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雷聲轟鳴，藺相思低垂着視線，忽閃的亮光從窗口映在她沉默的側顏上，照亮了她顫動的睫毛。
“藺相思，你究竟是不願，還是不敢？”
秦笙平靜凝視着她每一秒的神色，那是在不斷流逝的時間中，她給予他的答案。
燈光昏黃，心愈漸冷。
他像是突然被打回了現實，帶着幾分不常見的局促，斂下眼獨自低沉。
“抱歉……”他低聲道，“沒有別的事的話，就早點休息吧。”男人不再看她，只是沉浸在那片暖橘色的燈光裏，神色淡淡。
藺相思離開的身影沒能驚動他，他始終維持着姿勢，微微低着頭。高挺的鼻梁與低垂的眉眼成就出美好的輪廓，可陪伴在秦笙身邊的，就只有一杯變冷了的茶水。
第二天一早，秦笙下樓吃早餐。藺相思從樓下路過不經意瞥到他的身影，垂下視線匆匆拐進了廚房。
她端了一杯清水過來，待他入座，便轉身離開了。
秦笙一整天都待在書房，而藺相思再沒有去練字。初秋的天氣，多得是晴朗的陽光。她常常一個人跑去後院，聽風中搖晃的樹葉。沙沙聲停留在耳畔，那是自由蓬勃的無限生機。
接下來幾天，秦笙好像又恢複了忙碌，除了司機小陳，上下的仆人很少再能見到他的身影。藺相思在廚房外的長桌上搗山藥，花枝正無聊地對着一盤紅棗拿小刀去核。也不知怎的，興許是因為秋天來了，她總覺得最近房子裏冷清了不少。
忍不住又打了個無聊的哈欠，這邊花枝還恹恹陷在身心疲倦的氛圍裏，那邊花媽媽就已經看不下去，擡手賞了她一個毛栗子。
“困了吃，吃了睡，養豬都比你強。”
花枝立刻放下小刀眼淚汪汪捂上頭，無聲而委屈地反駁着。
鄒嬸這時端了一盅炖梨上來，晶瑩的梨肉浸在蒸出的甜湯裏，色澤亮麗。花枝探過頭瞧了一眼，好奇地問：“鄒嬸，您這是做給誰的呀？”
“你這孩子，天天聽什麽呢？”花媽媽聽到聲音，又扭頭擰眉批道，“不知道你鄒叔最近幹咳得厲害，連着吃了幾天的炖梨了都。”大家都在一幢房裏住着，這孩子倒好，年紀最小，偷懶最多，只知道自己，從不關心別人。
鄒嬸放下東西，聞言出聲寬慰道：“沒關系，孩子嘛。”說着，她雙手抹在身側，又開口：“我去找你們鄒叔進來。”
将山藥全部搗成泥，藺相思停下手上的動作，看鄒嬸邁出門。
不一會兒，眼角餘光有什麽闖入，她轉頭撇過視線，恰好透過廚房的玻璃窗戶看到半截不完全的樹幹。鄒叔正拿着一把大剪，想來又是在修枝。鄒嬸剛找到他，拉了他就要往回走，卻被對方止住。鄒叔指了指上頭的樹枝，面色讨好，也不知說了些什麽。就看鄒嬸板着臉徑直奪過那把大剪子，拍着鄒叔的胳膊直推他走。
等人進來的時候，鄒叔臉上還有些悶悶的，然而看到她們，又立馬恢複了和藹的神氣。他走過來，身後還跟着鄒嬸，在長桌前坐下。拿起放在邊上的調羹，他慢着動作舀了一口嘗味兒，瞥了眼什麽話都沒有就進到廚房的鄒嬸，砸吧砸吧嘴，煞有其事地大聲稱贊道：“甜，好吃！”
藺相思聽到聲音不由笑了，擡頭看過來，鄒叔悄悄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鄒嬸正不高興着呢。眼角餘光瞄到人剛從廚房裏出來，他又忙轉過臉，恢複了正經。
鄒嬸走過來，瞥了一眼碗裏，聲音沒什麽起伏，“好吃就悶頭吃，砸吧什麽嘴。”
“這梨肉也是好的，別光顧着喝湯。”
藺相思一面聽，一面含笑垂下眼。她轉身走進廚房，石臼裏搗出的山藥泥細膩綿密，顏色奶白。好似這個被晨光包裹的清晨，如此細密，如此柔軟。
這一天，恰好秦笙在家。
花媽媽睡了個午覺起來，從客廳走過，碰巧看見花枝小心翼翼正對着蓋碗倒熱水，不由停下來開口問：“你做什麽呢？”
花枝聽見聲音，手裏的動作不停，視線盯着倒出的熱水，生怕被燙到。
“笙少爺叫我泡杯紅茶上去，我正準備着呢。”
