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熱搜
熱搜
林天賜猛然怔住，眼神恍惚。
為什麽分手？
她一時間想到了很多。
口袋裏的電話驟起，盛京元如夢初醒。
答案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分了就是分了。
他真的是瘋了，才和分手六年的前女友講這些，他也真是瘋了，竟然還喜歡她。
盛京元後撤一步拉開距離：“算了，你不用說，我不想知道。”
随後轉身離開了。
盛京元走後，林天賜在玄關呆站了幾分鐘才到沙發上坐下，像失了魂般，又突然想到什麽小跑到卧室。
從扔在床上的白色羽絨服寬大的口袋裏掏出一個銀色的打火機。
是她趁盛京元不注意，偷偷拿他放在中控臺上的打火機。
其實有些不太好，但林天賜想，她就暫時保管一下，過兩天就還給他。
打火機拿在手裏細細端詳，銀質工藝做工考究，放在手心很有分量，林天賜打開機匣，指腹碾過打火輪，沙沙的摩挲聲響起，“嚓”一聲，橙紅的火光跳躍晃動，林天賜盯着火苗看得出神。
他什麽時候學會抽煙了？他不是從不抽煙嗎？
想象不出來盛京元抽煙的樣子，也想不出來要如何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為什麽會分手。
要講什麽呢？
要從何說起呢？
是他父親一次次的勸說逼迫？
是送你飛往賓大後你母親一起乘車回去時的對話？
……
她曾經覺得月亮高不可攀，住在月亮上的小王子更不敢妄想。
但現在。
林天賜走到窗邊，擡頭看着空中彎月，打火機握在手裏把玩。
她會造一架天梯，一階一階向上爬，天梯不行就造飛船，總之她要把月亮上的小王子帶回家。
第二天醒來已是中午，摸過手機一看林天賜吓一跳。
未接電話和微信消息占滿屏幕，大部分都是來自經紀人飛姐的。
懶覺消去的疲憊感又襲上心頭，林天賜猛地坐起打開微信，心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點開語音條，飛姐幹練的聲音流瀉出來。
“天賜，昨天晚上送你回家的那個男的是誰？小愛怎麽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去的？她為什麽沒和你一起？”
“你們被拍了，已經上熱搜了，網友都在說你隐婚……哎呀，你醒了之後給我回個電話吧。”
林天賜不用打開手機就能想象到網友會說些什麽。
她拍的第一部戲是傅震導演的作品，演女二，搭檔的是當時娛樂圈一線演員。
起點很高，但一路走來的過程并不順利。
她沒有系統的學過表演，演技起伏不定，雖說私下上課補習練了很多遍，但和那些前輩演員渾然天成的表演放在一起兩相比較更顯得稚嫩青澀。
一出道就能搭上傅震這樣資源，高處不勝寒，自然招來無數非議。
鬼才導演和橫空出世非科班女演員。
包養，潛規則等等延伸出來不堪入耳的謠言紛至沓來。
傅震導演在面對媒體記者意正言辭地澄清被網友視作心疼維護。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林天賜被淹沒在流言蜚語中，直到狗仔拍到林天賜和傅震兒子傅天翊一起回家，疑似戀情曝光，網友像被戳中死穴，再次炸鍋。
