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096
第96章 096
◎回門日常◎
096/木雲木夕
玉珠躺在桓颢的懷裏, 兩人抱着睡了一晚。
黎明時分,玉珠做了一個噩夢,是桓鴻朗被推入河裏溺死的畫面, 于是她從噩夢中驚醒。
她身子抖了一下。桓颢很快就發現她不對勁兒,拍着她的脊背, 低聲安慰:“玉兒, 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玉珠輕輕眨了眨眼睛, 把自己做的噩夢說了。“……上回我讓镖師去查了, 應該是在巫河,今日回門,我且問問父親, 看他近日在何處監工。”
桓颢親了親玉珠的額頭,低低嗯了一聲, “玉兒別太擔心, 岳父大人一定沒事的。”
玉珠咬着唇珠,嗯了一聲。靠在他的頸窩處, 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清香,腰酸還提醒着她昨晚兩人不知節制的荒唐,不覺羞紅了臉。她很認真地想了想,他們這樣, 和尋常夫妻無異,協議成親是不是就不作數了呢?
而且, 萬一她要是懷了孩子,難道還要打掉嗎?
玉珠試探着伸出自己的柔荑,攬住桓颢的勁腰。腰側是桓颢的敏感部位, 玉珠一碰他, 他就渾身顫了一下。玉珠忍不住笑了。桓颢也笑了, 把人摟得更緊。
默了半晌,玉珠才問出自己內心的擔憂,“……咱們那樣,萬一有孩子了怎麽辦?”
桓颢親了親玉珠的發心,低笑:“玉兒願意給為夫生孩子嗎?”
玉珠眨了眨眼睛,小聲:“不知道。也沒有不願意。”
桓颢擡起玉珠尖尖的下巴颔兒,輕輕地啄吻起來,唇形分明的薄唇親在她的唇角,低笑:“那便順其自然。有了就生下來,為夫還養得起。”
玉珠擡眸看了一眼那人輪廓分明的俊臉,只覺得他分外好看,也分外溫柔。她有些想不通,蹙眉道:“哥哥,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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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桓颢低低應道。
“你、你老實告訴我,你同我簽成親協議,是不是為了诓我和你成親,其實你根本就沒打算遵守協議上的內容?”玉珠說着便覺得有些氣惱,伸手覆在那人的薄唇上,不讓他親自己了。
桓颢墨黑深幽的眸子靜靜地看着玉珠,在她耳邊低沉道:“是。”
玉珠杏眸一擴,臉上一熱,推開那人的懷抱,滾至拔步床的裏側,氣呼呼道:“哥哥,你怎麽能這樣!你直接和我說,你想娶我,難道我會不同意嗎?為何要騙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傻乎乎的,很好騙?哼!你別過來,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話是這麽說,心裏還是期望他能追過來,溫聲軟語求她原諒的。
桓颢側身躺着,看着玉珠背過去的纖細背影,眸光黯了黯,他伸出胳膊,勾住玉珠的一縷青絲,柔聲:“……我無法承受玉兒拒絕我的後果。我無法确定玉兒會同意嫁我。我以為玉兒,比起做夫妻,更習慣同我做兄妹。成婚三日了,玉兒還是喚我哥哥,可見玉兒并不習慣把我視作你的夫君。”
光線仍舊昏暗不明,他的聲音聽起來低醇暗啞,直接戳在了玉珠的心裏。
玉珠靜靜地犯了一會兒別扭,想着他那麽好的一個人,竟為了自己如此患得患失,眼眶一熱,轉過身子,往前挪了挪,看着那人的眼睛,噘着嘴小聲:“……你過來,我有話說。”
玉珠看着平日裏貴氣冷傲的高大男人竟溫順得如同一個孩子,乖乖來到她的身邊,攬住她的纖纖楚腰,低笑:“嗯。我在。”
他笑起來,總是帶着一種春風化雨的魔力,似檐下鐵馬,好聽極了。
“……呃……子熹……”玉珠幾番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忍羞喚了一聲桓颢的表字。
“嗯。”桓颢一怔,唇角翹起來。心頭似乎被一片看不見的羽毛輕輕撩撥着,又酥又癢。
“……你可喜歡我這樣喚你?”
