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糖葫蘆
糖葫蘆
乾元宗練武場。
每年春過花謝的季節,內門的弟子們都會組織一場比試,名為謝花論道大會,這是宗派內,乃至整個修真界最盛大的賽事。
雖然參加者只能是乾元宗內門弟子,但觀看者不乏有名的散修和別的宗派派來學習的修者,彼時整個月神山腳下人來人往,為了得到一手消息,好奇這次的魁首落在那個弟子身上。
這正好是青年修者們一戰成名,揚名立萬的好機會,可能一次勝出讓他被更多人知道,名聲大震,所以所有人都不遺餘力地準備着。
而奪得魁首的弟子,名字會纂刻在乾元宗舉行盛事專用的祭壇後方金龍的鱗片上,金龍姿态恢宏壯闊,對天長吟,熠熠生輝,身體圍饒祭壇一周,僅僅留了個出口的臺階。
這名字刻上去是會流芳百世的,上面刻着不少以往魁首弟子們的名字,有的已經是當世大能,有的是傳奇宗師,還有還俗的空明君主,再往前看,甚至能看見如今受人敬仰,信徒萬千的道昀道祖的名字。
而道昀道祖前面的人名被隐去,甚至不是簡單的劃掉,而是連着金龍的鱗片一起被扣掉,只留下突兀的空缺,生怕和他沾上一點關系的模樣。
弟子們第無數次讨論起這個被扣掉的名字。
“你們都不知道嗎?道祖從前有個師弟,一同拜入前掌門門下,後來那師弟作惡多端被天雷劈死了!”
“不!還沒死,前些天王家接瘋狗回魂的可不就是他嗎?”
“真是可惜,有那麽好的天分為何不走正道,他若不是一念之差堕魔了,現在應該和道祖一樣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宗師吧。”
“他死得一點也不可惜好不好,我聽師尊說過那魔頭的事跡,幼時就殺母啖肉,虐殺同族,被前掌門救下仍不知悔改,忘恩弑師,他被天雷劈死分明是罪有應得!”
衆人紛紛應和他的說法,正聊的起勁,遠方一道輕飄飄的視線掃過來,衆人順着看過去。
那人正是容玉,薄羽峰峰主座下二弟子,上次論道大會止步前十,這次有望奪得前三甲的翹楚。
他被薄羽峰的師哥師姐們團團圍住,揉肩捶背捏手,讓他不要緊張,好好發揮,但容玉的心思并沒有落在他們身上,而是心不在焉得偏向那邊閑談八卦的弟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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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弟子們看見他的眼神,心虛得作鳥獸散了,畢竟他兄長可是那魔頭座下大弟子,在他面前聊這個不合适。
師姐見他分神,關切問道:“怎麽了阿玉,你自從桑歌一行回來就心不在焉,你在想什麽呢?”
容玉依舊恹恹垂眸,“沒什麽……”
“你有心事可以和師姐說呀,師姐給你開導分析。”
容玉沉默半晌,開口道:“我喜歡一個人,但他現在受千夫所指,聲名狼藉,別人不信他,但我信,我想解救他……”
師姐溫柔一笑, “修道講究無欲無求斷情絕欲,但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就拿師尊來說,我昨晚還看見她邊打座邊痛哭呢,反正你來乾元宗只是為了求學,并不為了飛升,你遲早還是要還俗回到空明的,不妨随心而動,不給自己留下遺憾吧。”
容玉咬了咬腮幫,下定決心,“謝謝師姐點撥,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說完他轉身就跑。
師兄見狀問道:“馬上比試開始了,他幹嘛去?”
師姐捧臉,滿臉憧憬,“追尋愛情去了。”
師兄原地爆炸,“追個屁啊!馬上要上臺了!我們峰就他一個符合參加條件!他走了我們峰的指标怎麽辦!”
師姐依舊滿面桃花,“愛情來了,是不擋也擋不住的,你這個只知道揮劍的蠢木頭是不會懂的。”
師兄:……
容玉火急火燎回到王宮,拉過侍女就問,“兄長在哪?”
侍女奇怪二皇子為什麽會忽然回來之餘,老實回答,“君主和那位小公子去承善大街看燈會了。”
容祈甩下侍女,轉身朝外面狂奔而去,他已然下定決心,無論和他在一起之後會落得怎樣的下場,自己都欣然面對。
撥開重重人群,容玉終于見到了兄長,沒有注意到對方不虞的面色和他視線裏另外兩道人影,沖上去就将心裏組織了很久的話說出來。
他知道兄長聽了肯定不會一下子同意,畢竟從親弟到師娘的身份轉變,十個人都接受不了,所以他有足夠的耐心跟他耗,直到同意為止。
但沒想到容祈并沒有他預想中的暴怒,而是給了他一個人意味不明的眼神,然後黑臉扶額,側過身去,仿佛不願意承認他這個弟弟。
容玉覺得奇怪,兄長還沒生氣,身後一道銳利的視線恨不得将他射穿。
回頭看去,視線的主人居然不過是個外表平庸得沒有一點特點的凡人,而那凡人身邊站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燕無渡回頭。
第一個念頭,好閃的刀。
第二個念頭,好多人啊。
他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視線落在楚北岌手上的刀上,心裏說不出的詭異。
楚北岌若是想殺一個人,動作必然雷厲風行,從不給人思索的時間,像現在這樣拿着一把刀招搖過市,到處溜達,只打雷不下雨斷然不是他的風格。
明鏡似的刀身反射了金屬的冷光,照進燕無渡的眼裏,他吓得脖子瑟縮了一下,“……你幹嘛。”
楚北岌剛從對容玉仇視的視線中撤回神來,轉眼看見自己手裏剛搶來的匕首,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個姿勢不是很友好。
他後撤兩步,走到容祈身側。
“你的東西,還你了,下次不許帶這麽危險的東西來人群聚集處。”
容祈:……
甩鍋就甩鍋,語氣要不要這麽生硬啊。
容祈将對方遞來的刀推回去,拒絕接受。
“師叔既然搶過去不知道要幹什麽,何必還回來。”
楚北岌:……
現在壓力再次來到自己這邊。
容玉見二人對峙不語,氣氛頗有些冷凝,他看過去,忍不住問,“兄長,你看燈會帶刀幹什麽?”
