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禦書房裏靜悄悄的,崔雨凇不講話,江燕卿低着頭等結
果。心裏已經做好惹怒帝王的準備,畢竟讓皇帝去給世家子弟當個物件一樣支使,即便是假的,那也頗為駭人聽聞,有損君威。
蕭錦年眼睛在江燕卿的身上巡視,張口想說什麽最終又給閉上。
這法子确實是眼下最快速,最高效的方法了。
就是萬一王冉和不上鈎怎麽辦呢?
現在光想也沒用,還是得先試試才行。蕭錦年輕咳一聲,“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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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錦年和小福子說要出去玩兩天,由崔司業陪着,叫小福子在明日早朝時,就說他病了。在小福子的挽留聲中,蕭錦年換上江燕卿的官府,跟着崔雨凇往外走。
而江燕卿則是換上太監服,手裏拎着禦膳房送來的三層食盒,跟在二人身後。
三人行至宮門前,蕭錦年用寬大的衣袖擋着臉,咳嗽不停,另一只手遞過江燕卿的腰牌。守衛擡眼盯着蕭錦年看,一旁的崔雨凇稍微擋了一下,“江大人染了風寒,還是遠一些,莫要過了病氣。”
守衛覺得有理,确認腰牌無誤,便放人離開。
江燕卿拿的是在禦膳房做事的小公公腰牌,守衛盤問他出去做何,他拎起手裏食盒,“奉陛下之命,去戶部倉部許大人府上送雞肉丸子。”
守衛打開飯盒,檢查一下後,也放人離開。
崔雨凇的馬車停在不遠處,江燕卿以“親眼看着能更好的寫奏折抨擊”為由,也上了崔雨凇的馬車。
小小的馬車坐三個人,着實有些擠。
中途江燕卿下去,前往成衣店買了兩套衣服給自己和皇帝換上。
國子監作為大瑜第一學府,規模很大。懸山頂,灰筒瓦,門前兩個石獅子張着大嘴,威風凜凜。
崔雨凇領着江燕卿和蕭錦年,到了門房時,只說二人是他祖籍出來游學的學子,途經洛安城,想來國子監瞧瞧。門房擡頭看了二人一眼,一個比一個俊逸。
崔司業大名國子監衆人如雷貫耳,不過是帶祖籍來的學子進國子監瞧瞧,門房也願意賣他個薄面。放人進去的時候,還恭維一句,“崔司業祖籍風水真好,出來的人各個都水靈靈的,竟不比咱們洛安城遜色分毫。”
江燕卿和蕭錦年走的快,沒聽着門房說的話。崔雨凇落在後面,微微颔首,輕笑道:“在下祖籍的風水,沒有洛安城好。”
門房只當崔雨凇是謙遜,咧着嘴笑,也沒再多說什麽。
蕭錦年不能在外久留,因此扮作寒門學子蹲守獵物上門不太可行,他要主動出擊。
按照崔雨凇對王冉和對了解,以王冉和瞧不起寒門學子高高在上的态度。只要蕭錦年在對方面前表現的矜傲些,對方定然會覺得自己被區區寒門學子冒犯了。
按照三人商議的,只要王冉和對皇帝頤指氣使,叫皇帝端茶倒水,或是對皇帝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那蕭錦年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屆時身為禦史的江燕卿,就能憑借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将王泗水拉下來,還能叫王冉和不死也脫層皮。
為了保證蕭錦年的安全,江燕卿也跟着一起過去。正好二人進國子監,就是以兩名游學學子的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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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西斜,微風陣陣。國子監有座碑林,每塊碑上刻着的經書內容都是歷代書法大家之作。
碑林盡頭有一座小亭,此處人煙稀少,又極其隐蔽,是以王冉和為首的四名世家子弟的專屬地方。國子監的學子們都知道這不成文的規定,是以極少來碑林。即便是來,也只是在前面那一段學習大家書法,就面那段,是不會踏足的。
蕭錦年與江燕卿作為游學的學子,自然是不知道國子監內這不成文的規定。而作為學子,瞻仰大家筆法,自然也是要從頭看到尾,一個也舍不得漏的。
于是在崔雨凇給的路線下,二人朝着碑林深處走去。
“主人,小奴再也不敢了,請主人饒命!”
