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就是眼瞎
我就是眼瞎
“天吶!我沒看錯吧?謝二哈你轉性了?”韓斌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又彎腰看了看謝煜手裏的書,确定對方手裏拿的确實是如假包換的課本,這才繼續驚訝:“你小子這麽刻苦的捧本歷史書幹嘛?怎麽,你要轉學文啊?”
謝煜從課本中擡頭,苦大仇深的嘆了口氣,“真麻煩,我有點後悔當初為什麽要選擇留級了。”
韓斌還是一臉懵,“他這是怎麽了?”
一旁正專注打着某游的穆語替他解釋:“還不是因為咱們學校今年綜合測評試點這事。”
“噢~”韓斌恍然大悟,這事他略有耳聞,當初聽到的時候他還為自己僥幸躲過這一劫高興了好幾天,現在再看到謝煜為這事頭疼不已,他更高興了,他佯裝同情的拍了拍謝煜的肩,“唉,你說說,這都哪個傻B領導想出來的傻B政策,這不是逼着張飛去繡花麽。就謝二哈這點腦容量,記得住咱中華上下五千年這麽多歷史麽,這不是為難人麽。”
謝煜白了他一眼,咬牙道:“你可以再幸災樂禍一點麽?”
鐘辰突然問了一嘴:“聽說你上周給郝萌補課去了,罪贖的怎麽樣?”
謝煜還沒來得及出聲,穆語就“切”了一聲。
“哦吼!”韓斌立刻來了興趣,湊到穆語身邊八卦道:“你這個\'切\'字別有用意啊,什麽情況?”
穆語的手沒停,忙碌中還抽空擡頭暼了眼謝煜,“欸,謝二哈,你是打算自個兒說還是我幫你說?”不等謝煜答話,她又道:“算了,知道你怕麻煩,還是我替你說吧。”這局正好結束,穆語收起手機揣回兜裏,彎腰拾起擱在腳邊的水,仰頭喝了一口,這才繼續上個話題,“補課倒是挺順利的,不過不是他給人家郝萌補,是郝萌給他補。自從得知這學期多了門綜合測評這事,你們是沒看見謝二哈那表情有多慌,胡亂給人家唬弄了幾招解題技巧,然後就求着郝萌給自己惡補文綜,郝萌沒帶課本,為了他又特意打車回去取了一趟。還贖罪呢,贖個鬼,我看他欠人家的人情是越滾越多了。”
謝煜不服:“我明明也給她傳授了我的解題技巧好不好?我們那叫互幫互助!”
穆語冷笑:“呵,互幫互助?我記得你給人家講題的時候好像連書都沒翻開吧,三分鐘就把人家打發了,人家郝萌可是給你講了整整兩個半小時!”
鐘辰看着心情頗好的穆語,問:“看起來,你好像挺喜歡郝萌。”
謝煜立刻揭開“黑幕”:“什麽呀!她那是被人家一包糖炒栗子收買了!所以才故意黑我!!”
穆語白了他一眼,“就你這滿身跳到黃浦江都不一定能洗幹淨的黑點還犯得着我黑你?我才不幹痛打落水狗那麽沒品的事。”
謝煜:……
他也真是借了包天的膽子才會想跟穆語這只“小辣椒”吵嘴,甭說他們原來的班了,就是整個年級都未必有人是她的對手。
韓斌:“什麽糖炒栗子?吃飽了撐的那個妹子給你的?”
鐘辰:“你喜歡糖炒栗子?”
穆語無語,“你倆可真會抓重點。”說罷,她又大大方方的承認:“是,我是挺喜歡郝萌的,她那麽好的女孩誰不喜歡誰腦殘。”
謝煜:……
這刀紮的有點突然啊。
鐘辰有點意外,“從來沒見你這麽直白的維護過哪個女生。”
“那是因為之前見的那些女生确實不咋滴啊!”穆語暼了眼鐘辰開口:“你還不知道吧?每回你拿我給你那些爛桃花當擋箭牌,對方的眼神都恨不得把我劈成八瓣,尤其是你那幾個前女友。就算是刻意在人面前裝着微笑、和善,背過人卻又是另一副表情,叫人堵我的、威脅我的、給我使各種絆子的,手段下作的不是一點點……”
鐘辰沉着臉打斷她:“什麽時候的事?”
