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方會談
第二十五章三方會談
那是某個稀松平常的夏午，太陽毒辣，強烈的紫外線，曬得人目眩神暈；火爐般的溫度，幾乎把建築熱融。
在高溫天氣面前，饒是勞模，也得甘拜下風。
二樓所有窗戶打開，氣流穿過起居室和廚房，形成涼快的穿堂風。蕾絲面料繡着枝葉花紋，輕薄飄逸的紗簾，随風翻湧成波浪。潔白唯美的褶皺下，自然光像白開水般通透，畫面如寫真般小清新，并頗具生活氣息。
真皮的雙扶單人沙發上，孟引百部恹恹地伏着。她日常需要戶外工作，大量的運動和充足的日照，讓她的骨骼充分發育，纖長的手長腿長，初顯高妹潛質。短袖短褲裸露的肌膚，柔軟且具備彈性，透亮的光澤像軟玉。
陸下茑穿着白色的背心睡裙，挺括的棉纖維面料和及膝蓋的裙擺，讓她看起來純潔嬌軟，像長着隐形翅膀的小天使——前提條件是，她是靜态的，不動如山的。囧表情的靈魂從口裏吐出來，全身的關節宛如脫臼，走路的步伐六親不認。陸下茑趿拉拖鞋，一步一頓地下樓梯，身體左右颠倒，雙臂和腦袋随着身體颠倒的方向擺動，說是喪屍也不為過。
她下到二樓，死魚般無神的雙眼，在觸及孟引百部的剎那，迸發出熠熠的光彩，像漂亮的鑽石火彩。她圍着沙發閃轉騰挪，仿佛參觀罕見的奇景，驚嘆道：“好難得，你居然會在白天的家裏‘刷新’！”
茶幾上有一把舶來的帽章扇——那是一把折扇，可以360度展開，扇柄由象牙镂空雕制，扇面飾以蕾絲和絹紗。孟引百部嫌陸下茑煩，随手抄起扇子，塞進她的手裏：“你精力過剩的話，就幫我扇風吧！”
陸下茑沒有反抗，趴在沙發背上，一手輕輕搖扇，給孟引百部送爽。
她有事請教，所以态度特別謙卑：“我有事想問你。”
孟引百部眼皮一掀，坐了起來，倚着沙發，将扇子奪回，給自己扇風。
她慵懶地反問道：“什麽事？”
“關于我的魔杖。”陸下茑繞出來，在沙發旁邊蹲下，雙手扒住扶手。琥珀瞳清澈無邪，仰望着孟引百部，苦惱道：“我因為它，被過譽了……”
華美的扇子停頓了一下，重新有節奏地搖起來。
孟引百部邊搖扇，邊發表事先聲明：“心理咨詢嗎？我可不是專業的心理咨詢師哦。”
陸下茑連連搖頭：“沒關系，我只是想聽聽你的看法。”
孟引百部妥協道：“行吧……”她話鋒一轉，抛出一個問題，作為話題引導，“你有沒有看過成功人士的人物傳記？”
陸下茑不解：“怎麽突然提到這個？”她躊躇片刻，忐忑地回答：“應該算有吧，雖然是節選——我們的課本和讀物，都會介紹到一些大人物。”
“唔……”孟引百部不置可否：“那你應該知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她開始侃侃而談，“為優勢羞愧？那是弱者思維。縱觀社會結構，你會發現，從上到下，運氣好的家夥——既得利益者比比皆是。與你不同，他們不會回避他們的優勢，相反的，他們會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并且想方設法聚焦優勢、放大優勢和發揮優勢，避免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倘若有‘紅眼病’分不清主次矛盾，打着公平的旗號，站在道德制高點，審判你的‘起跑線’和他的不在同一水平線，你記住了，用橫切社會的縱剖面，就可以反向打他的臉——畢竟縱觀整個社會結構，比他更底層、更弱勢、更不幸的人，絕對大有人在，他既然主張公平競争，又是否積極歧視自己，彌合他和更弱者之間的差距呢？如果沒有，那在座各位都是既得利益者，誰也別說誰。”
“其次，你還可以發出靈魂拷問：既然觊觎你的優勢，和你優勢互換，又是否願意呢？——我保守估計，大部分烏合之衆都會被這個問題勸退。”
陸下茑撲閃睫毛，嘿嘿笑了笑，感激道：“謝謝……”她心結打開後，瞬間恢複活力，一屁股落座沙發，和孟引百部貼貼，把孟引百部擠得愁眉苦臉。
