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官道上沒隔十裏有一亭供人暫歇,此時距離皇城五十裏外的小亭外,有三匹馬正悠閑的晃着尾巴,時不時的低頭嗅嗅地上的野草。
亭內霍燼坐在擦拭幹淨的石凳上,聽着暗衛一九的回話。
“你的意思是說,江禦史要陛下利用本王,給王家重擊?”
霍燼不知起因,也想不明白小皇帝為何突然要動王家。只是江燕卿這計謀,當真是損的可以。不像是什麽正經主意。
一九點點頭,心裏其實是有些氣憤的。一個剛入官場的小禦史都敢把主意打到王爺身上,還膽大包天的要王爺以身侍人!
氣過了又有些憋屈,虧王爺還替皇帝處理世家發難,将士死傷雖少也不是沒有,到現在還在僵持着。結果皇帝沒有恩賞就算了,竟還想要利用王爺色相讨好一個世家旁支子弟。
這太折辱人了!
難怪領頭要他把所見所聞全都和王爺說清楚,定是好叫王爺不要被皇帝純良的外表迷惑,以後要多加防範。
“不過陛下似乎怕您,所以暫時拒絕了。”一九如實回禀小皇帝的反應,末了又補充道:“但依屬下之見,若是陛下明日沒有惹怒對方,怕是會同意江禦史之計。”
霍燼沒有聽一九後面的話,只是咬着“陛下怕您”這四個字,仔細琢磨。
淩霜看了一九一眼,一九年紀不大,個子身形倒是挺高壯,不過臉長的很嫩,比他真實年紀看起來還要小兩歲。由于身手了得,便被派去保護皇帝。
終歸是沒有一直跟在王爺身邊,若是他,在說完前一句話,見到王爺因陛下怕他之事,若有所思的神情後,是不可能說後面那句暗示王爺小心皇帝的話。
好在王爺并沒有放在心上,他也就和一九恭敬的站在一旁等着,半晌霍燼似乎是想通關竅輕笑一聲,“去國子監。”
———
月上柳梢頭,崔雨凇從國子監食舍提了飯菜回來,替蕭錦年布菜,“陛下,委屈您了。”
蕭錦年擺擺手不太在意,就是看着這幾碟菜還是三人份的量,擔心有些不夠吃。
他食量可是很大的。
吃火鍋的時候,崔雨凇和江燕卿兩人并沒有注意到蕭錦年的食量,當他們看着蕭錦年一人吃了一半的飯菜後,連忙上手攔着,“陛下,您不能再吃了!”
江燕卿和崔雨凇一左一右抓着蕭錦年的手,不讓他再吃。
蕭錦年眨眨眼,覺得自己還沒吃飽。轉頭一想,自己要是趁着沒發,,情之前少吃一些,不存那麽多能量的話,那他發,,情期是不是就能因為身體所存能量不足,直接暈過去?
心裏有了這個念頭,蕭錦年準備實施看看。萬一成了呢!
“愛卿們放手吧,朕不吃了。”
崔雨凇和江燕卿緩緩松手,只是看着小皇帝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碗碟中剩下的菜。
吓的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瓜分,不給蕭錦年留一點機會。
蕭錦年見狀癟癟嘴,一個是未來的賢相,一個是未來桃李滿天下的名師,為了能讓他少吃點,連搶飯這種不雅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真是難為他們了。
……
深夜,蕭錦年三人已經睡下,崔雨凇的房舍外多了兩道人影。其中一人壓低聲音,确認道:“是這嗎?沒來錯吧?”
