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天氣晴好的日子,連樹上的鳥兒也懶得撲棱翅膀,躲在繁茂的枝桠間享受惬意的柔風。
小滿就坐在樹下的石凳上,半倚着圓桌,一粒一粒數着懷香剝出來的花生仁。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兩天四小姐有些怪怪的?”懷香拍下手上的殘渣,也不管小滿又把手伸過來,撿起兩顆花生就往嘴裏送。
采蓮回想片刻,點點頭表示贊同:“好像是沒以前活潑了,往常每天都能看到她往五小姐那兒跑,今早兩人一前一後來用的早膳,卻是一句話也沒講。”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懷香連忙激動地拍了下桌子,湊近身子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就說前天,四小姐明明是跟五小姐一起出去的,到了晚上我卻碰巧只看到她一個人回來,還哭得梨花帶雨的,你們是沒見着那小可憐的模樣,看得我都心疼了。要我說,八成是這兩人鬧了什麽矛盾,要不以四小姐的性子,怎麽可能一直在房裏悶着?要擱平常,還不得把她憋壞咯。”
采蓮淡淡一笑垂下眼,不置可否。
懷香于是轉頭看向懶洋洋趴在一邊的田小滿,碰了碰她的胳膊肘,點名道:“小滿,你說呢?”
“啊?”被點名的田小滿擡起無辜的眼,一臉迷茫地真誠發問:“說什麽?”
懷香一個白眼翻過去,提了口氣耐着性子重複道:“你天天在五小姐跟前伺候着,就沒發現她這兩天有什麽不一樣?”
“不一樣?”小滿仰着臉仔細想了想,回想片刻,特別真摯地回答:“沒有啊。”
知道她向來沒什麽心思,也不會察言觀色慣了,懷香幹脆抓了一把花生放到小滿跟前,嫌棄地甩了甩手:“得得得,都給你都給你,一邊兒吃去吧。”
說完,她雙臂擱回桌上,托着下巴感嘆:“真是怪了,要說這四小姐平時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也不像是能和人吵起來的模樣啊。”
“這些小姐少爺們的事,哪是你我該讨論的?左右不能幹預,還是少說為好。”采蓮見她始終繞在這事上,不由出聲打斷,半是玩笑地開口:“背後說人閑話,可是要讨人嫌的。”
“就是,就是。”一旁的小滿點頭如搗蒜。
“诶——我說田小滿。”懷香當即轉過臉不樂意了。采蓮的話她自然會聽,可別人的附和就另當別論了,“都說‘吃人嘴軟’,先前叫你說的時候你不說,沒讓你開口呢又在這瞎起哄。我看你純粹是吃飽了撐的,去去去,你幹脆別吃了,都還我。”
說着,她伸手作勢要拿回,田小滿反應極快地用手臂圈住桌上的花生,半攏在懷裏。到嘴的鴨子,哪能讓它飛了。懷香見狀,于是沉下身子又坐好,不過裝腔幹瞪了她一眼,也就随她去了。
話說到此處,碰巧來了個小丫鬟,六太太齊芳派來的,說是傳話來叫采蓮過去。
懷香看着坐在對面的采蓮站起身,突然有些急了,又轉頭瞥了眼小丫鬟,思忖片刻,像是猶猶豫豫終于下定決心似的,驀地喊出了聲:
“采蓮姐。”
說着,她走到小丫鬟跟前讓她稍作等候,便徑直拉了采蓮到一旁,從兜裏掏出一塊大洋,壓低了聲道:“采蓮姐,上次多虧了你幫忙,我阿娘的病才終于看好了。這錢是我積了好幾個月攢下來的,雖抵不上你給我的那些,但好歹能先補上點,剩下的我再想辦法。”
采蓮側耳靜靜聽着,一字式的劉海兒服帖垂在額前,待對方講完,她擡起手将她在跟前伸平的手指攏住對着掌心包回去,輕輕一推,便是把話說出了大半,“左右我也不急着用錢,倒不如你拿回去買些好東西,給老人家補補身子。畢竟大病初愈,還得注重調理才好。”
“這,這怎麽好意思……” 盡管虧欠于人,但這話卻實在合了她的心意,懷香不由心中暗喜,但面上的推拒總歸還是要的。
“就這麽辦吧。”采蓮依舊笑得溫和,頸項微微垂着,說完,便回過身帶着那小丫鬟離開了。
懷香張開手又看了眼被她握着的銀元,說到底,還是因為生活貧乏,對于一些實在的好處,半推半就,總舍不得拒絕。然而心裏的高興是一回事,受人善意而起的動容,便是望着一抹離去的背影,也情不自禁要流出來。
秦有榕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房裏待到現在。
清晨去用早膳的時候,她在門口碰上了秦遙。對方目光閃了閃,似乎想要說什麽,但她毫不給面子地徑直越過她走了進去,留她一個人在原地徘徊,片刻後,方獨自沉默着進了屋子。
秦遙應當是要來與她解釋的,可她一點也不想聽。
被隐瞞的真相使她感到了背叛,可真正令人難過的,是被比下去的滋味。人人都道秦家四小姐生得漂亮,明眸皓齒,天生麗質,贊美如衆星捧月,來得毫不吝啬。從小到大,她都是光芒更盛的那一個,美麗的姐姐身後跟着平凡的妹妹,人們的目光理所當然地總被前者吸引,忽視後者。可夏游翡卻徑直越過她引以為傲的外表,選擇了秦遙。平生第一次,她嘗到了嫉妒的滋味。
窗外陽光正盛,明媚的景色在失意的人的眼中又怎會美麗?秦有榕只能獨自倚靠着圓桌,反複糾結在一個人的心事裏。
有丫鬟進來傳話,說是有位姓夏的少爺拜訪。秦有榕聽了立刻坐起身子,感到意外的同時很快又拉下臉,幾乎是發了脾氣地回絕道:“不見。”
丫鬟聽了,以為得了吩咐轉身便要走出去回話,卻被秦有榕從背後叫住。
“诶——回來。”秦有榕看看她又垂下臉,壓低了聲音,顯得既失落又委屈,“我還是去見見他吧。”
天氣有些舒适的涼爽,快到偏廳的時候,秦有榕擡手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才走進去。
夏游翡正坐在一側的方桌旁,細細品着茶香,即便是等待,依舊姿态從容。見她進來,他站起身,微笑着打了聲招呼。
“秦小姐。”
秦有榕沒有應,只是目光凝在他身上,他便也一直站着,沒有絲毫躲避。
來前一路的設想一件沒能實現,她終究還是藏不住心思,漸漸紅了眼眶。
“為什麽來見我?”她終于開口問。“是為了阿遙嗎?”這是秦有榕能想到的唯一的答案。
“是。”男人毫不猶豫地回答。
這樣的坦誠,無疑令她更加難過。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開始激動起來。
“你當真喜歡她?”
