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景滿川原

第2章 杜鵑焰色

第二章杜鵑焰色

周滿延少年纨绔，不學無術打電動，而景原川自小學起開始寫小說。

三年級，景原川在校報上發表自己的第一篇文章，周滿延的父親把印有景原川文章的報紙貼在周滿延卧室的牆頭。

周滿延憤憤：“爸，你搞什麽啊，你把我的變形金剛貼紙給蓋掉了。”

周父板起臉訓他：“把你那些東西給蓋了才好，隔壁的小川三年級就能寫文章了，這張報紙就是用來提醒你，時刻要向小川學習！”

周父走後，周滿延才湊過去看那篇文章。“景原川的文章……還是看看吧。”他如是想。

但是看清內容後，他忍不住氣笑了，跑去景原川家，揪着景原川的衣領子。

周滿延是來找景原川理論的：“‘小延喜歡打游戲，因為打游戲，他的成績一落千丈，有一天他被老師批評教育後，意識到了打游戲沒有前途，發奮圖強走上了學習之路’——景原川，什麽意思，你直接念我身份證號不就得了呗？”

景原川唇抿成一條線：“我不是這個意思。”

周滿延賭氣似的，撒了手，往景原川的凳子上一坐：“那你是什麽意思？看不起我，又何必來跟我做朋友。”

“這是我……對你的期望。”

周滿延還是寸步不讓：“你對我還有期望？你是我爹？”

“抱歉。”景原川垂眸，像是一頭無措的大狗狗，“我把你當好兄弟。”

周滿延這才舒服了些，平複半晌，才問：“喂，你想不想将功補過。”

景原川立刻問：“我要怎麽做？”

“重新寫篇小說——寫個打游戲也能有好成績的‘小延’。”周滿延揚起下巴，“為了修補我們的兄弟情誼，你能做到吧？”

“肯定能，你等我。”

景原川連忙點頭，拿起筆就開始寫。

周滿延目的達成，撈起景原川放在房門口的足球：“那你快點寫，我先回去了。”

景原川叫住他：“等等。”

周滿延回頭：“還有事？”

“你要去踢球嗎？”景原川望着他。

“昂。”周滿延應了，“怎麽啦？不行嗎？”

“當然可以，就是……如果足球場上有人和你交朋友，能不能先不要和別人當好兄弟？”見周滿延神色變化，景原川又慌忙解釋，“我不是限制你，你可不可以等等我，我很快就能寫好的。”

周滿延面無表情地盯了慌張的景原川三秒，旋即露出一個笑。

“那就這樣說好，你好好寫，我就不找別人當好兄弟了。”

景原川忙不疊點頭，熬夜奮鬥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他就把小說交給了周滿延。

“我寫好了，你看看。”

“這麽快？”

景原川輕聲答：“怕你不理我。”

“我什麽時候會不理你。”周滿延氣早就消了，揉着惺忪的睡眼，接過來一看，“這次寫得好。以後注意點，做什麽事情，都別把我給忘了。”

“我會注意的。”景原川狠狠點頭，“做什麽事情，都不會忘了有你這個兄弟在。”

這回周滿延滿意了，班主任卻不滿意，這篇小說自然也沒能見報，成了周滿延的私人藏品，躺在他床底下的臭球鞋和變形金剛之間。

立夏，周滿延的父親帶着景原川和周滿延去後山的淺溪裏摸魚。

景原川聰明膽大還心細，周伯父教授了一遍要領後，景原川就能有樣學樣地抓魚了。

周伯父連連誇贊：“景小子，真是做什麽都像樣，滿延有你這樣優秀的朋友，是他的福氣。”

景原川很誠懇地回答：“哪裏，能認識滿延，是我運氣好。”

那邊的兩個人和樂融融一起抓魚，而這邊的周滿延太過粗心，一連幾次讓魚溜走，終于忍不住撂了挑子，恨恨道：“什麽臭魚，小爺我不抓你了！”

景原川卻當了真，回過頭看他：“不想抓就不抓了，累了就去岸邊坐着吧，我抓的魚都是你的。”

“誰要你幫忙。”周滿延嘴硬，“我才看不上那些拇指大的小魚小蝦。”

周伯父忍不住笑他：“你還真是個子小胃口大啊。”

周滿延賭氣着往河岸邊走，走到一半停下來——他盯上了藏在石頭後的青螃蟹。

他來了勁，在心中暗暗發誓：他要一個人把螃蟹抓進簍子裏，讓他爹和景原川看看他的厲害。

周滿延卷起褲腿，踩進水裏，擡手想要扯螃蟹腿，沒抓住螃蟹，反倒是被螃蟹給抓了個正着。

只聽“嘩啦”一聲，周滿延一屁股坐進了小溪，手指被蟹鉗緊緊夾着，疼得他甩開手哇哇大叫。

“別甩它。”景原川聽見聲音，皺着眉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浸入水裏。

周滿延更氣了：“景原川你什麽意思啊，我都這樣了，你還給螃蟹喂水喝！”

“書裏寫的急救知識，被螃蟹咬了越甩是會越緊的，想要解救你的手，除了用剪刀剪，就是把螃蟹放進水裏，再敲擊它的蟹殼。”景原川一邊解釋，一邊敲擊着蟹殼。

不一會兒，螃蟹松開周滿延，悠哉游哉地爬走了。

周滿延的手指被蟹鉗夾出一道口子，彼時年紀小，還未受過流血的傷，他扯着脖子叫疼：“景原川，哎喲，要命啦，我要疼死啦！”

景原川眉頭皺得更緊，頭一回拿不準主意，顯露出不知所措的窘迫來。

周滿延幹嚎了幾聲，突然就嚎不出來了，因為景原川低下頭，把他的傷口含進嘴裏舔了舔，吓得周滿延瞪大了眼，不知所措地盯着他看。

“你……你……”周滿延結巴了半天，結巴不出個所以然。

周伯父拎着魚竿，抽空替景原川向兒子解釋道：“唾液能消毒消炎，止血止痛，景小子是為你好，你可別嫌棄人家。”

手指還留有對方口腔的溫度，周滿延張了張嘴，啞然無聲。

他那白得晃眼的皮膚從脖子紅到耳根，像是着了一場不為人知的火，焰色紅過了山間的杜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