“錯不了,崔司業分的房舍是最偏的後面有一大片竹林,好認的很。”另一人回道。
方逸想要人,王冉和便賣他人情,叫人去找。蕭錦年和江燕卿樣貌不俗,又是生面孔。在國子監裏要找到,很簡單。沒多費什麽功夫,下面的人便禀報王冉和,此二人姓名不詳,是崔司業祖籍出來游學的學子,途徑洛安城便來看看國子監。
門房那邊只看到人進來,沒看到人出去。還是問了灑掃的,說是二人從碑林出來後,就一直在崔司業的房中沒再出來。食舍那邊的人也說崔司業今天來領了三人份的飯。
方逸聽到這些,想着許是下午的時候被那場景吓着了,竟是一整個下午都在崔司業的房舍中寸步不離。膽子這麽小,更有意思了。
王冉和投其所好,命人天一黑就去崔雨凇的住處把兩人弄出去。為了不引人注意,也為了方便,王冉和與方逸晚上都在國子監分給他們的宿舍中。
被王冉和派來崔雨凇住處的兩人摸着黑湊近窗戶的位置。其中個子矮一些的那個趴到窗邊,用口水沾濕手指,輕輕将窗戶紙弄的濕爛透出一個不小的洞。
從懷中取出火折子吹亮,又掏出一根三指粗的安眠香,準備點燃往洞裏塞。
這香別說是人,就是牛聞了一會,也能直接昏睡過去。
火折子冒着微弱的火光,剛吹起時還有幾點火花跳躍,就在那安眠香接觸到火折子的瞬間,蹲在窗下的二人覺得後背一涼,還沒來得及轉頭,後頸就傳來一陣悶痛,很快就失去了意識,昏了過去。
暗衛一手拽着一個,揪着兩人的衣領,将人直接拖走。
而屋中睡着的三人絲毫沒有察覺外面發生的一切。
霍燼快馬加鞭趕來國子監,此時國子監大門緊閉,他看了一眼牆頭後,認命的撩起衣擺,幹淨利落的翻牆。
淩霜緊跟着翻牆進去,一九則留在外面,照看三匹馬。
按照路上時,一九的描述,他們更快便來到崔雨凇的住處後的小竹林裏。淩霜學着貓頭鷹的叫聲,有長有短,不一會竹林深處傳來回應。
淩霜從長長短短的叫聲中,聽出意思,表情變得嚴肅,“王爺,他們抓了要害陛下的人。”
霍燼斂眉,聲音有些低,“帶路。”
———
晚風習習,竹葉飒飒,竹林深處,亮着幾盞昏黃的燈籠。遠遠看着,像夏日螢火。
霍燼一襲錦衣華服,颀長身姿,在黑夜中也十分奪目。
暗衛們恭敬行禮,低聲道:“屬下見過王爺。
霍燼“嗯”了一聲,走到躺在地上的兩個小厮打扮的青年不遠處。在他的示意下,被打暈的兩人,又被暗衛用力的掐着人中,給掐醒了。
二人悠悠轉醒,意識還沒徹底清醒,眼神也十分朦胧。恍惚間看到有竹子,耳邊也一直響着竹葉被風吹打的聲音,鼻息之間亦有竹子的清香。
他們突然想起自己明明是在窗下準備點香,怎麽現在又出現在了竹林?
視線終于能看的更清楚一點的二人,一邊奇怪身處之地,一邊坐起身轉頭打量。不看不要緊,一看就看見十幾個沒有臉黑影繞着他們周圍,二人吓得直接清醒。
以為是遇到鬼的二人,在嘴巴張大要尖叫的瞬間,突然有什麽東西彈入口中。此物入口即化,順着唾液被直接咽下。除了感覺有些涼以外,沒有覺出絲毫的味道。
不知道吃了什麽奇怪東西的二人,驚恐的想再次尖叫,卻發現怎麽也喊不出聲。
暗衛們的臉上都帶着貼近膚色,質地輕薄柔軟的面具,又都身着深色衣服。在光線不好的情況下,看着确實就是沒有臉的黑色影子。
一股怪異又熟悉的騷氣順着刮起的晚風飄蕩在空中,霍燼眉毛下沉,沒了親自審問二人的心思,直接交給暗衛。
暗衛先是警告一遍二人不準大聲喊,否則一刀殺了。看到他們涕泗橫流的點頭之後,這才又塞一枚藥丸進入他們口中。
淩霜擋在風口,盡可能的替霍燼遮擋尿騷味。此時味道即便是嗅覺靈敏的淩霜也已經完全聞不見,但在霍燼那,依舊還是能夠聞到淡淡的騷,,味。
很快暗衛便問完前來禀報,“回王爺的話,這二人是為王家旁支,王泗水之子養在身邊的小厮。一直替對方做些尋覓符合要求的青年供其玩樂之事。這次會對陛下下手,也是如此。”
“王家人,什麽時候見過陛下?”
