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叫嫂子
樓上樓下跑了一回，林淵終于把她要的東西收齊送了過來，期間收獲同事各種形式的關懷若幹。特別是去借電吹風時，隔壁行政科大姐那個微妙的眼神，實在一言難盡。
雖然條件簡陋，過程曲折，但小夏姐的技術确實不是蓋的。在林淵看來碎得毫無邏輯的殘片，到了她手中卻變得異常聽話。
只見那雙纖長的手翻飛中，一塊塊碎片逐漸回到了自己應該在的位置。林淵觀摩了一會，覺得這跟拼圖也差不多，于是騰出手準備幫忙。
被小夏姐一巴掌拍了回來：“別添亂，AB膠沒有我自己調的好用，也不知道牢固度夠不夠，萬一散架我就白忙了！”
“老話說，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不管是锔瓷還是金繕都是有講究的，要是被人知道我用AB膠，真是要笑死了。”一面小心地在接縫處塗抹上膠水，再用吹風機調到中檔小心加熱。夏至雖然嘴上抱怨個不停，但做事卻是一絲不茍，模樣特別像那些手工老匠人。
其實她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都顯得很老派，據林淵揣測這應該是受她師父的影響。畢竟是打舊社會過來的，講究規矩體面。
“不過是個碎罐子，還是贗品。你就算把它拼起來了，又有什麽用？”隔行如隔山，林淵很欣賞夏至的态度，然而完全無法理解其中的意義。
小夏姐邊幹活，抽空白了他一眼：“別以為碎瓷不值錢，以前人家若碰到鍋碗破了，是不肯輕易丢的，必要請人锔補。補好了只從外頭看得見釘子，不灑湯不漏水。後來就有人專門把新的用器打碎了，或撐裂了，再用銅釘或銀釘锔起來，就是喜歡這份古樸。若是高手用金繕修補的器具，不僅牢固而且金箔描繪古雅，甚至能比原來的賣出更高的價。”
夏至幼承庭訓，從小就是聽着各類江湖百業的掌故長大的，此刻說來真是如數家珍。不過一見林隊長如鴨子聽雷般的表情，她就洩了氣：“跟你說你也不明白，不過我今天主要把這個罐子粘起來就行，用不着追求什麽藝術價值，用個AB膠也就湊和了。”
“我問的就是粘起來以後，你準備幹嘛？”
某專業人士微微嘆了口氣：“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兩件一摸一樣的瓷器，就算是同一個人拉胚，刻花，上釉，同一窯出的都會有不一樣的地方。現在就這堆碎片，你讓我能看出什麽來？”
面對專業人士嫌棄的眼光，非專業人士只能繼續坐在沙發邊上繼續旁觀，偶爾幫着遞個茶送個水什麽的。
一直到了中午，夏專家終于成功把罐子的下半部分給粘好了。就能看的這部分來說，仿得确實有水平，用肉眼基本看不出什麽破綻來，這兩個騙子也是下了本的。夏至搖了搖頭：“問問盛哥，有沒有給那個鬥彩瓷罐拍過照，最好是特寫。”
照片自然是有的，光是為了向老爺子顯擺，盛景就足足拍了有幾百兆。更別提還有發朋友圈的，發微博的，拿去給朋友的朋友掌眼的。
一股腦都發到林淵的電腦裏，夏至都驚呆了：“貴表兄一貫都是這麽高調嗎？”
“差不多吧……”林淵看着将近1G的打包文件，再看看夏至的表情，突然有點不想承認跟這貨的血緣關系。
“那他被騙還真算不上是偶發事件……”
作為一名警務人員，林淵頭一次感覺無言以對。因為，他也是這麽想的。要不是自家親戚，他都想建議網絡安全科以此為藍本做個推送了。
“先吃飯吧！我看這也沒剩多少了，吃完飯再弄。”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喉嚨，林淵決定把夏至的注意力先從那個文件包上轉移一下。
正說到吃飯，有個腦袋從辦公室的門縫邊硬探了進來：“林隊，有個案子的進展情況想跟你彙報一下……”