孟引百部嫌棄道：“天氣這麽熱，沙發這麽小，你坐別的地方去！”
“我不！”陸下茑強烈拒絕，仿佛叛逆期到了。她雙手環抱孟引百部的右手，側臉貼着她的臂膀，像貓标記氣味一樣狂蹭，聲音花癡地感慨道：“哇……你的皮膚好冰好滑啊，簡直就像冰鎮的果凍……”然後，她就被孟引百部重拳出擊，天靈蓋長出一顆爆栗……
……
琉克勒茜冷哼，桀骜道：“哼，強詞奪理。”
她無所畏懼道：“就算你現在借助魔杖的力量，加入火系魔法使出組合技，我也不會輸！”說完，她加大力度，催動體內的魔力，雷元素和暗元素愈發濃烈，翻滾的黑霧中，雷聲更加爆裂，像野獸張着血盆大口發出的低吼。
“接招吧！”琉克勒茜揮動魔杖，指着陸下茑。
陸下茑早有準備，雙手握着魔杖，對準琉克勒茜，大喊道：“請幫幫我，龍心弦！”霎時間，耀眼的火元素在她掌下彙集，千絲萬縷霞暈飄逸，映照得她滿臉通紅，順直的金色長發無風自動，宛如騰躍的外焰。
她眼神堅定地站在那兒，比起魔法師，更像女武神。
自動索敵的魔杖噴火，一線綿延的赤紅火苗，徑直射向琉克勒茜。
“你的攻擊模式，我早就看穿了！”後者胸有成竹，躬下身，輕巧躲開，并向前俯沖。然而，她忽略了一件事，火元素和雷元素對沖，會引發強烈的爆炸反應——下一秒，漆黑的暗元素霧，被染成鐵水的顏色，形成蘑菇雲的形狀。天崩地裂般的爆炸聲，帶着超強的沖擊波，把她們兩人掀下懸崖。
陸下茑舉起右手，外搭和內襯的袖子滑下，露出粉白的胳膊。她皓腕內側，印着一個神秘的羽毛圖騰——那紋樣設計獨特，取體羽作為形狀，上半部分是嚴密的羽片，下半部分是蓬松的絨毛，羽軸逶迤成流線型，羽色是水彩的群青，從上到下，由深轉淺，并摹繪着原始部落的花紋。
在花嫁世界裏，這個羽毛圖騰，只有一個人有同款——那就是孟引百部，她幾乎從不摘下的腦控設備的外形，就和這個羽毛圖騰一模一樣。
陸下茑念出程序指令的關鍵詞：“時間停止！”
羽毛圖騰閃閃發光，那偏冷的熒光藍色，和“藍眼淚（希氏彎喉海螢的生物光）”如出一轍。如同漆皮剝落，羽毛圖騰一點點消散，仿佛不曾存在。
爆炸産生的煙霧散去。只見峭壁邊，陸下茑咬緊牙關，一只手抓着岩壁，一只手拉着琉克勒茜。兩個人雙腳懸空，看上去岌岌可危。
“你……”琉克勒茜訝然。扪心自問，如果是她，她會伸手援助嗎？
不等她有過多的心理活動，陸下茑手一滑，兩人雙雙墜崖。
極端恐懼的情況下，尖叫會卡在嗓子眼，無論怎麽張嘴，也發不出來，忽然，琉克勒茜眼前一花，無縫切換的景色，讓她險些吐了出來。
她面色鐵青，左手捂着嘴，跑到一棵樹下，右手扶着樹幹，彎着腰緩勁。
她聽見“波格丹娜”的抱怨聲，從她背後傳來：“哕——早餐都要吐出來了，哕——你不要再帶我瞬移了，簡直和暈車一樣難受，哕——”
“沒帶薄荷精油，你自己緩緩吧。”另一把女聲熟悉且散漫。
琉克勒茜回身，先确認所在地——她們回到了懸崖之上，雪地上有一片熏黑，那是魔法反應後，留下的物理現象。然後，轉頭看向另外兩人。
“夢”雙手抱胸，那松弛的狀态，既從容又冷靜，顯得極其早熟。
“波格丹娜”狼狽伏地，言行舉止談不上淑女。她似乎和“夢”關系親近，對着後者又吼又叫，毫無分寸感和邊界感。
“夢”注意到她，抛下“波格丹娜”，走過來慰問：“你感覺如何？”
琉克勒茜抿了抿唇，答非所問：“是你救了我們？”
孟引百部張了張嘴，疏離地回答：“是的。”
“你作為紀檢，應該是全局游走，動線充滿随機性……”琉克勒茜先抛出定論，然後提出質疑：“但在我的印象中，我這三場比賽，你每次出現的時機，不能說巧合，只能說蓄意。”她面色陰郁，愁眉不展，低聲诘問：“你是不是……一直在我身邊徘徊？”
——這倒不至于。剛剛是主神系統通知，你們倆有危險，我才及時趕到。
孟引百部心想。
煙灰藍眸子轉了轉，看起來非常機警。孟引百部回首看了看天空，溫柔的天色稀釋着淺藍，并且透明度極高，薄而均勻的雲幕橫亘高空，形狀各異的卷積雲、卷層雲、鈎卷雲、高積雲，高高低低地點綴其間。