霍燼聲音聽不出喜怒,回禀的暗衛領頭卻後背發涼,他恭敬道:“下午的時候,陛下和江禦史去碑林,與王冉和見過。”
霍燼周身氣息低沉,想到一九說江燕卿對小皇帝說他的身形模樣符合王冉和喜歡淩,,虐的那類人要求……
江燕卿在皇城中的人脈,并不足以讓他清楚王冉和的隐秘喜好。小皇帝久居深宮,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暗衛眼中,更是無從得知。三人中只有崔雨凇最可能知道,可若以崔雨凇的性情,他要是知道,不會讓小皇帝有一絲處于不堪之地的可能。
“他們在碑林,做什麽?”
霍燼的聲音有些冷,暗衛領頭零三不着痕跡的看了一旁的淩霜,淩霜做了個手勢,讓他自求多福。
零三好歹是能當領頭的,眼力見比一九高不知多少。自從小皇帝落水之後,他們這些負責暗中保護皇帝的暗衛,回禀的次數和詳細程度,都比以往高一大截。
王爺問的這句話,沒有指名道姓問哪一方。零三思忖片刻,回道:“根據調查,王冉和與徐家,趙家,陸家還有秦家的四位公子,脾性相投。每日都會在午後,于碑林之中玩弄青年。看上陛下和江禦史的是方家的小公子方逸。”
“現在他們在哪?”霍燼問道。
知道自己回答對了的零三松了口氣,“在國子監內王冉和的住處。”
……
“怎麽還沒來?”方逸勾着頭朝着門口的方向看去,心急的不行。
王冉和老神在在的癱在榻上,他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在手邊的桌面上,“拿着。”
方逸轉頭看去,拿起瓷瓶,端詳一番後看出瓶身上畫着三人行的春,,宮圖。他嘿了一聲,笑問道:“春,藥?”
“你心急這樣,哪還用什麽□□?”王冉和調侃一聲,回他說:“裏面裝着價值千金的墨汁,若畫于肌膚之上,只有用露水和雨水連着洗百日才可讓其徹底褪色消失,故也叫“百日恩”。原是青樓調,情用的把戲,你可以試試。”
“不就是在身上寫字,有什麽稀奇。”方逸撇嘴,失去了興趣,将手裏把玩的瓷瓶放回桌面,不是很在意。
王冉和笑了一聲,一副回味表情,“本公子也更喜歡刺字,看他們疼的模樣,心裏爽快。不過國子監裏那些讀書人要參加科考,屆時需驗身,刺字不方便。但只要用這“百日恩”寫上一些下賤的字,再用鏡子叫他們看見身後私密處的字時,他們臉上那種受辱恨不得死去,又因羞怯身,體都發,,紅的模樣,瞧着更讓人覺得爽快。”
王冉和天生三角眼,酒糟鼻,臉上挂着淫,,笑,眯着眼睛時的模樣,叫人看了醜的心裏發怵。
方逸移開視線,掩蓋心裏的嫌棄。按照王冉和說的去想,也覺出一番滋味。他嬉笑着損道:“王兄你可真是個會玩的變态。”
王冉和不怒反笑:“哈,方弟謬贊。”
門外,霍燼在月色之下,身上被月光鍍了一層月輝,他半斂眼眸,長睫一片剪影蓋住眸中陰郁之氣。
在零三說小皇帝于碑林之中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時,他心底已經升起無法抑制的怒氣。而此時,聽着屋中人意,,淫的話語,尤其是他們想象的人還是蕭錦年時,霍燼便生出一股殺意。
他知道,這種突然而來又濃烈的無法忽視的情緒,是小皇帝身上的幽香,帶來的副作用。
他無法抗拒,也無意抵擋。
方逸瞥見門外似乎有人影,以為是王冉和派去的人把人帶來了。正準備去開門,就見那人影敲敲門,聲音低沉磁性,卻叫屋內兩人聽出一絲怪異的陰狠,“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