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二天, 陶桃中午睡了一覺,便打算回市區。
昨夜下了雨,一下子沖走酷暑, 溫度低了十度,像是進入到初秋。
離家前, 陶父和陶母免不了唠叨一番, “你要多穿點,不要熬夜,鍛煉身體……”
陶桃假裝掏了掏耳朵:“聽出繭子了。”
看到她鬧,陶母一巴掌打在她的胳膊上,“趕緊找一個男朋友。”
“知道, 知道。”
陶母還想再囑咐幾句, 一旁陶父說:“她又不是回京南, 去市區我們随時可以看她。”
“就是,就是。”
陶桃剛開上車,接到薛馨的電話, 問她要幾點到,今晚是一個大型活動, 讓她一定要過來。
陶桃看了一眼時間, 大概四點就能到酒吧。
漫長的小路,周圍一片麥子地, 陶桃很久沒看到這種自然田園的風光,她停車照了張照片,再打車時,汽車沒任何響動, 她有些着急,試着再打一次, 還是沒任何反應。
汽車是電車,按理說剛買回來應該壞不了的,她實在沒辦法給陶遠打了一個電話,陶遠讓她在原地等着,設置好路障三腳架,人一會兒就過去。
陶桃站在路邊等人,很快拖車的人就到了,宋宇從車上跳下來,挑了挑眉:“小不點,過來。”
他今天穿得倒是幹淨,身上沒有沾機油。
跟他同行的是一個小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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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将車弄到車上,陶桃剛剛從車裏拿出兩瓶礦泉水遞給宋宇和年輕人。
宋宇接過來,擰開瓶蓋仰頭将水全部喝完,他擦了擦嘴角的水珠:“車壞前儀表盤有什麽顯示。”
“我沒注意,我停了一下,再打車就沒動靜了。”
宋宇睨着她,突然問:“電量充足嗎?”
陶桃當即愣了一下,起初她有些發愣的回憶電車的電池,後來漸漸想起來昨晚忘記充電了,她的臉一陣紅。
宋宇見她這個表情立刻就明白了過來了,“忘充電了?”
“啊。”
陶桃此刻真想找一個地縫鑽進去,有點丢人。
宋宇哼笑一聲。
旁邊的小年輕沖着宋宇豎起大拇指:“宇哥,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陶桃疑惑地看向小年輕,小年輕講了一下,路上宋宇就跟他說百分之八十是她忘記充電了。
“你個子不長,腦子也不見長。”
宋宇嘴毒,陶桃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嘴裏嘟囔着,嘴巴真毒。
車子被放到汽修廠充電,回市區要充半天才行。
陶桃給薛馨打電話,薛馨說要過來接她,這一來一回要三個鐘,實在是麻煩,她拒絕了。
陶遠開車去了外地,現在也沒有閑置的車借給她。
陶桃只能坐大巴回去,夏水鎮的大巴車一個鐘一輛,陶桃看了一下時間,離發車時間還有十分鐘:“宋宇,我先走了,謝謝啊。”
宋宇冷着臉盯着她的背影,扔了手裏的扳手,扳手落地,唐師傅被吓了一跳,剛準備跳起來罵人,就見宋宇戴上頭盔,“你又幹什麽去啊。”
“去趟市裏。”
話音剛落,摩托車如箭般飛了出去。
陶桃順着小路往車站跑,一聲急剎車,摩托車停在她的面前,她還來不及反應,黃色的頭盔直沖她的面門,好在她靈活一點,穩穩接住頭盔。
宋宇冷笑:“個不高,倒是靈活。”
“幹嘛。”陶桃疑惑地看向他。
宋宇擡了擡下巴,拍了拍後面的椅座,“我送你回去。”
他話剛說完,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撓了撓眼角處的傷疤:“我正好要去市裏,你快點上來。”
在宋宇冷聲的催促下,陶桃戴上頭盔,坐在後面,宋宇回頭悶聲:“扶好。”
“……哦。”
陶桃不敢跟他有肢體的接觸,于是抓住後面,車一下子飛了出去,她心髒怦怦地亂跳,這種刺激冒險類的東西真的很不适合她,她不喜歡這樣沒有安全感的駕駛工具。
好在上了大道,宋宇降低了車速。
進入市區,宋宇停下車,轉頭問:“你要去哪?”