傅天翊童星出身，根正紅苗，長相英俊又品性正端，成年之後成功轉型，影迷無數，是當之無愧的國民男神。
兩人被拍還是回家，全網聲讨，林天賜不配，滾出娛樂圈。
傅天翊聽聞傳言，在媒體出言不遜時義正言辭地要求對方向林天賜道歉。
但這番舉動并未洗清兩人身上的謠言，反倒激起了網友更深的憤怒。
網友更覺林天賜心機上天，知道傅震年紀大，都能當她爹了，傅天翊年紀相仿，前途無限，所以抛了老的，纏上小的。
偏偏父子兩人都像被她下蠱了，還願意當衆維護她。
那段時間，林天賜就是狐貍精，心機婊和妖女的代名詞。
為了上位無所不用。
無論出現在哪兒都要被網友厭惡鄙夷地吐兩口唾沫罵上幾句。
林天賜幾乎消失在公衆視線裏，一直輾轉于各個劇組中拍戲學習，提升演技，凡出現在公衆場合也都小心翼翼謹小慎微，在熬過了最黑暗的那兩三年後，風波慢慢褪去，她參演配角的幾部作品也陸續上映。
林天賜在劇中貢獻了幾段驚豔熱搜的表演，吸了一波演技粉後口碑才逐漸回升。但依舊有很多黑粉，逢林天賜的新聞消息，下面必有他們不厭其煩地翻出當年的黑料，給被林天賜蒙蔽的單純網友科普黑歷史，以所謂的道德正義審判她。
前不久，傅天翊公開和女友的婚禮記錄片段，也才算是時隔幾年洗清一部分謠言。
近日，林天賜獲金圖影後的消息一出更是人氣大漲，吸粉無數，跟着林天賜一路走來的粉絲也覺得揚眉吐氣。
而昨晚林天賜疑似戀情曝光的新聞一出，黑粉立刻出動，周五晚上網友也在熬夜一線吃瓜。
場面混亂不堪。
黑粉：林小姐換大腿的速度可真快啊，這又是哪位富豪啊？
網友：啊？！所以那些爆料都是真的？吃瓜
黑粉：隐婚對象吧，不早就說她為資源和某某大佬結婚了嗎？
網友：別說，這男有點帥。
網友：突然有點好嗑是怎麽回事。冷臉霸道總裁和新晉柔弱影後，先婚後愛，契約夫妻……啊！！有沒有類似的小說啊！
黑粉：柔弱？笑死，這姐精明着呢，當年全網黑硬生生扛過來走到現在怎麽還有人相信她清純柔弱小白花人設啊？
黑粉：這麽多年過去了，林小姐最大的作品還是她這個人，真不知道怎麽拿的金圖獎。
黑粉：買的呗！
一直專注宣傳作品和數據得到粉絲，終于忍無可忍，廣場上的帖子瞬間腥風血雨。
林天賜在電話裏和飛姐簡單解釋了一下昨晚的事情。
飛姐：“你和他回家之後……沒幹什麽吧？”
林天賜先是愣了一下，剛睡醒的眼睛裏還霧蒙蒙的，黑眼珠轉了半圈才反應過來她問的是什麽，聲音都跟着拔高：“沒有，他坐了幾分鐘就走了。”
“奧——”電話裏傳來飛姐拖長音，透過她的語調林天賜幾乎能想象到她意味深長的揶揄眼神，“聽你這語氣還有點遺憾。”
“不是——”
林天賜一時語塞，她急得兩下把頭發揉得更亂了，呆坐在床上，指縫見還纏繞着烏黑發絲，表現卻有些茫然和恍惚地看着窗外。
今日陽光大好，天光大亮，陰沉了半月的東漓市終于放晴，暄和明亮的日光照射在房間裏，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好像一場不太真切的白日夢，而昨晚和盛京元的重逢，也只是她做的一場夢。
這幾年來她曾夢見過他無數次。
有時半夜醒來的記憶會讓她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對着滿地清冷寂寞的月光，一個人坐到晨光破曉。
