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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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進了小區,停在樓下。盛京元熄火,林天賜手攥着安全帶卻遲遲沒有解開:“謝謝你送我回來。”
“客氣。”
兩人都無動作,沉默在車廂內的狹小空間蔓延。
直到盛京元慢慢轉頭望着林天賜,一邊眉毛輕輕下壓,在問她為什麽還不下車。
兩人視線在茫茫夜色中膠着。
林天賜受不住地垂下眼,睫毛顫了顫,提出請求:“那個,你想上去坐坐嗎?”
電梯裏兩人一前一後站着,林天賜望着不斷跳動變化的樓層數字,心裏雀躍。
她原以為盛京元會拒絕。
“叮”一聲,電梯門開,林天賜率先走出去,卻在撞見了門外的人時頓住腳步。
“天翊,你怎麽在這?”
盛京元緊跟着出來,險些撞上她,緊急剎車下,兩人的距離還是驟然縮進。衣服蹭到她蓬松柔軟的羽絨服,鼻尖聞到馥郁的發香。
喉結滾動,盛京元往旁邊撤出一步,擡頭看見林天賜面前站着一個英俊型男,那張臉家喻戶曉,正是十幾分鐘前林天賜在車上說澄清緋聞的傅天翊。
還天翊,沒談過戀愛,半夜等在家門口。
盛京元心裏一陣發酸,突然覺得自己沒勁,收回視線,想直接離開。
可身邊的人像是預料到他會走似的,剛要動身,下一秒手被人抓住,熟悉柔軟,掌根相貼,盛京元剛剛躁動的身體瞬間啞火,腦子停運,只剩空白。
盛京元眼睛垂下,看見白色袖口下清瘦的手牽着他的,只堪堪握住一般,他手掌翻轉,無意識地想要反扣,但很快反應過來,生生将手心的欲望忍住,而他的動作讓林天賜誤以為是要掙脫,更用力地握緊他的手。
兩人的小動作落在傅天翊眼裏,像撞見鬧了別扭還要偷偷牽手的小情侶。
傅天翊不着痕跡地收回視線:“回家正好路過來給你送劇本,給你發了微信沒回,我就問了小愛,她說你快到家了,我就上來先等着你。”傅天翊看向盛京元,“這位是?”
“盛京元,我——”林天賜想了想,握着盛京元的手又用力了幾分,“我初戀前男友。”
盛京元心尖一麻。
晚宴上聽她以校友相稱時心裏不虞,可如今她親口承認他們曾在一起的事實,卻又苦的人心裏發酸。
“今天車壞了,他送我回來的。”
林天賜說完悄然無息地松開手,盛京元掌心一空,眷戀般想要去抓,指尖蜷縮,最後垂落在身側,夜裏風涼,毫不留情地帶走掌心的溫度,感覺手心溫度流失,盛京元緊攥手,将手插進褲袋。
林天賜上前輸入密碼開門,摁下開關,滿室亮堂。
“進來吧。”
傅天翊沒客氣,直接進去打開鞋櫃,取出一雙拖鞋,換上就走進客廳。盛京元停在門口沒動,林天賜又出來伸手拽了一下他衣服。
那一刻,盛京元莫名篤定,如果他剛剛沒有把手揣在口袋裏,她會再次牽住他的手。
頭頂的光照在她眼睛,兩人對視幾秒,林天賜拽着衣角晃了晃,盛京元無法拒絕,終于進來。
林天賜從鞋櫃裏又取出一雙男士拖鞋彎腰放在盛京元面前。
站直身時輕聲說:“新的,沒有人穿過。”
像在哄人。
盛京元換了鞋進去,傅天翊正坐在沙發上,林天賜招呼盛京元坐下,又急着轉身去拿東西招待他。
她還穿着白蓬蓬的羽絨服,長長的裙擺被壓在羽絨服衣擺下飄飄晃晃,傅天翊見狀起身,走過去:“天賜,你先進去把衣服換了,別感冒了,我來。”
林天賜低頭一看也覺得這身打扮不方便。
“奧,好。”
傅天翊很熟悉林天賜家裏東西的擺放和電器的使用,從櫃子裏取出茶葉,看向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盛京元:“喝茶嗎?”