陶桃看了一眼時間,剛剛四點半,她本來打算先去薛馨那裏,這個點又太早了,“我先回家。”
“晚上沒事做?”宋宇問。
陶桃脫了頭盔,下車:“現在沒什麽事,晚點要去薛馨的酒吧。”
“請我吃飯吧,小不點。”宋宇那雙鷹一般銳利的眸看着她。
陶桃愣了一下,“可以啊。”
她重新戴上頭盔坐在車後,“明遠路有一家香辣牛蛙鍋特別好吃,我們去那裏吃。”
宋宇沒急着發車,他哼笑一聲:“小不點,你真沒良心吶。”
陶桃:“……”
“我提請客你才請。”
陶桃似乎習慣他的陰晴不定,她微微彎腰,“對不起,對不起,我請你吃雙倍牛蛙,行不行。”
“這還差不多。”宋宇語氣輕快了些。
陶桃有些無奈地嘆氣,這讓她想起以前,宋宇時常陰晴不定,他的壞心情多數聽到許燼的名字,就開始發脾氣。許燼也同樣跟他很不對付,兩人見面就開始互相甩臉子,許燼不允許陶桃提宋宇的名字,只要她提,他就會生氣,有的時候她為了故意逗他,多提幾次,就會被許燼摁在懷裏堵住唇,将她的嘴唇咬得通紅,當做懲罰。
*
晚上六點,濕身秀秀場已經布置完成,巨大的水幕從天而降,淺淺的水池,昏暗的藍光打在水池上空。
二樓卡座,許梨拿了一杯長島冰茶,飲了一口,“這次活動應該費了不少心血吧。”
“還好,策劃的活動我很喜歡。”薛馨說。
背後資助她的人便是許梨。
許梨輕輕笑了笑:“明天我要飛巴黎,想過來看看。”
這裏燈光昏暗,薛馨也是豔麗灑脫的性子,可在許梨面前還差了一點,薛馨對許梨是有一點崇拜的感覺。
“陶桃呢,你不是說她要過來。”
薛馨看了一眼隐在黑暗裏的許燼,她笑了一下,故意調了一個音調:“桃子她去約會了,本來要早早幫我,又說自己有一個約會晚點過來。”
“哦?”許梨輕輕笑了笑。
許燼隐匿在黑暗的角落裏,食指微微動了動,話是一字不落進入他的耳朵,但他依舊是冷淡的模樣,喝了一口水,漫不經心地掃了過來:“你們看我做什麽?”
薛馨攤手,許梨輕笑。
許燼起身,離開這裏。
許梨笑着同薛馨說:“他真沒趣。”
薛馨笑了笑:“我可真沒逗他,陶桃确實有一個約會。”
許燼從側門出來,翻出煙盒,在手上磕了一根,薄唇咬住煙嘴,淡淡的白煙缭繞在他的面龐,他習慣性眯起眸子,望着不遠處的男女。
許燼這人精明算計,做事前他都會計算好每一步達到目的的效果,在感情上也是如此。他一直覺得自己在感情上有絕對的掌控力,他會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宋宇這人他從小就知道,外婆家的鄰居,從小就在土裏打滾的人,第一次見面是他穿着拖鞋,指甲裏全是黑黑的泥,像是沒人管的野孩子,瞪着眼睛扒着外婆家的門框看他。
那時候許父走出來,遞給宋宇十塊錢,讓他買吃的。
宋宇的媽媽是一個農村婦女,黝黑的手拍着兒子的肩膀:“快謝謝許叔叔。”
宋宇接過錢的手擦着許父的手背。
許燼在後面看着父親略帶嫌棄的眼神,父親皺眉離開,去外面洗手,他的父親一直是這樣僞善的人。
第二次見面,宋宇已經成了混混,許燼高三來到這裏。他聽外婆說,宋宇的父親賭博欠債進了監獄,挺可憐的孩子。
許燼對這種事情漠不關心,他自己都處在地獄之中,哪裏還管得了別人,也就是外婆心大心善,時常給宋宇送些吃的。
他幫忙送過幾次,一來二去,兩人成了多次見面的關系。
但許燼對宋宇依舊沒什麽太大的印象。直到高考結束,他總是在陶桃的口中聽到宋宇這個名字,他覺得意外,漸漸又覺得這個名字很煩。