可電話裏傳來的聲音又真實地告訴她，昨夜發生的一切事情不是夢境和幻想。
林天賜屈起腿，抱着膝蓋，頭發垂下，蓋住半張臉，只餘一雙标志幹淨的眉眼。
沒見之前，再強烈的思念都能被壓制在心底，她可以一個人守着回憶反複回味，像看一部心頭愛的電影，一次次不厭其煩地回顧溫習，沒覺得日子有多難捱。
可一旦見了面，滔天的思念宣洩傾倒下來，山洪海嘯，瞬間将她淹沒。
她貪心地想要擁有更多。
大學，夏日，陽光，鮮花，親吻，牽手和擁抱。
她從沒覺得自己會有如現在這般如此懷念那段時光和想念一個人。
她像渴望氧氣一樣想要再見到他。
聽不清飛姐的電話裏都在說些什麽。
只知道在說出“我想追他，我想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電話裏長達十秒的沉默和寂靜。
“你說什麽？”
睡醒來喉嚨的幹澀在此時異常明顯，林天賜左手滑落到腰間，摸到那顆珠子，捂在手心，她像摸到自己的軟肋，又像是找到了铠甲。
林天賜将頭埋在膝蓋，将身體縮成一團，手心裏的珍珠被軀體牢牢包裹，她像是一顆孕育珍珠的母貝，一個人在孤獨的深海裏潛伏漂流，流經時間的長河，時光因子顆粒鑽入她的身體，她用血肉将它凝成一顆珍珠。
林天賜更加堅定地重複了一遍，聲音低啞帶着很重的鼻音。
“飛姐，我想和他在一起。”
一直都想。
互聯網瞬息萬變，不過兩個小時，輿論方向從金主包養，隐婚對象朝着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脫軌狂飙。
嗑糖bot：當年的清貧校花豪門校草，如今的新晉影後高冷總裁。這不來個破鏡重圓，對得起這設定？
【截圖】
後臺截圖：
糖糖，我要投稿。這次真的是過分了！真的別太離譜！
我對着我的本科畢業照，學士學位證發誓，照片裏那個男是林天賜的初戀前男友，雖然我不清楚他們現在有沒有複合，可能目前就是朋友，但也不能僅憑一張圖片就造謠包養吧。惡不惡心啊！互聯網匿名就真的可以為所欲為，随便造謠嗎？氣死我了。
雖然在糖糖這裏嗑了好幾對cp，但他們倆一直都是我心裏的CPtop。我不允許有人污蔑我的cp！！！即使他們分手be了也不允許！！！
天賜一路走來很不容易，她能從走到現在獲得金圖影後，我為她驕傲！希望輿論能對她善良一點，美女給我走花路！也希望他們最終都能幸福！偷偷在糖糖這裏許個願，希望我的cp能附和，願望成真的話到時候我來還願！
嗑糖bot是微博百萬粉絲的大V，發帖不久就有人陸陸續續評論回複。
哇塞，真的假的？所以他們倆人以前談過戀愛？
有沒有其他人站出來說一下啊？
有點好奇。
蹲。
放個屁，股，有進展了踢我一腳。
蹲。
蹲。
……
嗯？怎麽全是屁，股？
網友：校報記者來了，兩人确實談過，籃球賽拍有照片【圖片】【圖片】【圖片】，不知道合不合适，後續不妥我再删除。
照片裏人聲鼎沸的室內籃球場，燈火通明。有人在看臺上站立朝下眺望，有人正結伴散場離去，卻同時紛紛駐足回頭，不約而同地望向場地中心，歡笑鼓掌。
衆人目光焦點中，穿着球衣的男孩單手抱着女孩旋轉，臂彎裏一大捧粉色玫瑰，飄落下幾片花瓣，身旁剛剛并肩戰鬥的隊友大肆起哄歡呼。
幾張連續的抓拍照片拼成一個動圖，林天賜笑容明媚，她的戀人意氣風發，朋友青春洋溢。仿佛看到了小說的盡頭。唯美，幸福，圓滿。
