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氣運竊賊
第九章氣運竊賊
白駒過隙。
三個月,一轉眼,就過去了。
陸下茑拿到皇家魔法學院錄取通知書那天,伊馮按照約定,履行他的諾言。他左手托着一個禮品盒,鮮紅的絨面,宛如玫瑰色,讓人聯想到求婚以及婚戒。他對着陸下茑,右手打開盒蓋(盒蓋是翻蓋設計),盒子內飾一層珠光絲布,微微泛着珍珠般的光澤。
其中,最引人矚目的,當屬盒底的天物。
一團火龍心髒神經,一收一放地跳動着,迸發澎湃的生命力。透明的神經膜下,包裹猩紅的血紅細胞,部分纖維透出燭火般的光澤,絲絲縷縷火元素萦繞其上。并不刺眼,甚至讓人覺得溫暖的光芒,從盒子裏洩出來,照耀得四壁生輝。
陸下茑單手捂嘴,露出驚豔的表情。
——即使這是她第二次見到。
她笑嘻嘻地收下禮物,好奇地叩問道:“這團火龍心髒神經,你是從哪裏獲得的?”
伊馮摸了摸鼻頭,那是匹諾曹效應,據研究發現,撒謊的人島葉皮質活性會增強,鼻子及周圍肌肉的溫度會上升,所以他們才會不由自主摸鼻子。伊馮聲音僵硬,充滿了不自然:“啊……這是我機緣巧合得到的,你可要好好利用哦!”說完這句話,他明顯輕松了很多,恢複回平時的模樣,“你去皇家魔法學院,那裏人均貴族子弟,我怕你學習用品不如他們,會被他們排外,所以特地給你挑了這件禮物——這可是最高級的杖芯原料之一,你挑選一塊好的木材,我的推薦是櫻桃樹或者栗樹,這樣你就能定制一根屬于你的、威力強大的魔杖了。”
但凡換個女孩子,兩人現在就擁抱上了。陸下茑不同,她主播時期就是靠出其不意成名的,銳評刻進了她的DNA裏。她鋼鐵直女地吐槽道:“萬一他們看我是平民,還用這麽好的魔杖,加倍校園霸淩我呢?”
“……”伊馮語塞,他完全沒想到,還有這種可能性。
看他窘迫,陸下茑笑了笑,也不逗他了,給他臺階下。她大大咧咧地寬慰道:“放心吧,有你提供的杖芯,誰敢校園霸淩我,我一個火焰咒,把他們統統變成爆炸頭!”
聽到這句話,伊馮才放心,嘴角不由自主揚起來。他真誠地回道:“嗯嗯,我相信你。”
送禮的話題告一段落。
陸下茑追問:“對了,會長不是不讓你冒險嗎?你遠途尋根這件事,他知道嗎?”
伊馮回答:“嗯,我和他談了,他拗不過我,所以選擇尊重我的決定。”
陸下茑急切地問出她更關心的問題:“那你走了,什麽時候回來啊?”
——這關乎她的龍嫁線有沒有戲。
在陸下茑從期待到失望的眼神中,伊馮沉默地搖了搖頭。
……
孟引百部搞了一把小提琴。
新高盧的楓木為背板,東瀛的魚鱗雲杉為面板,東土的陰沉木為配件,胡蘿蔔色與髒橘色的油漆,勾兌出經典的楓色,天然的木材紋理,在漆幹的情況下,更為明顯。琴身油光水滑。微調好的四根羊腸弦,在琴弓拉奏下,發出純淨優美的音色。
“所以說……”孟引百部邊拉琴,邊下結論:“你的龍嫁線也gg了。”
雖然是事實,但是講出來,更刺痛陸下茑的心。
陸下茑捶沙發扶手,氣急敗壞道:“別拉了,你在鋸木頭呢!”
一曲《○農》拉完,孟引百部才收好樂器,坐在陸下茑斜對面,雙手捧起茶杯,一派歲月靜好。她抿了口熱茶,不緊不慢道:“我的調查有結果了,你要不要聽?”
“什麽調查?”陸下茑反問,她的遺忘曲線完全歸零,不記得和孟引百部還有一個約定。
孟引百部也不廢話,直接進入主題:“三周目,龍王子逃婚的真相;四周目,龍嫁線夭折的真相。”
陸下茑揚眉,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态。
孟引百部抛磚引玉:“你聽說過名為初始化的詛咒嗎?”
陸下茑茫然:“初始化?詛咒?那是什麽東西?游戲的設定嗎?”