“辰哥,你別打岔啊。”韓斌安慰他:“就算真有人欺負小語也早都是過去的事了,再說了,你覺得他們能是她的對手?欸,你繼續說。”
“我女生緣一向很差,這你們都知道。一方面是托辰哥的福,另一方面還是姐這雙眼睛太銳利,總能一眼看透這個女生的品性。據我所見,大部分女生多少都有點作,少部分的不僅作而且還有點裝。我之所以喜歡郝萌,是因為她屬于絕少數,不僅不作還一點都不裝的那類女生。你們知道她為什麽要給我那包糖炒栗子嗎?”見他們三個齊齊搖頭,穆語嘆了口氣,給他們解謎:“因為她以為我是謝二哈的女朋友。”
謝煜小聰明上了頭,“噢~你是說,那包栗子有毒?”
穆語看傻子般的暼了他一眼,“智障成這樣還堅持沒有辍學也真是為難你了。”
謝煜:……
“那包栗子本來應該是給你這個二傻子的,估摸着她沒料到那天我也在,所以只買了一包。看到我以後,她可能又覺得當着我的面給你不太合适,所以才轉手給了我。”穆語耐着性子跟他們解釋下去,“那天她莫名其妙跟我說了句\'我們只是補個課,你別多想\',我當時還挺懵,事後想想才反應過來,原來她那句話是在給我解釋,叫我別誤會。”
鐘辰沉思了會兒,開口道:“那萬一她是故意當着你的面才這麽說呢?”
穆語扭頭暼了眼鐘辰,幹脆道:“不會,如果她是,她那天就不會刻意跟謝二哈保持一定距離了。我了解她,她是那種溫柔到骨子裏,舍不得傷害任何人的女生。”
“你了解她?”鐘辰冷笑一聲,“你不要太自負了,你們認識才幾天就敢大談了解二字?有的人認識了十幾年照樣有瞞着你的那一面。再說了,你說的這些都是你的猜測,又沒什麽實證……”
“我自負?我看自負的人是你吧!”穆語氣沖沖的怼道:“別以為自己泡過的妞多就足夠了解女生了,我見過的女生可比你泡過的多多了,在了解女生這一塊兒上,你們仨個都是弟弟!還有,誰說我那是猜測了,那叫女生的第六感。順帶一提,有功夫管別人的閑事,不如好好擦擦眼睛,瞧瞧喜歡你的女生都是些什麽人……”
鐘辰打斷她:“什麽人?呵,你說說看,我倒是樂意洗耳恭聽。”
“當然是又作又裝又婊的人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蒼蠅都喜歡圍着粑粑飛,辰哥,我建議你沒事多反省一下自己。”
“蒼蠅?粑粑?”鐘辰挑眉,“那你倒是再說說,你算什麽?”
韓斌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直到看着兩人一句一句話趕話火藥味越來越濃,這才出聲打岔:“诶诶诶,你們兩個好端端的怎麽還杠起來了?我們不是在說謝二哈的事麽,對不對,二哈!”