世界在微笑圍觀，他們在忘我熱戀。
下面有網友貼心地将狗仔拍的照片貼在這條評論下面，兩組照片截然相反的氛圍和情緒對比鮮明。
燈火通明的籃球場內是衆人見證的熱戀，而冬季黑夜裏偷拍下的是時光角落裏支離破碎逝去的青春。
曾經多熱烈，如今多荒涼。
光看圖已經腦補了一出校園虐戀。
是刀子！快跑！
啊！是誰啊！！好狠的心！撤回撤回！！
嗚嗚嗚差點就嗑了……
上面he，下面be，這誰扛得住啊！
下面這張be感也太強了吧，這麽糊的圖都能看出來帥哥的臉好臭。
臭臉不就還代表着在意嗎？
姐妹！嗑cp還得是你啊。
校友：哈哈哈哈哈，臉臭估計是因為校草是被甩的那個，校草條件很好的，當時追他的女生很多，他追了校花大半年才在一起，談了快兩年吧，大三被分手的。
難怪！
這不會是他們兩人分手這麽多年第一次見面吧！
所以幾年過去了，他還那麽在意，他真的，我哭死……
另一個校友也評論。
大一路上偶遇拍的，換了兩次手機，我都沒舍得删。【圖片】
校園綠蔭道上男生手捧一束鮮花，眼帶笑意，跑步向前，衣角飄飛，額發飛舞，青春氣息撲面而來。
焦點聚集在他身上，奔跑中背景模糊遠去，如膠卷濾鏡下的電影鏡頭。
男生抱着花束，在春日裏奔跑，行人紛紛側目，那一刻，仿佛春光都不及他耀眼。
嗑糖bot:嗑了，還有嗎？星星眼
網友：好帥，這是要給天賜送花嗎？
校友：對。
校友：這應該是校草剛和校花剛在一起的時候，體育課下課去接校花時送的花吧。
網友：啊？在一起了還要送花嗎？
校友：他倆真的很好嗑。當時學校老師都在磕，名副其實的校園cp。
網友：如果是去見你，我會跑着去！啊啊！再來！
網友：還有嗎？住下了今天。
校友：你們要真的好奇，可以去我們學校的貼吧，還有一些社交平臺往前翻，應該能看到以前的一些記錄和校園活動影像。
突然被勾起八卦之魂和好奇心的網友真的去全網搜尋考古兩人之間戀愛的片段。
熱度越爬越高，很快磕糖bot發的那條微博下有越來越多校友回複佐證。
校友：下午去教室自習，路過的時候看見他們倆人在自習室牽着手睡覺偷偷拍的。
悶熱夏季，午後燥熱，藍色的窗簾被風吹得圓鼓起來，露出窗外湛藍的天際和玉蘭花。
教室裏，兩人面對面趴在桌上午休，兩顆腦袋貼得很近，兩人牽着手，男生手掌寬大，将女生的手整個包住，只有青筋遒勁的手背上扣着五截白嫩纖細的手指顯出十指相扣。
網友：不是，就兩個腦袋，你們從哪看出來是他們倆人的？
校友：保溫杯啊，桌子上那個粉色的保溫杯是校花的。
校友：對，這保溫杯裏面裝的是冷飲。東漓大學夏季傳統——保溫杯裏裝冷飲，就是校花帶火的，專門給校草帶的。
網友：？我們當時學校好像也有哎，所以這是被天賜帶火的嗎？好神奇
網友：啊啊！嗑了！
校友：我沒有照片，但是當年校草在公選課上回答問題問教授要獎勵，然後從後排穿過半個教室和別人換位置坐在校花旁邊的那個場面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網友：腦補了一下，有點心動。
網友：腦補不出來，哭哭，有照片嗎？
校友：當時上課應該是沒有照片留存的
校友：還有還有，校草當時籃球比賽的時候不是還直接把人給扒拉開，走到校花面前問她是不是來看他比賽的。
校友：哈哈哈哈然後校花翻了個白眼就走了，笑死了，現在想起來真的好搞笑啊。