“去隔壁會議室說吧！”林淵看了眼又重新坐到待修複文物面前的夏專家，不太放心地又交代了一句：“夏至，你先休息一下，我待會讓人送飯過來。”
回答他的是夏專家不耐煩揮動的右手：“你忙你的，別管我！”
小吳進刑偵隊三年了，還沒見過有人敢這麽堂而皇之地霸占隊長辦公室，兼用這種口氣跟他家老大說話的，登時就對小夏姐驚為天人。
然後，某個流言開始瘋狂複制，從角角落落的各項渠道分散傳播起來。以幾何速度覆蓋了整個樓面，乃至上下左右。
半個小時後，當第四個年輕的警服妹子手持飯盒畢恭畢敬地敲開了門時，夏至終于發現事态走向了某個詭異的方向。
“是林隊長讓你來的？”
妹子看着英姿飒爽，一笑起來特別軟萌：“對呀，隊長讓我給你送飯上來。今天正好有食堂的招牌菜，咖喱雞和回鍋肉，我都打了，也不知道你吃得慣不……”
夏至默默側過身，以便妹子能最大程度看到她身後的辦公桌。原本空無一無的桌子上，現在有水餃一盒，炒面一碗，木須肉、炒水芹、外加特大份水煮魚，還有一根香蕉，兩個蜜梨。
“這是你之前來的三撥人送的，你們警隊食堂的夥食确實挺不錯。”夏至邊介紹，邊順勢接過了妹子手中的飯盒，兩葷一素，搭配合理。蒜苗青嫩，五花肉片卷曲如碗，滲着紅潤油亮的光，咖喱雞也是色澤濃郁，看着就叫人食欲大開。
小李妹子看着一桌子的菜，都驚得結巴了：“這……這都是我們的同事……送的？”
“對啊，大家實在太客氣了，送個飯還分好幾回。”夏至把新來的飯盒放到了正中央，本來她是打算把面和兩個炒菜吃了，其餘打包回去當晚飯。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她也得重新考慮一下食用順序。
而受到了一萬點暴擊的小李腦子裏只剩一個念頭，到底是誰把林隊長疑似帶着女朋友來隊裏的消息給傳出去的……
本來接了這個送飯任務的她還美滋滋的，覺得能近水樓臺先看一眼林隊長的女朋友是何方神聖。萬萬沒想到，隊裏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為了八卦，居然連這種不要臉的招數也使得出來。
這下不尴尬了嘛，萬一再讓隊長知道了……小李好想捂臉逃走。
偏偏夏至還招呼了一聲：“特意跑一趟辛苦了，對了，你吃過飯了嗎？要不要一塊吃點，反正菜多。”
反正菜多……菜多……多……
“不用了，嫂子，你慢慢吃，我走了！”小李像受驚的兔子似的，以最快語速念完了以上臺詞。然後，轉身就跑。
看那身手，不愧是刑偵隊的。夏至不禁感慨了一下，繼而打量着滿桌子的食物，頗帶玩味地咀嚼着那聲稱謂：“嫂子？”
警察這個行當本來就沒有什麽休假的概念，一有事得随叫随到。林淵又是個工作狂，這一忙就險些忙到了下班。
還是小吳跑了來，軟磨硬泡地把他從檔案室拉了出來：“老大，你難得休假就歇一下呗，萬事還有我們在呢！再說，你把人家姑娘帶來了，又一個人丢在辦公室大半天，也不大合适啊！”
雖然措辭有待商榷，但有一句話算是戳到了點上，林淵直接忽略了小吳擠眉弄眼中的別具用意。他是真地把夏至給忘了，還好提前交代了同事送飯。林淵拿着泡面一邊往辦公室走，一邊有些慶幸，否則以小夏姐的性子恐怕沒那麽容易安撫。
幾個小時不見，夏至仍然在忙着，而那個鬥彩瓷罐在她的巧手下已經基本恢複了原型。但重點是，誰能告訴他，為什麽他的辦公桌變成了小吃鋪？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一根比鋼筋還直的直男，林隊長真是跳黃浦江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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