說到這兒他還踹了謝煜一腳,示意他趕緊幫腔。
可惜,他選了位沒什麽眼裏見兒,心眼兒還不甚健全的豬隊友。
豬隊友皺着眉沉思良久,終于憋出一段驚世駭俗的話來,“……你的意思是說,喜歡辰哥的女生品性都不怎麽樣,所以辰哥他自個兒品性也不怎麽樣。那這是不是能從側面說明我在品性這方面比辰哥高了不止一點點呢?哈,我就知道,我的魅力肯定是遠在辰哥之上的!哈哈哈……”
“怎麽辦,有點想揍他。”鐘辰捏着拳頭,咬牙對韓斌道:“一會兒別拉我。”
“放心,我絕不拉你。”韓斌忙舉起雙手表明立場,看着嘚瑟的某人和逐漸緩和的氣氛,他偷偷松了口氣。
好在隊友雖豬,這種時候倒還是挺能派上用場的。
鐘辰和謝煜那頭已經扭做一團,鬧哄哄、亂糟糟的氛圍中,韓斌聽見穆語在身後極輕極輕的聲音,“……我跟她們才不一樣……我品性好着呢……我就是眼瞎……”
不用回頭,光聽這有些微顫的聲音他都能猜到穆語此刻是個什麽表情。
唉,乖乖,你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喜歡鐘辰那個浪蕩子,真是自找苦吃。
韓斌本想轉身安慰穆語幾句,可又轉念一想,算了,這種難堪時刻,她一定更不想被人瞧見。
于是,他只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嘻嘻哈哈的挽起袖子加入了鐘辰他們混亂的戰局。
沒事的,乖乖,交給時間吧,它會撫平一切的。
若是它撫平不了,你也別怕,還有我。
步入高二,拼命的就不止是學生了,還有很多家長也跟着緊張起來。
林蓓蓓的爸媽就是其中之一。
為了讓女兒的高考路走的更穩當一點,平時舍不得買三百塊錢裙子、抽二十塊錢煙的林父林母瞅準了錄取分數線略低一些的美術專業,在各種培訓機構天花亂墜的游說下,咬牙給女兒報了個一學期三萬多的美術班。
就這樣,連圓都畫不囫囵的林蓓蓓在父母無微不至的專車接送下,踏上了藝術的求學之路。
這也意味着從今往後,郝萌得自己一個人回家了。
說來也怪,以前林蓓蓓在跟前的時候郝萌還嫌她叽叽喳喳的有些吵,現在突然沒人跟她在回家路上說點什麽她倒還有些不太習慣。
然而這份不習慣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因為很快,她就遇到了一個比林蓓蓓還能叽叽喳喳的人。
講真,這種情景下,要不是因為這一個多月來的同桌情誼,郝萌真的很想裝作不認識他。
試問有哪個正常人在沒帶零錢、沒帶公交卡的情況下,想到的第一個辦法會是拿自己的簽名照跟公交司機抵押賒賬啊。
郝萌無奈的嘆了口氣,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在良心的鞭策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掏出自己的卡招呼他:“謝煜,你用我的卡刷吧。”
原本這個事一句“謝謝”也就結束了,可……
對方是謝煜啊。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舉着那只纏着繃帶的手穿越重重人障的,反正他就這麽站在了她面前,拿着那張他剛跟公交司機争論了半天市場價的簽名照,皺着眉猶豫不決道:“我知道你心裏是很想很想要這張照片的。你剛幫了我,按理來說我是應該要把它送給你作為謝禮的,可又想到……嗯……啧,給是不給呢?”
看着他如此糾結,郝萌比他還發愁。
她真的很想告訴謝煜那張照片她一點都不想要,一點都不,可又怕自己說的太過直白會傷到對方。
就在她猶豫着措辭怎麽能更加委婉的時候,謝煜突然就下了決心,将照片托孤般的遞了過來,一臉鄭重道:“我決定了,還是送給你吧。你不用太感謝我,這是你應得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一向就是這麽有恩必報,當然,這也是我魅力無雙的一部分……”
一張沒什麽用的照片,被他賦予的意義跟萬兩黃金一樣。
在周圍人越來越多的竊竊私語和側目中,郝萌只得趕緊接下照片,順手往手中的書裏一夾,終止這個話題。“好的,我收下了,謝謝。”
郝萌承認,是她太過天真了。她忘了一個話題的結束,往往意味着另一個話題的開始。
謝煜:“你經常坐這趟車?”
郝萌不是很想搭理他,出于禮貌還是應了一聲,“嗯。”
謝煜扭頭去看公交車門上方的站名,“哪一站?”