回應她的,是桓颢把她圈進懷裏,讓她趴在他身上。他的下巴抵在玉珠的發頂,雙臂緊緊箍着身上那人。
玉珠抿唇一笑,纖長瑩白的手指頭在桓颢結實的胸口打圈圈,張了張嘴,“……子熹……”喊着,自己先咯咯笑起來。
櫻唇忽然被那人封住。長睫輕顫,玉珠怔了一下。
那人身上清冽的氣息一點一點碾壓着她冷靜的理智,她忍不住咬住了那人的舌尖,舔了舔,心尖發顫。那人亦怔愣了片刻。
玉珠眨了眨無辜的眼睛,似是發現了那人的死穴一般,瘋狂地去掠奪,直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反客為主,壓在了身下,只能發出唔唔的呢喃……
*
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日上三竿時分。
玉珠心中驚惶不已,心道,完了完了,今日回門,這麽遲,父親母親一定會不悅的。
杜鵑伺候玉珠梳洗。
“爺去哪兒了?”玉珠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音竟然有些沙啞。她輕咳一聲。她揉了揉昨日被撞到的手背和胳膊,已經不太疼了,發現上面塗了一層薄薄的藥膏子,聞了聞,是活血散瘀的紫靈膏。
應該是桓颢幫她塗上的。但她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大人在院子裏晨練完後,叫水沐浴,又陪着後院奶奶和前院老太爺用了早膳,這會兒大人應該在前院陪老太爺下棋呢。”杜鵑道。
“哦。那你快些,今日還要回門呢。”
杜鵑答應了一個是字。
喜春帶着雲扇、畫屏進來換床褥,似乎聞到了密閉的空間內,還有一些歡愉過後的氣味。
杜鵑替玉珠梳着一頭油光烏亮的長發,觑着玉珠豔若桃李的美麗臉龐,不覺有些臉紅心跳。
玉珠靜靜地坐在梳妝臺前,看着銅鏡裏的人,似乎有什麽地方和之前不一樣了。她原以為,和他一起生活在同個屋檐下,就很親密了,沒想到,肌膚相親、耳鬓厮磨才是無法言喻的狎昵。
那些肆意的沖動的親昵,綻放,迎合,低吟,在她的腦海裏打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以至于,她一整日都在想着那人。
早膳玉珠匆匆吃了一塊煎得外焦裏嫩的香糯南瓜餅,半碗紅豆粥,便叫上桓颢,帶着禮物,出發回白雲路桓府了。
馬車上,玉珠眼睫低垂,一直不看那人。覺得有些腰酸,便自己悄悄地揉捏,緩解身上的不适。
桓颢漆黑深幽的眸子靜靜地望着玉珠,伸手把人撈到了懷裏,低聲:“……抱歉,累着你了。”
一只寬大修長的手覆住了玉珠的小手。
玉珠抿了抿唇,有些臉熱。熟悉的君子香盈入鼻端,那人坐姿端方,竟是一點兒也不累的樣子,玉珠不由有些羨慕起他來。鴉羽眼睫輕顫,玉珠靠在桓颢寬闊結實的肩頭,小聲:“……我才不信你是真的感到抱歉呢。”
桓颢抿唇輕笑,靜靜地看了她片刻,“不若明早娘子也一起晨練罷?”
玉珠瞪他一眼,嬌聲:“不要。我不練。你自己練就好了。”
那人眸光一動,與她四目相接。只見她肌膚光潔如瓷,水眸清澈如溪,唇不點而朱,不覺意動,語氣輕柔:“好。都依玉兒。”
桓颢聲線低沉動聽,玉珠只覺耳朵發燙,咬了咬櫻唇,合上眼睛,沒再說話。
*
馬車在白雲路桓府停下,桓鴻朗和程鳳娘并兩位姨娘都在黑漆大門外等着。榮三娘還在關禁閉,出不來。
只見桓颢穿一身墨藍繡銀線竹紋的圓領長袍,頭上簪一根墨玉簪子,窄瘦的腰間綴着一塊羊脂玉蟬,端的是長身玉立,朗月清風,令人見之忘俗。
桓玉珠穿一身冰藍色繡銀線海棠花紋褙子,同色系挑線裙子,梳着婦人的圓髻,頭上簪着白玉簪子,和雲鬓花顏金步搖。皓腕上戴着一對紅燦燦的珊瑚手钏,纖纖楚腰上也系着豆綠宮縧的玉蟬。
桓颢牽了玉珠的手,走上臺階。
程鳳娘看桓颢,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桓鴻朗是看自家女兒,越看越歡喜。
原來桓颢早已打發小厮來通傳過了,說今日會稍晚一些,昨日玉珠喝醉了,休息得不好。
所以桓鴻朗完全沒有不高興,反而一見面就關切問道:“珠兒,你頭還疼不疼?昨晚喝醒酒湯了嗎?”說着又一疊聲叫包六兒去廚房吩咐一聲,“給小姐和姑爺煮醒酒湯來。”
包六兒忙答應着去了。
玉珠盈盈福身一拜:“爹爹,女兒沒事了,不必如此麻煩。”又喚了程鳳娘一聲,“母親安好。”
桓鴻朗含笑點頭,“沒事兒就好。”程鳳娘拉過女兒的手,細細地打量了玉珠一眼,見她粉面含春,不覺眸光一亮,微微笑起來。
桓颢亦躬身見禮:“見過岳父、岳母。”
桓鴻朗忙扶桓颢起身,笑得眉花眼笑:“進去說。”
鞭炮聲噼裏啪啦響起,玉珠等人都進去內院。
楊七領着幾個小厮,把禮物從馬車上搬了下來,送進回事處,何管事笑眯眯收下了,還吩咐丫鬟給楊七等人上茶。
花廳內,一盞茶後,程鳳娘牽着女兒的手去了上房,母女倆說體己話去了。剩下桓鴻朗和桓颢。
桓颢本來不是個話多的人,并且他對周遭環境的耐受力頗好,氣氛一時冷凝下來,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雲淡風輕。
倒是桓鴻朗,沒話找話扯了一通近日的趣聞,桓颢倒也十分給面子地笑了笑。
最後桓鴻朗只好借故離開,桓颢這才想起來,“岳父,不知岳父近日可有去監工?監工的地方可有什麽河流沒有?”