五公裏外，一頂昏暗的帳篷裏，燃燒煤炭的瓦斯燈，提供溫暖的火光，帶來十分有古典美、宗教感和調性的照明效果。對着門的U形長桌上，擺着19顆直徑60mm的水晶球。每顆水晶球都通透如水，無雜質、冰裂或礦缺，墊着黃金打造的槲寄生樹底座。湊近看，每顆水晶球的中軸部分，都在放映着彩色的影像。其中一顆，畫面的主人公正是孟引百部，但是負責監控的家夥脫崗了。
主神系統把這則消息同步給孟引百部。後者沒有說什麽，轉回頭，否認道：“我确實對你有興趣，但我想盯梢你，絕對不會如此拙劣，讓你發現我的行蹤——所以，放心吧，你在我面前并不是透明的，黑戶的穿越者……”
這句輕飄飄的對質，如五雷轟頂，把陸下茑炸愣住了。
原本，她站在一邊，背對着她們，兩只眼睛閉成兩條黑線，一邊哼哼唧唧，一邊反手擦嘴，渾然置身事外的狀态。現在，她整個人像充上了電，一改過度疲勞的面貌，沖到孟引百部身後，興致勃勃地吃瓜。
“呵，游戲原作裏沒有你這號角色……”琉克勒茜不甘示弱，反向揭發孟引百部：“所以，你也是穿越者吧，只不過你是身穿。”她的語調擡高，用大發慈悲的口吻，有話直說道：“你該感謝，我的目标不是魔嫁線，所以我們能和平共處……”
琉克勒茜揚起高傲的頭顱，用下颌線清晰的精致下巴指了指陸下茑，冷漠地示意道：“她在這裏旁聽，沒關系嗎？”
孟引百部用餘光瞥了眼陸下茑，默默擋在她身前，攤出一只手，語氣淡然道：“不用在意她，她就是空氣，當她不存在就行。”
陸下茑像被踩了尾巴，炸毛道：“孟引百部！你幾個意思？誰是空氣啊？”
琉克勒茜若有所思，一針見血地指出道：“她也是穿越者？”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不對勁。
“……”恃寵而驕的陸下茑，像曬蔫的羽葉茑蘿，悻悻閉嘴，躲藏到孟引百部身後，假裝對方看不見自己。
“……”孟引百部沉吟。很快，她恢複鎮定自若，淡定地另起話題：“不妨……讓我們先談談你吧，‘戴蒙小姐’。”然而，她避重就輕的反應，反而推動自由心證，讓琉克勒茜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後者的微表情和肢體語言，流露出穩操勝算的氣質。
“方便告知我，你的個人信息嗎？”孟引百部客氣地詢問。
琉克勒茜戒備心很強，反客為主道：“你先說。”
孟引百部聳了聳肩，當真遷就對方，自我介紹起來：“我本名孟引百部，來自全能宇宙，是一名風紀官，職責是維護時空秩序。目前兼職冒險家，在伯爵府工作。”
“所以你……”琉克勒茜吃驚，右手食指指着孟引百部，半天說不出話：“不是普通的穿越者？”她擡手指陸下茑，色厲內荏道：“那她呢？”
因為不太滿意她的态度，孟引百部眯了眯眼，語氣冰冷地強調道：“她無關緊要。”
“呵……”琉克勒茜冷冷地笑了笑，控訴道：“如果她真的無關緊要，那我女主角的光環，就不會被她搶走了！”
陸下茑回想起開學，她們兩個人初相見，琉克勒茜帶人來堵她，當時，琉克勒茜也說了諸如此類的話語。陸下茑心裏不服氣，站出來大聲反駁道：“你在說什麽奇怪的話？在上皇家魔法學院之前，我們完全沒有交集，你東西不見了，怎麽能賴到我頭上？”
陸下茑不說還好，一說就火上澆油，助燃了琉克勒茜的怒氣。
後者歪脖，目眦欲裂，加上翹起的嘴角、陰森的聲線和化不開的怨氣，她的氣質驟變，比起鮮活的人，更像鸷戾的鬼。
琉克勒茜輕聲細語，溫柔卻恐怖地反問：“對啊……你為什麽要上皇家魔法學院呢？本來入學考試第一、年級排名第一，甚至未來的各項第一，都應該是我……但是你一來就全部搶走了，連同聲望、財富、人心、智力，以及男角色的好感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