“終點站。”
“好巧啊!”謝煜樂道:“我今天也要去那一站,23站呢,挺遠的。”
謝煜這話就是随口那麽一說,郝萌卻多想了一步,心裏忍不住的犯嘀咕:他這話怎麽好像聽着話裏有話,什麽意思?
眼睛瞟到謝煜纏着繃帶的手,她恍然大悟,再好的涵養也忍不住剜了對方一眼。
想讓她讓座就直說呗,兜這麽大一圈也不嫌累的慌。
雖然她并不是很情願,但對方都已經暗示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好再裝糊塗。于是,郝萌不甚情願的站起,“謝煜,你來這兒坐吧。”
謝煜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站着就行。”
“你坐吧,你手還沒好,別再傷着了,再說就當是我謝謝你的照片了。”
這話郝萌也就是說來客套客套的,殊不知落在謝煜耳朵裏,卻是另一層意思了。
謝煜:瞧見沒,她果然很想要我的照片。表面上裝的雲淡風輕,心裏肯定已經高興壞了,說不定回去還會把它裱起來挂到家裏呢。她怕我受傷還給我讓座,啧,種種跡象都表明她心疼我,關心我,她喜歡我!她愛我愛到無法自拔!唉,怎麽辦,我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魅力。我是真不忍心想傷她的心,多好的女孩兒啊,可惜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唉……
郝萌:他剛是又看了我幾眼嗎?他這個笑、這個眼神是什麽意思?我不是已經把座讓給他了嗎?他還想怎麽樣?老天保佑,可千萬別再讓他跟我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了。
也不知是不是郝萌誠心的祈禱起了作用,剩下的路程倒還算平靜。
直到……那腳突如其來的急剎。
事發當時郝萌正扶着椅背低頭玩手機,突如其來的慣性讓她失了重心,本來她是可以抓着椅背維持平衡的,可身後的人朝她重重撞了一把,她抓着椅背的手就這麽松了勁兒,眼看她就要被人撞倒壓踩在身下,突然腰上橫過來一只手,一股力道将她帶往一旁,帶入了一個懷抱。
不屬于自己的、陌生又清冽的味道包裹了周身,刺耳的剎車聲和周遭鬧哄哄的氛圍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在耳邊這清晰的一聲聲心跳的安撫下,在鼻間這溫暖的叫人心安的氣息的安撫下,變的好像遠在天邊。
是誰?
眼鏡不知被誰撞到哪裏去了,中度近視的眼裏世界一片模糊,卻只有面前這個人的輪廓那麽清晰,清晰到郝萌甚至都可以看到對方皮膚上一根根極細又極柔軟的汗毛。
“沒事吧?”對方低下頭問她,鼻翼間呼出的氣息噴在臉上,燙燙的,癢癢的。
一向規律的心跳不知怎麽突然就漏了那麽一拍。
這種感覺……
沒事的。
郝萌深呼吸安慰自己,一定是她從來沒跟男生靠這麽近過的原因。
見自己還壓在他那只吊着的手上,郝萌連忙抓着前排座位的椅背從謝煜身上爬起,“對不起,你手怎麽樣?沒傷着吧?”
“沒事,好着呢。”
“那就好。”
車廂裏的騷動和胸腔裏紊亂的心跳都漸漸平靜下來,郝萌朝謝煜又道了聲謝,低頭眯着眼,半佝着腰開始在地上找她的眼鏡。
但願別被誰一腳踩壞才好。
她心裏正暗暗祈禱,下一秒,左後方就傳來一聲清脆的“咔擦”聲。
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郝萌轉身,正好與始作俑者打了個照面。
四目相對,氣氛尴尬了那麽幾秒。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本來是想站起來幫你找眼鏡的,我也沒想到我正好能一腳踩中……”謝煜笨拙又心虛的解釋了一通,彎腰拾起腳下被自己踩的一分兩半的眼鏡,看着郝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靈動的眼眸裏閃爍着一種清澈的愚蠢,“那啥,這還能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