“不喝。”
傅天翊也沒和他客氣,取了倆杯子,只接了杯熱水放在他面前。
傅天翊:“盛先生今年多大?”
盛京元:“28。”
傅天翊:“28啊,那我比你大幾歲。平時工作忙嗎?
盛京元:“看心情。”
傅天翊沒想到這個回答,笑了笑:“有什麽愛好嗎?”
盛京元:“騎馬。”
傅天翊有些吃驚,看盛京元一身西裝,矜貴豪門公子的樣子,很難和騎馬聯系在一起。
“我早年拍《廣平遙》的時候在劇組跟着蒙族老師學過摔跤和騎馬,騎馬這項運動,接觸的人蠻少的,但确實有意思,以後有機會可以切磋一下。”
盛京元只微微颔首。
靜了幾秒,傅天翊借着喝水的動作打量了一下盛京元問:“你平時應該也經常健身吧?”
“偶爾。”
“但看你身材保持不錯。”
“基因好。”
“哈哈哈幽默,男人30歲之前靠基因吃飯,但過了30以後啊,體能精力各方面就大不如前了,還是得靠後天努力,堅持健身才是王道,畢竟身體健康,肌肉強勁才有能力保護別人。”
傅天翊說着将雙手交疊,将指關節捏的啪啪作響。
西裝下看得到噴張的肱二頭肌,傅天翊嘴角勾一抹笑,宛如西裝暴徒。
盛京元看着他略帶暗示意味的動作,點頭:“受教了。”
林天賜回到房間先脫了羽絨服,又取出厚厚的毛絨睡衣,迅速脫掉禮服後換上。
從放在床上的貝殼小包裏取出腰鏈,撩起衣服,林天賜用下巴夾着衣服不讓墜落,将腰鏈重新戴回腰上。
如果不是要穿一些貼身的禮服,林天賜一般不會把鏈子取下來。通常情況下它都是裹在戲服裏或者隐藏在禮服的褶皺下。
但有時團隊也會為了造型和背景情況來決定搭配服裝。
珍珠和鏈子猛地貼到腰上時冰得林天賜腰間一顫,像冰冷的電流。林天賜将衣服放下蓋住,沒一會兒冰涼的鏈條被體溫捂熱,和體溫趨同。
林天賜将禮服妥善放好後,開門出去就看見客廳沙發上兩個男人各坐在一側。一個成熟穩重,一個矜貴冷淡。
她扶着牆角,突然有點不想過去。
但兩人卻同時将目光望過來。
林天賜頭皮發緊,咽了咽口水。
傅天翊拍了拍旁邊空位:“好了?來看看劇本。”
林天賜走過去,坐下後接過劇本,下意識就要翻開,低頭時餘光裏又瞥見右側的身影,意識到盛京元還在這裏,啪的一聲将扉頁合上。
“我等會兒再看,你剛回來應該也挺累的,早點回去休息吧。”
傅天翊表情一滞,他大老遠的來給人送劇本,沙發都沒坐熱呢,這就要趕他走了。
但看到林天賜朝他擠了下眼睛,面帶祈求,傅天翊心裏嘆氣:“行吧,我确實該早點休息了。”
見傅天翊起身,林天賜連忙站來送他。
傅天翊卻越過林天賜望向一直沉默靜坐在沙發另一端的人:“要一起走嗎?”
林天賜嘴角的笑一下子垮了,皺眉看着他,無聲在問:你有事嗎?
一直像尊玉佛般坐在那處的人緩緩轉頭,撩起眼皮很輕地看他一眼,卻沒有起身的動作,回答簡單利落:“不用。”
林天賜:“你先走吧,回去路上慢點。”
傅天翊低頭一笑:“行,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左腳剛邁出門,卻又轉頭對林天賜說:“對了,我爸讓你過兩天回家裏吃飯,慶祝你此次拿獎,王嬸說要做你最愛吃的……”
剩下的話都被林天賜突然拔高的聲量壓下掩蓋:“好的——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拜拜。”
人剛推出門去,林天賜砰的一聲就關上了門。
送走一尊佛,林天賜松了一口氣。
轉身踱步回客廳,只剩他們兩人,林天賜看着盛京元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沉默片刻,林天賜在旁邊坐下:“你們剛才在聊什麽?”