陶桃口中的宋宇倒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她說宋宇大談夢想的時候像是在發光,他哼笑着怼她,她就不滿地瞪他。
其實他知道,陶桃從不吝啬對別人的誇贊,她像是有一種特異功能,無論什麽樣的人,她總能誇出花來。
他一直覺得自己非良善的人,他很讨厭陶桃誇宋宇,更讨厭陶桃跟宋宇接觸。
他自私自利,對陶桃有強烈的占有欲,他覺得陶桃只能是他的,眼裏應該只有他才對,第一次他有了強烈的危機感。
因為宋宇,他們沒少吵架。
酒吧側門也有服務人員到這邊抽煙,他們聊着今晚的濕身秀,許燼抽了半根煙,只覺得太吵了,他碾滅煙,一身戾氣。
*
陶桃從宋宇的摩托車上下來,手裏托着頭盔,恭敬地遞給宋宇:“這樣滿意嗎?”
宋宇冷冽的臉隐隐帶些笑意,“還可以。”
陶桃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宋宇搶過頭盔,拿着頭盔輕輕磕在她的頭頂,“多長點腦子吧。”
說完,他将頭盔放起來,沖陶桃擺了擺手:“小不點,走了。”
陶桃還未回他,摩托車留給她一溜煙的尾氣,嗆得陶桃猛地咳了一陣。
再回過身往酒吧側門走時,一個熟悉的背影,讓她心頭猛地一震,像是許燼。
許燼不是在出差,怎麽可能來這裏。
她搖了搖頭,把這個可笑的想法搖走。
陶桃從酒吧側門進去,給薛馨打了一個電話。她買了一盒壽司,知道她忙着工作,讓她先吃點。
一進入酒吧,搭建的舞臺,水幕從天而降,藍色燈光打在舞臺,像是在深藍的海底。
“我真的快餓死了。”薛馨走過來,她穿着旗袍,頭發盤起,很像古代那種客棧的老板娘。
“你這裏好漂亮啊。”
“待會兒有人在上面跳舞更好看,舞臺結束,你看底下的舞池沒,可以戴着面具到裏面跳舞。”薛馨指着中間的舞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陶桃豎起大拇指,“你真厲害,想法好多。”
“當然要賺錢啊,我可是想買一個大別墅。”薛馨捂着肚子找地方吃壽司,陶桃跟在她後面。
沒一會兒,舞臺的水幕裏出現了幾個男人,是薛馨在舞蹈學校找的跳現代舞的男生。
水幕震撼,□□将酒吧的氛圍推上另一個高潮,舞蹈結束,大家歡呼雀躍,二樓卡座,許燼一言不發,許梨覺得沒勁,又覺得好笑。
許燼從小就是一個善于隐藏情緒的人,他很會用溫柔的面具隐藏自己的情緒,但這次他像是真動怒了,連周遭的氣壓都低了,他下颚線繃緊,手指握着酒杯,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的目光銳利,一瞬不瞬盯着舞池邊緣的那個笑得沒心沒肺的人。
許梨扔給他半張臉的面具,“待會兒舞池有面具舞會,下去玩玩?”
許燼睨了一眼面具,“沒興趣。”
“真沒勁。”許梨拍了拍他的肩膀,戴着面具下樓。
陶桃站在舞池的邊緣當看客,薛馨要去應酬,沒辦法陪在她身邊,不過這是薛馨的酒吧,沒人敢動她的人。
陶桃就站在舞池邊緣,感興趣的男女戴着面具下了舞池,她不敢跟異性有身體接觸,于是站在舞池邊緣,小馬哥給她調了一杯青檸果酒,青檸和□□糖再加伏特加釀一會兒,後面放入紅茶特調而成,酒精度數不高,她喝了兩杯,臉頰紅了些。
許梨下樓後,走到陶桃身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紅唇湊到她耳邊:“怎麽不下去玩?”