鞭笞聲中混合着男人低沉渾厚的求饒聲,這聲音聽起來凄慘,聽着叫人心驚。
蕭錦年和江燕卿對視一眼,覺得有戲,他們現在沖進去,定能抓到王冉和毆打他人,并且王冉和還會因為他們的突然闖入,責罰他們。
男人哭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因為離得近,蕭錦年二人還聽到了另外一些人的調笑聲。
“大男人哭什麽哭?再哭一下,就多打一下。”
“換個地方玩玩,下面那不是還沒弄過?”
“方大公子,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這樣的極品,玩壞了可難找。”
“也就你們喜歡這種硬邦邦的,沒甚意思。”
這對話越聽越奇怪,蕭錦年和江燕卿二人也未深思,以最快的速度穿過碑林,然後就看見了足以自戳雙目的辣眼睛場景。
涼亭中,四五個穿着國子監服飾的青年,或站或坐。手裏不是拿着鞭子就是拿着竹笞,神情亢奮,衣衫不整。地上躺着一個高大的青年,滿臉的淚水,白色的國子監服被扒的差不多,手腳被粗粗的麻繩捆着,露出來的皮膚全是笞痕鞭傷。
蕭錦年的視線下移,江燕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手捂住他的眼睛,輕聲耳語,“陛下,別看。”
蕭錦年面紅耳赤,腦袋都炸了,心說晚了,我已經看到了。
“呦,哪兒來的小白兔?”那位被稱為方大公子的青年目光流轉于蕭錦年和江燕卿的身上,語氣輕佻,神色暧昧,“看穿着,你的人不是國子監的?”
除了這姓方的外,其他幾人對于蕭錦年和江燕卿的闖入并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神情興奮的盯着地上的青年,像是看什麽稀缺物種,“嘿!冉和兄!你竟然把他抽she了!這真好玩!我也要玩!”
“下一個是我!快讓我試試!”
“一起一起!”
聽到這群世家子在讨論什麽,蕭錦年恨不得自己是聾了。
江燕卿也沒想到他們湊在這裏,是玩這些肮髒東西。崔雨凇竟然也沒提醒他!
此時不遠處來了兩個小厮打扮的人,他們站在高處望風,看到有人闖入碑林後方的涼亭,便快速跑下來,第一時間将人趕走。
蕭錦年別說接觸到人,他就連王冉和長什麽樣都沒看着,光聽見個名字就被請了出去。
碑林外,蕭錦年和江燕卿面面相觑,又有些失神,顯然都是被吓的不輕,那場景完全出乎二人意料。
此時碑林深處的涼亭之中,王冉和玩膩了,丢下鞭子慵懶的坐在木椅上,他吹了聲口哨,笑道:“方逸,你小子看什麽呢?”
方逸将視線從外面收回,轉頭看向王冉和,“你不覺得剛剛誤入的兩個書生,模樣一個比一個水靈?”
他舔舔唇,“那個被蒙着眼睛的,比我爹養的那幾個娈,,童都水靈。”
王冉和沒在意誤闖進來的人,他仰躺着,聽着耳邊傳來的鞭笞聲和壓抑的哭泣聲,心情舒暢,“多大點事,瞧你一副沒吃着肉的可憐樣,想要本公子今晚就替你弄來。”
方逸臉上露出笑意,豎起兩根手指,“兩個我都要。”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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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內有分配給崔雨凇的宿舍,他有時候處理學生課業晚了,就會留宿在國子監的宿舍裏。
這宿舍不大,位置有些偏僻,後面是一片竹林,冬季時會有些冷,夏季時卻很涼爽。
崔雨凇宿舍的門開着,來回的踱步,時不時的勾頭看看外面。
待看到有兩個人影出現在花圃小道上時,他因擔心而皺緊的眉頭終于松下,直接迎了出去,“怎麽樣?”