“工□□好,還有,建議我多健身。”
“健身?”林天賜上下掃視,眼神困惑。
“他可能是擔心我身體不行體能不好。”
林天賜反駁:“你體能很好啊。”
話音剛落,盛京元看向她,不知為何,兩人一對視,氣氛突然變了味道。
林天賜不知道想到什麽,率先移開視線端起水杯喝水掩飾。
盛京元幽幽開口:“那是我的水。”
林天賜險些嗆到。
盛京元想到她剛剛叫的那一聲“天翊”,眼神帶上了一點幽怨:“你和他名字倒是挺般配的。”
林天賜敏銳察覺到一絲醋味,想到盛京元以前愛吃醋,今晚持續低落的心情難得回暖。
“我和她妹妹的名字更般配,他有個妹妹也叫天賜,我們同名,只不過她小時候生病去世了。”
盛京元:……
“他們一家人都很不錯,對我也很好。我當年就是被他爸爸帶到這行的,傅導是我的貴人,也是我的恩師,可能是我和他小女兒同名這個原因吧,夫人比較喜歡我,他們看我在東漓沒有家人,所以導演和夫人有時會讓我去他們家吃飯。”
林天賜很自然地将延伸話題,變相解釋了剛剛傅天翊說的話。
“之前網上一直傳我和天翊的緋聞就是因為拍到了我去他家吃飯的照片,其實他去年就結婚了,是在一起好幾年的愛人,他純粹就把我當妹妹,那些緋聞也都是假的。”
這是剛才在車上沒說出口的話。
盛京元眼睛專注地盯着她,而後移開視線:“其實你沒必要解釋這些。”
“有必要的。”林天賜表情認真,又重複一遍,“我覺得有必要。”
盛京元像是有些無奈,沒再說話,而是擡手看了眼腕表。
林天賜語氣落寞地說:“你要走了嗎?”
盛京元動作一頓,放下手:“嗯,時間不早了。”
林天賜雖多有不舍,但也不再出言挽留,起身送他到玄關。
盛京元低頭換鞋,看到林天賜緊跟在身邊。
她穿着一雙黃色的菠蘿毛絨拖鞋,藍色史迪仔家居服,背後的燈光襯得她整個人包裹在一團毛茸茸中,看起來很溫暖,很有家的感覺。
盛京元換好鞋收回視線,直起腰轉身背對林天賜,擰下門把手。
跨出門時,身後響起林天賜的聲音:
“我之前看過你和別人同游的新聞,所以一直不敢聯系你,怕打擾到你。”
盛京元止住腳步,風從樓道灌進來,冷的林天賜一哆嗦,像兩人分手的那個冬天。
林天賜上前一步,停在他身後,擡頭望着他的背影:“其實,我剛剛說的都是借口,我很想聯系你,很想和你打電話,想聽你的聲音,想見你,但我不敢,我害怕。”
她想伸手抱住眼前的人,可她不敢。最後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觸碰他的衣角,快要觸碰時卻又放下。
林天賜吸了吸鼻子,聲音不知是冷的,還是別的原因有些發抖。
“我怕你不想見我,我怕你讨厭我甚至是恨我。”
“怕你不原諒我,但又怕你真的原諒了我……”
盛京元垂在褲縫的手緊攥成拳,牙關緊咬,半晌從喉間滾出幾個字。
“林天賜,你在哭?”
手背蹭掉鼻尖挂的眼淚,林天賜嗓音微啞:“我沒有。”
眼淚中他的背影模糊遠去,像一座遙不可及無法翻越的巨峰。
林天賜忽然想到分手那年,盛京元在宿舍樓後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原來是這種滋味。
盛京元終于轉身,入目是林天賜那雙沁紅的眼,她只在他面前哭過兩次,這是第三次。
他看着她臉頰上的淚,更加煩躁:“這算什麽?林天賜?撒嬌?賴皮?耍賴?分手的時候你怎麽說的?和我在一起你很累,你不開心,我是你的累贅,是你的負擔。”
林天賜搖頭喃喃道:“不是,不是的。”
不是累贅,不是負擔。
盛京元步步緊逼,林天賜後背貼上牆面退無可退。
“那你回答我,你當初為什麽要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