孟引百部搖了搖頭:“是崩壞哦。”
在孟引百部的講述中,陸下茑知道了更多花嫁世界的真相——大概六、七年前,甚至更早之前,龍族是最早一批被詛咒盯上的族群。克尼格斯溫特爾,這個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從地理意義變成生理意義,如同一則浸染了黑色幽默的地獄笑話。
三周目的伊馮,按官方的設定,是龍族遺失的王子。他只要回到故土,就會繼承龍位,成為龍族的新首領。
他當時已做好準備,打算婚後,帶他的龍新娘,一同榮歸故裏。然而,波格丹娜的成人禮後,他發現自己得了怪病,他胸膛的皮膚,甚至胸下的骨骼、器官、血液,逐漸分解成虛拟的小碎片,那一片片熒光綠,會勻速升華,如同煙霧般消散。
他的生命力逐漸衰退,他意識到,自己行将就木,索性趁心髒神經還沒被碎片化,完好地取出來,送給心愛之人,留作紀念。
大婚當前,他懦弱地逃走了,死在故鄉的雪下。
四周目,時間輪轉,他又出生了。但這次不同,他出生就自帶詛咒,他流落人間的原因,從遺失變成遺棄,畢竟龍族生來慕強厭弱。
即便如此,龍族仍舊沒能切斷詛咒的傳播。詛咒傳播速度之快,超乎想象,龍族的覆沒僅在朝夕之間。伊馮有男主光環護體,僥幸茍延殘喘了下來,而他的同族在六年的歲月裏,死的死,殘的殘。龍族本就繁殖困難,在這場災厄之後,基本功能性滅絕。
詛咒屠戮龍族的同時,不忘将魔爪伸向魔族。沒人知道為什麽,龍魔之間,不管官方,還是民間,幾乎不曾往來,但詛咒還是傳播到了失樂園,宛如星球在自我淨化,所以詛咒無差別攻擊。
孟引百部淡定地科普:“崩壞摧毀世界,自然包括生物。”
陸下茑坐不住了,她把伊馮送她的禮物拿出來,打開禮品盒的翻蓋,遞到孟引百部眼前:“這是伊馮送我的臨別禮物……所以說,現在的他是活不久了嗎?”
孟引百部神色如常,她推開陸下茑的手,拿起茶壺給自己續了杯茶。“或許吧,看他的體質和造化,他有可能下一秒就死,也可能撐到我們勝利——話說,就算他還活着,撐到我們勝利,他也回不去他心心念念的克尼格斯溫特爾,因為在幸存的龍族眼裏,是他的出生,才致使龍族蒙上滅絕的陰影。”
陸下茑備受打擊,恍惚地倒退幾步,險些被沙發絆倒。她把禮品盒蓋上,雙手合攏,把盒子握在掌心之中,放在胸口之前,如同禱告一般。
孟引百部站起身,一手端着空杯,一手拿起茶壺,到廚房清洗茶具。
水龍頭流出來的自來水,水聲嘩嘩,分貝略大。
把水龍頭關上,孟引百部擦幹茶具,放回瀝水架。
至此,她才傲嬌地說道:“放心吧,我會讓他活着的,畢竟是我的後輩。”
陸下茑愧疚的心,得到一絲慰藉。她舒了口氣,真情流露道:“謝謝你……”
“不客氣。”說完,孟引百部又風風火火地出門了,似乎這個公寓只是她的中轉站。
……
開學日。
居住在國王大道,最大的好處就是,站在馬路牙子上一招手,就有出租馬車來載客。
漢索姆馬車悠悠地向前行駛。
馬蹄聲清脆,車輪滾滾。
透明的車窗玻璃外,鍍金的鐵藝護欄裏,诠釋着幾何對稱之美的宏偉城堡,長達五百八十米米,即使極目遠眺,也無法将全貌盡收眼底。
白色大理石擎起高聳外牆,鱗次栉比的窗戶循環往複,柯林斯柱式,或者說少女柱,柱頭雕刻立體的芼茛葉圖案,優雅地支撐着山牆檐口和門廊。數以萬計的天藍色瓦片,裝飾着漫長的坡屋頂,強烈的色彩帶來視覺沖擊力。
匠氣與靈氣達到微妙的平衡,那靜谧華美的藝術氣息,讓人聯想到溫柔的良夜。
遠遠的,就能看見校門口,停泊大量的馬車。那些豪華的私家馬車,或由楓木、柞木、榉木等名貴木材打造,或以貴金屬、金剛石、古典派油畫矯飾,車廂以大展示貴族的氣派,但同時,也是造成交通堵塞的元兇。