網友：啊？什麽？
網友：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但好好嗑的樣子。
網友：不懂但嗑了。
雖然只是看到零星的幾張照片和大家回憶的文字，但不妨礙吃瓜網友嗑糖嗑的天昏地暗。
網友：上頭了家人們，還有嗎！嘶聲力竭
校友：我們和校草校花不熟，都是同學偶遇碰到傳出來的，其他的不清楚，他們室友應該對兩人戀愛細節更清楚一些。
網友：有沒有室友出來現身說法一下，我的天，我真的好好奇。本周就靠磕糖續命了。
網友：我有個朋友癌症晚期，想在臨死前……剩下的忘了，總之，救救孩子吧！
雷治看着評論笑了。
到26樓出了電梯，雷治走到東戶按下門鈴。
片刻，盛京元一身深灰色家居開了門，頭發半濕着，耷在眉前，似乎只拿吹風機草草吹了一下，仍有水珠順着一绺發絲滴下，肩頭一小片深色。
雷治瞧見他這副樣子，詫異：“不是吧，你剛起？”
盛京元含混地嗯了一聲，轉身走到客廳，盤腿在地毯上坐下。
“真行，這都幾點了。”雷治嘀咕道，熟門熟路地換鞋，探頭看盛京元坐在地上吃飯。
“草兒，家裏買把椅子，實在不行，下次我把我家的凳子給你捎幾個。”
嘴上這麽吐槽，走到客廳，雷治也很自然地在盛京元旁邊坐下，腰靠着沙發，姿勢還挺舒服。
偏頭瞥了眼盛京元有些頹唐不振的狀态，多少帶了點八卦色彩低聲問：“昨天晚上沒睡好？”
盛京元吃飯的動作微不可見地頓了一下，偏頭毫無感情地睨了雷治一眼，眉眼狹長漆黑，淩厲的發絲襯得眼神多了幾分冷感。
雷治笑笑，擺手示意讓他先吃飯，眼睛在房間裏打轉找貓：“天天呢？”
盛京元：“睡呢。”
想找貓玩的念頭被打消。
雷治無聊地打量四周，寬敞通透的戶型裏，将極簡性冷淡發揮到了極致，除了客廳的一方茶幾地毯還有真皮沙發，以及一個頂天高的巨大貓爬架之外別無他物。
雷治覺得空的有些厲害。房間裏很安靜，盛京元吃飯幾乎沒有聲音，顯得更加空曠冷清。
太陽漸漸落下，窗外的天色越來越黑，世界像被黑暗吞沒，屋內昏黑如同寂靜深海，盛京元深灰色的家居服幾乎和暗色融為一體。
他的身形在雷治眼裏成了一個孤冷的剪影，又像一尊古老沉默的雕像，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雷治突然想到剛剛在微博上看到校友曬出來的圖片裏青春炙熱的少年，再看着眼前人，只覺心口發酸，起身：“開個燈吧，怪暗的。”
室內燈光亮起，驅散了一些冷清之意。
雷治呼出一口氣，好多了，果然天黑容易emo。
而一直趴在貓爬架上睡覺的天天許是被屋內強光刺激，終于醒來，伸了一個懶腰後跳到沙發，走到盛京元身後，輕輕叫了一聲：“喵~”
盛京元扭頭把貓抱到自己身前，放在腿上，伸手撫摸，飯也不再吃了。
天天體型勻稱，皮毛滑亮，是一只非常漂亮的貍花貓，落在盛京元懷裏，又安心地閉上眼睛睡了起來。
小小的毛絨活物柔軟地趴在盛京元的懷裏，肚皮有節奏的一鼓一鼓，伴随着隐隐的呼嚕聲，難得給盛京元身上加了點人間氣。
盛京元後倚着沙發，一手摸貓，一手去拿桌面上的啤酒，單手開了一罐推到雷治面前，自己又打開一罐喝了一口後問：“有事？”
雷治眼捏着易拉罐朝盛京元示意，皮了一下：“你不是要找我算賬嗎？我主動過來。”