陶桃被吓了一跳,眸光晃了一下,許梨摘下面具,“是我。”
陶桃下意識張望,有沒有許燼的身影,見沒人像他,安心道:“我沒太大的興趣。”
“一起玩才有興趣啦。”許梨妩媚地眨了眨眼睛,細柳腰,狐貍眼,簡直是尤物,周圍有好幾雙眼睛都盯着她。
陶桃剛想拒絕,手已經被許梨拽着,拉下舞池。
狂歡的舞曲,躁動的身體。
許梨拉着她轉了一圈,帶她走到舞池中央,等陶桃回過神時,許梨已經不見了。
陶桃站在舞池中央,下舞池的人越來越多,她有些害怕肢體觸碰,小心翼翼地往舞池邊緣走。
昏暗的光線,打進舞池,靓男靓女的歡呼聲吵得陶桃耳朵發顫。
距離舞池邊緣越來越近,陶桃看着越來越近的舞池邊緣,身後一只手突然拽住她的手,将她扯了回來。
男人戴着狐貍面具,黑暗下看不清他的容貌,她心裏一慌,心猛地怦怦跳。
她想扯回自己的手腕,語氣焦急:“我沒興趣玩這個。”
男人未松手,拽着她手腕的手,輕輕一動,拇指滑過她的手背,食指和中指緊貼着她的手心,他的手有些冰涼。
她聞到淡淡的酒味,便斷定男人喝了酒,定是哪個酒品不好的男性,但奇怪的是,她并沒有不舒服,她恍惚的那一刻,男人擡起她的手背,彎腰,紅唇貼在她的指尖,輕輕一吻,而他仰着頭,緊緊盯着她。
燈光落在這一片,陶桃心猛地下沉,那雙眼睛是熟悉的狐貍眼,露出的下半張臉,她看到他嘴角下的小痣,便知道他是誰了。
她覺得整個半身都麻木了,視線一瞬不瞬看着他。
在這躁動的音樂下,她感覺到自己那顆躁動的心在叫嚣。
叫嚣着,她即将被他勾引。
而音樂變換,下一秒,陶桃震驚的眸子恢複平靜,她緩緩呼出一口氣,反手握住他的手,拉着他離開舞池。
她知道側門的門口有幾個沙發,是員工休息的地方。
她真的快要憋瘋了,她受不住許燼這般勾引。
一定要同他說清楚。
她不是一個喜歡把話憋在心裏的人,與其現在逃走,還不如把話挑明,讓他遠離。
但陶桃還是高估了許燼的道德感。
走到側門,這邊徒然安靜了,裏面傳來悶悶的音樂聲,咚咚咚,像是打在陶桃的心髒上,一下又一下。
陶桃坐在沙發上有些緊張,她不敢直視許燼的眼睛,只能盯着他的鎖骨處,頗為鎮定:“我不希望再發生剛剛的那種事情,我……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許燼摘掉面具,輕輕放在桌面上,喝醉的眼神有了片刻清明,他勾唇淺笑,微紅的薄唇輕啓:“我可以做你的情人。”
陶桃猛地擡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許燼垂眸看着她,斜靠着沙發的動作動了動,坐直後,拿起桌面上摘掉的面具,站起來,他像是真的喝醉了,有些踉跄,他很高,腿也很長,依舊那麽帥,那麽蠱惑人心。
許燼微微彎腰,湊近,與她的視線對上,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他隔着桌子湊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面部,帶着淡淡的酒香。
陶桃緊張地摳着手指,他道:“沒名分,我不在乎,陶桃你知道的,我這人沒什麽道德感,只要我們的關系同以前一樣,你想要做什麽,我都不在乎。”
他一嚴肅起來,就喜歡直呼她的全名。
同以前一樣……
“陶桃,過來。”
“陶桃過來嘗嘗這個。”
“陶桃,閉眼,我想親你。”
陶桃大腦一片空白,幾乎忘了呼吸,周圍充斥着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酒味混着松柏木的香氣。
他的眼眸深情,她分不清他眼裏的情緒真假,似乎像是告白,又像是尋找可以長久陪伴的床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