“什麽？” 花媽媽走進去，看到蓋碗裏濃厚的紅湯，不禁搖頭道：“你這麽泡可不行，水太燙，會悶出澀味。”說完，她轉頭問：“相思丫頭呢？平常笙少爺的事，不都叫她來做？”
“誰知道呢？”花枝有些沮喪地看着面前失敗的紅茶，道：“我剛才恰巧在樓上見到笙少爺，他就這麽吩咐下來，我就照做了……”
“——相思姐！”話音未落，花枝探過身子，看藺相思從外頭進來，立馬叫住了她。
将自己泡的紅茶全部倒掉，花枝饒有興趣地倚着桌臺，耐心看藺相思動作娴熟地溫杯投茶，沿杯壁倒進熱水，杯底的茶葉立即翻滾舒展起來。
茶湯升起的袅袅熱氣被白瓷杯蓋阻隔，花枝從藺相思手裏接過剛泡好的紅茶，擡起臉直愣愣地問：“相思姐，你不直接送過去嗎？”
将手裏的托盤交出，藺相思溫和看着她，只是搖頭。
幾近傍晚，藺相思和花枝坐在沙發上疊衣服。花枝看自己跟前疊出的歪歪扭扭的一件，再看藺相思幹淨利落的手法，不由貼近贊嘆道：“相思姐，你好厲害。”
藺相思笑着看花枝靠過來，瞥到她膝上淩亂的衣堆，于是展開手邊的一件，一步一步教她怎麽做。
大門外傳來響動，似乎是秦笙回來了。兩人同時看過去，就望見小陳出現在門口，艱難挪着步子，身上還挂着顯然已經醉了的秦笙。
藺相思手裏正攥着洗淨攤開來的上衣一角，還未有什麽動作，那邊小陳就已經看見她們，放輕了聲音喚道：“相思姑娘，麻煩過來搭把手。”
藺相思于是無聲放下東西，起身走過來。
樓梯不算長，兩人一高一矮在兩邊架着秦笙，走得卻是實在艱難。也許是因為藺相思身高差了些，秦笙總是歪頭靠過來，頭頂發絲時不時拂着她的臉頰，擦過頸側。她一路忍耐着那股子酥癢，好不容易才和小陳把人搬到了床上。
“那……相思姑娘，剩下的還要麻煩你了。”小陳完成了任務，見藺相思臉頰憋出紅來，蠻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說完離開了。
藺相思看了眼床上躺着的秦笙，只留了床邊一盞燈。暈黃的光線映着他平靜的面孔，她拍拍胸脯，好不容易平複了呼吸不再喘，于是轉過身，打算去樓下為秦笙沖一杯糖水醒酒。
腕邊的觸感溫熱，藺相思感受着一股下拉的力量，輕輕扯動了她的手臂，她就突然不再動了。
“藺相思……”躺在床上的男人喃喃道，似乎知道是她，他慢慢坐起身，弓着背，輕輕将頭抵在她身上。
秦笙依舊不斷呢喃着什麽，她聽不清。只是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從他口中得到了一句完整而清晰的話。
“藺相思，我該給你什麽呢。”
“你想要平淡的一日三餐，可我偏偏出生在秦家，一個富貴牢籠；你想要普通人的交往，可我總要面對各種虛僞，彎彎繞繞，能把人累死。”
他自顧說着，說得緩慢而平淡，似乎糾結的不是他，痛苦的也不是他。
“他們都讓我不要靠近你……”只有說到這句，他平緩的語調方才帶了一點點的委屈。他也只敢表露這一點點的委屈。
“可是藺相思，”秦笙輕輕依靠住她，聲音漸漸低下去。
“人只有，只有這一輩子，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可不可以求你，再給我多一些時間……”
那些纏繞我的，如同夢魇般存在的過去，我自以為可以用冷漠戰勝它，卻發現溫暖才是治愈傷痕的唯一解藥。而如此明亮又溫暖的你，使我終于對生活重新燃起了期待。
過去無法忘記便不忘，現在無法停留便不留，未來無法繼續……對不起，我想要未來繼續。
抱歉最近開始忙了，心願拼不過現實，本來以為可以淩晨前發出來的，結果還是碼到了現在…時間不早了，如果有等到現在的小夥伴，真的是非常抱歉呀，我以後會更謹慎貼出更新時間的。下一章周末更，最晚周日發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