盛京元看他一眼，兩人對視易拉罐相碰，仿佛又回到了大學時光。
雷治喝了一口拿出手機：“來的時候看見你和天賜上熱搜了。”
盛京元猛地咳嗽起來，清涼的腳液卡在他的喉嚨裏，咳得撕心裂肺，苦到人心裏，冰的發燙，心髒被炙烤。
雷治急忙抽出紙巾地道盛京元手邊，卻被盛京元伸手擋住。
他清了一下嗓子沉了沉氣，才擰眉問：“熱搜？”
“你自己看。”
盛京元用拳虛虛抵着鼻尖，目光落在屏幕中央，話題下的那個熱帖到現在還在以驚人的速度往上爬，有越來越多的網友聚集在這條帖子下面，不斷的蓋樓評論嗑糖。
文字+圖片，配合着網友評論，仿佛又被帶回到了當年一幕幕的場景中。
雷治抻着脖子低聲評價：“別說，這拍的還挺好看的。”
盛京元沒有回應。
視線默默從文字掃過，停留在圖片上良久。
原來，在別人的視角裏，他們是這樣的。
這麽多年過去，一切不複往昔，戀人離去，回憶褪色，但有人定格了他們的青春，讓瞬間成為鮮活的永恒。
可惜……
雷治在一旁一直沒有打擾，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昨晚掉在會場的手鏈。
“這個給你。”
盛京元移開視線，看向雷治。
雷治将黑色手鏈放在茶幾桌面上，聳了聳肩：“你要真想扔掉，你就自己扔，我不管。”
晚上九點，雷治從盛京元家離開，盛京元送他到電梯廳。
電梯剛下去，雷治望着牆壁顯示屏上跳動的數字，突然問：“你在等她回來嗎？”
盛京元雙手插兜，同樣盯着跳動的數字，很淡地回答：“沒有。”
“我都還沒說是誰呢。”雷治眼神玩味地看着盛京元。
盛京元看他一眼，雷治笑了。
褲腳被蹭動，盛京元低頭，看到剛從家裏出來的天天，小小的一團，貼着他腳邊正仰着圓圓的腦袋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盛京元将手從口袋裏抽出，彎腰将它抱起來摟在懷裏。
雷治看着這一幕，目光從天天身上挪到盛京元臉上。
說沒在等她，可身邊的一切事情都有她的影子。
“那你年年點燈許願？不是許的她回來嗎？”
“不是。”
“那你許的什麽？”
盛京元抱着貓輕輕搖了兩下。
“平安健康。”
送走雷治，盛京元抱着貓回到家裏。
客廳明亮燈光下，黑色桌面上那顆紅色的珠子正盈盈發光。
盛京元看了幾秒，終于上前将它拿起，捏在指尖，熟悉的感覺讓他撚了幾下珠子，手鏈從手心垂落随着珠子轉動不斷晃悠。
天天看着眼前的東西，好奇伸爪去抓，盛京元下意識将手裏的東西舉高，離小東西的爪子遠一點，随後将手鏈放進口袋。
貓咪委屈地喵了一聲。
盛京元低下頭頸，柔聲哄道：“天天想媽媽了嗎？”
貓咪卻一下從他懷裏躍出，跳到了落地窗前的貓架上。
盛京元走上前，撫了撫貓背，又摸摸小腦袋，天天卻趴着始終沒動，貓眼盯着窗外一眨不眨。
盛京元掀起眼簾向下俯瞰，不遠處，東漓全市最貴的商場外立面，林天賜代言的盛世佳人珍珠的巨幅gg海報在夜裏璀璨奪目，白裙美珠，浮光照永夜，神女愛世人。
一望無垠的黑夜裏，高樓拔地而起，巨大的落地窗前，只留下一尊永恒的雕像，一只貓的剪影。
貓咪不懂，固執地守着它的神明。
盛京元也不懂。
只向神明許願。
許她一世安樂，可以不再相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