所幸,漢索姆馬車雖小,但勝在靈活,猶如一尾青鱂魚,當別人還在苦惱公交指數爆炸的路況,它已經悄然脫身。
陸下茑從車上下來。
今天,她穿上了皇家魔法學院的夏季校服。女童款的校服裙,長度剛好到膝蓋,over size版型,五分喇叭袖和透氣的面料,共同緩解初夏上升的熱度。別出心裁的拼接白領,打着紅色的超細領帶,平添幾分淑女氣質。
她環顧四周,到處都是成群結隊的畫面,只有她孤身一人,是個顯眼的例外。
陌生的“新”環境,讓她有些惶恐。
她背着斜挎的單肩包,雙手抓着書包的帶子。她閉上眼睛,深吐一口氣,平複心情。等重新睜開眼,她雙眼一片清明,透出一絲堅毅。
她跟随人流,魚貫而入。
城堡內部的裝潢,更是極盡繁缛。一樓過道,內壁裝飾雕刻、巨幅油畫和挂毯,半圓拱有宗教主題的繪畫和浮雕,水光般锃亮的黑白根瓷磚,倒映着天花板的宏幅巨制,恍惚間,像走進了歷史博物館。
似乎約定俗成般,只要女主和女二同框,雙方必發生沖突。
陸下茑正毫無防備地走着。
突然,迎面而來三個女孩,分別是男爵家的小姐、子爵家的小姐,以及伯爵家的小姐——
琉克勒茜·戴蒙。
角色設計師給她們的形象,全方位就突出一個“壞”字。
三人耀武揚威,比起貴族家的小姐,更像街邊的小太妹。她們一字排開,目标明确地擋住陸下茑的去路。
左右路過的學生,只敢遠觀,不敢靠近。
琉克勒茜個頭最高,雙手抱胸,站在C位,壓迫力拉滿。順滑的海藻卷黑發,披散在肩背上,顯得發量驚人。她膚白貌美,一雙酒紅瞳,斜視着人,看人像看垃圾。她頭不動,眼珠子上下移動,輕蔑地打量對方:“你就是波格丹娜·安柏嗎?”
陸下茑臉不紅心不跳,違心道:“你找錯人了。”
“切。”琉克勒茜嘴角一勾,發出輕藐的語氣詞。她的做派像極了韓劇裏的惡毒女配。她眼睛直視着陸下茑,漂亮的臉蛋無限接近,在陸下茑瞳孔裏放大。動人的紅唇吐出危險的字眼:“呀,你當我是傻子嗎?趁我還好好說話,跟我過來。”
“……”陸下茑緘默。
琉克勒茜用指頭戳她的肩:“喂,你是聽不見我說話嗎?”
陸下茑低眉順眼。
想無視她,直接繞開,卻被推回來。
琉克勒茜再次雙手抱胸,她仗着優越的身高差,倨傲地俯視,嘲弄地質詢:“升學考試,你是第一名,你作弊了吧?”
聞言,陸下茑終于擡頭,露出驚訝的眼神。
琉克勒茜解讀她的微表情。在琉克勒茜看來,這就是被說中了,做賊心虛的表現。眼睛彎起來,眯成月牙形,琉克勒茜莞爾着,撂下輕快的狠話:“小偷,別以為偷了東西,沒人能發現。你偷了我的東西,記得加倍奉還……”說完,琉克勒茜轉身,險些撞上人。
不知何時,她身後站了一個人。琉克勒茜微微受驚,很快,她恢複巧笑倩兮,熟絡地打招呼道:“哥哥,你怎麽在這?”
琉克勒茜讓路,那人的全貌得以公開。
他比琉克勒茜還高。
修長的身材,偏瘦的體型,蒼白的膚色,微卷的黑發,消瘦的臉頰,以及斜着看人的酒紅瞳,非常标志性的貴族長相。
憂郁的少年貴族,氣質頹唐萎靡,自帶哥特風情。
學院風魔法袍在他身上,甚至更顯神秘和冷豔。
陸下茑感覺自己被掃了一眼。
伯尼斐斯語氣漠然道:“學生們都在議論,戴蒙小姐為難新生。”
琉克勒茜做作地掩嘴,佯怒道:“誰說的?我可沒為難新生。”
“既然是誤會,那就去上課,別在這裏堵着。”說完,伯尼斐斯揚長而去,宛如偶然的夜風。
琉克勒茜冷哼,變臉比翻書快。她看也不看陸下茑,轉頭對兩個跟班說:“聽見學生會會長大人的吩咐沒,別在這裏堵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