江燕卿黑着一張臉,護着蕭錦年往屋裏走,“先進去再說。”
三人進屋,崔雨凇殿後關門,從江燕卿的語氣中也聽出事情進行的不順利,可能還出現了纰漏。
他剛關好門轉身,就聽江燕卿指責道:“崔司業,你為何不說王冉和那些人平日在碑林涼亭裏玩的是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
崔雨凇一頭霧水,“在下該說的都說了啊!他們就是會在這個時辰左右在碑林裏羞辱寒門學子!還叫那些學子學狗叫,貓叫!還打他們!
那凄厲的痛呼聲,在下在碑林中聽過多次,每一次聽着,都萬分心痛。而那些被叫過去的學子,哪個出來都是一身的傷,有的甚至嚴重的連路都走不了。”
江燕卿瞪大眼睛,難以置信,“你知道還叫陛下過去!”
“不是你說的計策!還說什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下也覺得挑選這個時候去有危險,可又想着江大人跟着去,他們要是真的抽鞭子,江大人定是會替陛下擋,不是江大人你說只要他們有這個動作不就成了?”
兩人正吵着,崔雨凇想到什麽,面色一白,盯着一言不發臉色不好看的蕭錦年,慌道:“陛下,該不會是江大人反應不及,真的抽到您了吧!”
蕭錦年啊了一聲,反應過來崔雨凇問了什麽後,搖搖頭,“那、那倒沒有……”
崔雨凇松了一口氣,他看一眼已經氣的撇頭不說話的江燕卿,又看看目光又些呆滞的小皇帝,最終還是對着蕭錦年方向問道:“陛下,能告訴臣你們在碑林涼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
“崔司業你還有臉問陛下發生什麽事了?”江燕卿怕髒了小皇帝的耳朵,擡手将對話耳朵捂上後,才壓低聲音怒道:“司業明知他們在涼亭行茍且之事,還不提前告知,你叫陛下此時前去,到底是何用意!”
“在下什麽時候知道他們在涼亭行茍……你說什麽!他們在涼亭行茍且之事!”崔雨凇驚的聲音都變了個調。
江燕卿連忙“噓”了一聲,見崔雨凇臉上因受驚而呆滞的模樣竟是不輸陛下分毫,奇怪道:“崔司業你該不會是聽了那麽多次,都只以為,那些人只是在毆打寒門子弟吧?”
“難道不、不是嗎?”
江燕卿想了想,崔雨凇怕是真的不知道王冉和他們在涼亭裏到底在做什麽。畢竟聲音傳到碑林也聽不出什麽一樣,反正都是痛呼聲。
于是他一邊牢牢的捂着小皇帝的耳朵,一邊給崔雨凇描述了一下涼亭裏的場景。
聽了江燕卿客觀的描述,崔雨凇放佛被雷擊一般,對蕭錦年讷讷道:“在下、臣、臣不知他們竟是這、這樣……”
江燕卿看了一眼陷入懷疑的崔雨凇,他對涼亭所見倒是并不覺意外。全賴于自小就跟着他爹四處任職,見的人多了,有些東西,知道的也多。
他爹任職地區的那些士族子弟,私底下玩的也差不多。他因為是縣令之子,又年紀相仿,也被叫去過幾次。
這些人男男女女葷素不忌,還有不少的青樓和小倌館提供這些特殊服務。
而士族在當地就和土皇帝一樣,想要什麽都信手拈來。這些士族子弟們由于自小就不愁吃喝,又沒有什麽約束管教。或許是為了追尋刺激又或許是因為覺得有趣好玩,反正,不管是為人正經還是不正經的,多多少少都玩過。
只是有的人深陷其中,有的人在好奇過後就不再接觸。
江燕卿被拉去過幾次後,那些人也發現江燕卿不愛玩這些,也就不叫他了。
因此,在涼亭裏見到似曾相識的場景時,江燕卿一點也不意外。
他只恨自己反應太慢,沒有想到這一層。而且崔雨凇當時說的語氣和表情都十分的憤慨,真的讓人以為王冉和他們只是毆打和羞辱寒門學子取樂。
冷靜過後,崔雨凇給蕭錦年倒了一杯茶,讓他喝了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