嗓門也大了幾分貝，“你要是算舊賬，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吧！一直以來，最後的贏家都是你啊！”
琉克勒茜瞪大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她好像氣結了，嘴唇微張，呼吸急促，說不出話。
孟引百部看出端倪，插嘴提問道：“琉克勒茜，難道在你的記憶裏，一直落于下風的人，是你？”
“What？”陸下茑盯着孟引百部，也瞪大了雙眼，一臉錯愕和生氣。
三方會談到這裏，陷入了羅生門。
“主神系統。”孟引百部在腦海裏呼喚。
“我在。”主神系統回應。
孟引百部吩咐道：“查詢你的工作日志，确定她倆的證言孰真孰假。”
“好的。”主神系統沉默幾秒，然後得出結論：“我從陸下茑穿越進來，就一直陪伴着她。從我的跟蹤記錄看，她說的沒有半句虛假。”
但是，看琉克勒茜的起身狀态，她的情感也不像演的，似乎是真的飽受委屈，才對陸下茑咬牙切齒……
孟引百部想了想，催促道：“加緊聯絡上另一個‘你’，我們現在需要更多情報。”
“好的。”主神系統再次應和。
孟引百部站了出來，主持混亂的局面：“時間不早了，過去什麽的，先不談了。”孟引百部頓了頓，鄭重地開口道：“琉克勒茜……”
感覺到氣氛變沉重，陸下茑屏住呼吸。
“這場比賽的冠軍，你能拱手相讓嗎？”随着孟引百部話音落下，強大的暗元素形成氣流，從琉克勒茜腳下噴出，沿着地面奔襲孟引百部和陸下茑，如風般逆吹她們的發絲。
在陸下茑的記憶裏，琉克勒茜很不好惹，堪稱勾心鬥角的高手。對上她，基本就得千日防賊，活得提心吊膽。那樣的日子太折磨人了。其次，她擔心孟引百部的處境，她見過孟引百部的傷痕，她隐隐約約認知到，孟引百部即使能夠操縱時間，在這個世界也不是無敵的。她想了想，挺身而出，反對道：“我反對。”
“……”孟引百部的忍耐，也快到了極限。她有點想不明白，今天的陸下茑，怎麽處處和自己作對。
孟引百部按捺脾氣，雙手抱胸道：“好，那你說說你的意見。”
陸下茑走向琉克勒茜。她們近距離面對面，誰被偷襲誰就吃虧，陸下茑不去想這點，現在她的目光，只裝得下琉克勒茜。
陸下茑真誠道：“我不明白，每周目都幸福的你，在憤世嫉俗些什麽，還指控我迫害你，這我是不認的，畢竟我比你倒黴多了……如果你真的很需要這個冠軍，補充你的智力、財力、魅力，那你就拿去吧，大不了我們一直困在輪回裏，直到你心滿意足為止。”
琉克勒茜長嘆一口氣，似乎身心俱疲。滿臉的悲怆，使她年幼的臉，滄桑了十歲。她恨恨地瞪着陸下茑，唾棄道：“別裝傻了，另外，我不受嗟來之食。”她将魔杖舉過頭頂，單手向外一揮，劃出一個弧度。下一秒，森林各處竄起一束電光，總共有七束。光束頂端有什麽東西，由近及遠，依次飛來，排成串珠，環繞着琉克勒茜和陸下茑旋轉——仔細看，就是七個透明的圓球，裝着七艘金合歡木船，碧藍的“海水”在裏面蕩漾。
樹木宛如法老之蛇，從雪地下生長出來。
琉克勒茜腳踩樹杈，單手扶着樹幹，在陸下茑和孟引百部的仰視中，緩緩垂直上升。
琉克勒茜宣布道：“這次，是我贏了，但我不要了。”她頓了頓，俯瞰着腳下的生靈，陰恻恻道：“我想到一個更絕的方式，讓你們徹底敗在我手裏。”說完，她在高空中，縱身一躍。
一道黑檀色的影子，斜着從地面飛出，馱着琉克勒茜，從陸下茑和孟引百部頭頂掠過。
那黑影，乍一看，和維克多的坐騎一樣，也是一匹修長的駿馬，長着翅膀的物種，但前者頭頂正中，還長有一支螺旋角。
陸下茑認得，驚呼道：“獨角獸？那是精靈的坐騎！”
琉克勒茜側坐着，投下蔑視的眼神，最後随獨角獸逐漸遠去。
陸下茑大腦是混亂的。
她無助地看向孟引百部，後者仿佛司空見慣，一臉雲淡風輕道：“不管她有什麽打算，先收下她的饋贈吧。”
陸下茑遲疑：“可是……”
孟引百部單手提溜她的後領：“走了，回營地。”
這熟悉的互動動作，讓陸下茑逐漸心慌，她急忙發出抗議：“诶？等下，我不……”
一眨眼的功夫，兩人就身處營地。
陸下茑剛落地，就捂嘴轉身，扶着一棵樹，彎腰幹嘔。
就在這時，孟引百部聽到“叮”的一聲，是她的腦控設備發出來的。她回頭看了眼陸下茑，默默向遠處走去，并随時打開郵箱。
主神系統在她腦海裏說明道：“琉克勒茜身上的‘我’，給您發來一份工作日志，請及時查收！”
腦控設備的指示燈亮起。
僅孟引百部能見的豎版操作界面，懸浮在空氣中。孟引百部打開郵件，從上往下閱讀，她才看完第一行字，就揚起好看的眉毛，發出難以置信的低語：“琉克勒茜身上的穿越者，也是……”
陸下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