“自然當真。”
“為什麽?”她問得迫切,緊接在他的回答後面,一絲喘息也不想留。積蓄的淚忍不住溢出,順勢掉落。她楚楚動人的淚眼朦胧望向她,繼續喃喃:“為什麽……明明是我先遇見你的,不是嗎?”
“感情的事哪有什麽先來後到呢?”他反問。說到這,竟是微微地笑了,那笑裏透着溫和,像是回憶起往事。
“即便有,也是我先遇見她。”
秦有榕怔怔立在原地,他堅定的溫柔像是一張網,輕易包容住她所有的情緒。只可惜梨花帶雨的美人淚,終究還是滴不到心上人的心上。
秦遙是在得知夏游翡的到來後匆匆趕過來的,快步穿過門檐,下了臺階,她繼續往前走,卻是正巧撞上從門口出來的秦有榕。
眼角紅紅留有殘淚,顯然是哭過了。
再瞟一眼屋內,沒有其他人,夏游翡應當是已經離開了。
秦遙看着秦有榕些許失落的模樣,心中不忍,卻又無措,只好試探着開口,期望她能有所回應。
“榕姐姐,其實……”
話沒說完,秦有榕再次無視她,擦肩而過,只留下一個背影。
綠葉晃蕩,随春風散去的,還有一聲無奈的嘆息。
果然,她還是不肯面對她。
第二天一大早,秦有榕就帶着司機出門了。
她應下朋友的邀約,去了西郊的公園。很難得地,沒有帶上秦遙。
公園的景致很美,她權當出來散散心。只是偶爾在擡頭看看火紅盛開的石榴花時,會想到秦遙。她與她在一處慣了,看到什麽有意思的,好看的東西,總要與她分享。
身後的兩位公子哥兒慢慢悠悠走着,一邊走一邊聊,聲音不大,隐隐約約的傳到秦有榕耳朵裏。
“怎麽阿慈今天沒來?”一人問。
秦有榕這才恍然發覺,怪不得今天身邊這麽安靜。
“這不是南山的郊球場開了嘛,他可不得去撐撐場子,聽說,周家二小姐也跟着去了。”
“你說周蕊?”那人突然笑了,“她可不是成天纏着阿慈嗎。”
“話是沒錯,可這次似乎是陳慈主動去請的,車開到周家門口,給足了面子。”
“聽你這麽說,那……”那人不由瞥了眼跟前的秦有榕,兩人相視一眼,便沒了下文。
輕柔的和風吹拂,湖水碧波蕩漾,他們沿着周圍平坦的路走啊走,看湖面泛起層層漣漪。秦有榕深吸一口氣,新鮮的空氣讓她清醒,清醒到不知怎的,突然感覺有些孤單。
日光漸長,不到下午,秦有榕就回來了,手裏還提着份點心式樣的小盒。
她慢悠悠走着,步履輕巧,看樣子,是又要回房去。
不過剛穿過門檐,立在臺階上,就看到從院裏出來的秦遙。
秦遙也看見了她,只是聯想起昨日的情境,秦有榕應當是不願見到她的。
于是她只輕聲做了句問候,便轉身回避。
安靜的院落裏,秦有榕的目光一瞬不瞬,突然就這麽喚出了聲。
“阿遙——”
那背影停住。
她提起手裏的小盒,迎着風揚起嘴角,一如往常的模樣,“我買了杏花樓的小鳳餅,你要不要一起吃?”
秦遙面對她突然的邀請有些怔住,不過片刻後,溫柔笑開應道:
“好。”
并行的身影穿過熟悉的庭院,風吹花落,雲淡風輕的日子,最适合放下。畢竟還有那麽多溫柔可以擁抱。
罷了罷了,秦有榕告訴自己,扔掉了手中拈起的葉片。他不喜歡她,她還不要了呢。
對不起,我來晚了!!突然發現有小天使給我投了營養液??對不起我遲鈍的到現在才發現…(也不知道為什麽手機APP後臺并沒有顯示)也查不出這是哪幾位小可愛投的,總之在這裏謝謝大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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