此話一出,容祈的動機被攤開擺在衆人眼前,鍋再次回到了容祈頭上,他怒瞪過去,恨不得掐死面前這位豬隊友。
楚北岌終于将那把燙手的刀還回去,驕傲地回頭看向燕無渡,那眼神好像在說,“看清楚哦,不是我要殺你的。”
燕無渡:……
好想逃。
他不禁開始反思,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麽孽,這輩子才會出現這種仇人可以湊一桌麻将的情況。
“那個,沒什麽事我先溜了。”
燕無渡拔腿就要跑,被楚北岌一把揪住命運的後脖領。
“別急,”他故意動作親昵搭上他的肩,回頭挑釁地看了容祈一眼,“有眼力的話就趕緊滾吧,別打擾我們的雅興。”
容玉率先忍不住了,“你是何人?居然敢對我兄長出言不遜!”
“我是誰?問你兄長吧,他會告訴你。”
說完不由分說拽着燕無渡走進來來往往的人流裏。
“不是?兄長,這麽嚣張,你都忍了?他誰啊!”
“我師叔。”
容玉還沒出口的話一下子憋了回去,腦子裏開始組織人物關系。
兄長的師叔,也就是師尊燕無渡的師兄,那是……道昀??
在乾元宗修行了幾百年,也不怪容玉并不熟悉這位掌門人,畢竟自從八百年前,他就避世不出,就連宗門弟子也都沒見過他的真身,前些日子孽城王家一事,也只帶了幾個等級較低的弟子。
所以要說起來,這是容玉第一次見道昀,傳言都說其冷嚴如九天神佛,不茍言笑,難以近身,眉心一點朱,卻不似大慈大悲的菩薩,像是不怒自威 眼裏容不下一粒沙的殺神。
容玉腦海中一閃而過某些念頭,“他會殺了燕無渡的!”
準确來說,已經殺過一次了。
容祈神色黯然失色,将匕首藏入袖中,“他不會殺他,真正要殺燕無渡的人,是我。”
容玉瞳孔劇烈震驚了一下,“兄長……”
*
燕無渡從小販舉着的草樁上抽下一根糖葫蘆,轉身就走。
“喂喂喂!錢還沒給就走?”小販連忙将人攔住。
燕無渡瞟了身後那人一眼,“沒看見我後面還有一個人嗎。”
楚北岌難得沒有頂他兩句,幾百年沒有粘過銅臭的手爽快地付了錢。
燕無渡再次歡天喜地地吃起糖葫蘆,湊熱鬧看着路邊耍把戲的班子,正入神之際,身後那人不合時宜地問,“你早知道容祈今晚要動手?”
人群中心雜耍之人噴出一口酒水,手中的火把瞬間膨脹成一個巨大的火球襲向旁觀者。
所有人驚吓之餘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一片歡聲笑語中,燕無渡跟着鼓掌,嘴裏塞着兩顆山楂,語笑嫣然回頭看他,“是,我知道。”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對我有殺心,不過無所謂了,只要不死在你手裏,其他的,随便怎麽樣吧。”
“為什麽?”楚北岌的聲音顫抖。
可我從沒想過殺你。
“因為我們是一輩子的仇人,你當你的正道魁首,我做我的孤魂野鬼,我們命中注定就該這樣。”
燕無渡轉身饒過他,才走了沒兩步,身後傳來人群騷亂的動靜。
“這位公子你怎麽吐血了?”“要不要帶你去看大夫啊?”“天哪怎麽這麽多血啊!哪裏受傷了這是。”“還能站的起來嗎?”
燕無渡仍向前走,一次也沒有回頭。
恍惚間,好像看見藏在燈火璀璨之下,二個并肩穿梭其中,有說有笑的少年修者。
興許是時間過得太久了,有時候燕無渡自己都恍惚了,是否自己真如傳言說的那樣暴虐弑師,罪無可恕。
可他分明記得,宴見月倒在他懷裏,脖頸處利刃割過的痕跡驚心動魄,汩汩地湧出鮮血。
燕無渡倉惶無措地捂住傷口,“師尊……你?”
宴見月奄奄一息望向天際:“阿渡,這輩子,是師尊對不住你,可你和阿楚,注定是一輩子的仇敵。”
這章卡得我喊媽媽,果然駕馭不了多人修羅場
下一章就要寫回憶的內容啦,小燕和小楚都可以洗白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