桓鴻朗只好坐回去,捋了捋短須,笑道:“正好在巫河附近施工,巫河的橋梁年久失修,要大修,工程量頗大,需要一段時日才能完工。”
桓颢點點頭。
玉珠做的預知夢,一般都是會發生的,提前知道了地點,做好防範,想來也可以安然渡過此劫。
“岳父,我聽玉兒說,她給岳父選了幾個人,暗中保護岳父安全的,岳父記得,每次外出,都帶上他們,尤其是去河邊的時候……吳王為人陰狠狡詐,狠厲無情,他盯上了咱們家,不見銀錢,絕不會輕易撒手。聽說,吳王又盯上了江南第二富戶,揚州的沈茂民,用下三濫的法子,逼着沈茂民和他的爪牙簽了契約……”桓颢說到此處,頓了頓,眸光一沉,“沈家怕是不被吸幹血,是下不了吳王的賊船了……”
桓鴻朗聽得怔愣了片刻,恍然大悟後脊背上爬起一陣寒意,“……幸而我有玉珠和賢婿護着,提點着,否則,我們桓家的家業就要被吳王吞了……吳王造反,萬一事敗,我們阖族都要受到株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賢婿,你放心,我會注意的……”
桓颢點頭,“若以後吳王找岳父大人麻煩,岳父只管用小婿的名號牽制他就是,吳王雖然斂財心切,但他也不是個傻子,知道惹上我,捅到朝廷去,他也吃不了兜着走。多少不敢與我撕破臉……若是吳王要栽贓陷害岳父,岳父也不必心慌,打發人傳信于我,我定會馬上趕回來。”
桓鴻朗心裏一熱,精明的眼睛微微有些濕潤,笑道:“好,我聽賢婿的便是。日後我定當謹言慎行,多在家,少出去,約束好底下的人,誠信經營,不給別人空子鑽。”
桓颢颔首,微笑道:“岳父大人果然英明。”
一番話說得桓鴻朗老臉一紅,幹咳了兩聲,直招呼桓颢喝茶。
奉承桓鴻朗的人多了去了,可桓颢一看就不像是會輕易奉承別人的人。他眉宇間清朗沉肅,腹內有乾坤,品性高潔,起居坐卧自有風骨。和桓鴻朗見過的任何其他人都不同。被這樣的人奉承,桓鴻朗覺得受寵若驚之餘,又忍不住在心裏更喜歡了桓颢幾分。
“呃……賢婿,滁州的貴安酒樓是咱們家的産業,你在那兒做官,這個酒樓便交給你打理罷。”桓鴻朗笑着道,有些擔心桓颢不高興,又解釋說,“……賢婿公務繁忙,就交給玉珠看着好了,其實也不用專門看着,掌櫃的每月都有賬冊送來,我去封信,通知他一聲,讓他以後把賬冊送去你府上就行。酒樓的收益也歸你們處置。”
桓颢眨了眨眼睛,手指輕輕摩挲着天青色汝窯茶盞,想拒絕,又察覺到桓老爺出自真心,想了想,便點頭應允了。“岳父大人一番美意,小婿便卻之不恭了。多謝岳父。”
桓員外見他接受了自己的饋贈,精明的眼睛染上了一層柔和的笑意,“……嗯。喝茶……嘿嘿……”
*
吳王府月香院內。
溫夢雲昨夜獨守空閨,頂着大紅蓋頭,枯坐了一宿,也沒能等到世子謝彥宰來掀她的紅蓋頭。
她打發丫鬟去前頭問,得知世子昨夜喝得太多,醉了,怕驚擾了世子妃,便歇在了前院書房。
可新媳婦是要去拜見公婆的,她沐浴完,收拾了一番,便來前院找謝彥宰。
謝彥宰昨日和秦策在偏殿內鬥了上百個回合,若不是秦策顧念着他世子爺的身份,早就把他打趴下了。最後還是被秦策踹了一腳褲|裆,疼得當即萎了。
謝彥宰心裏氣惱得要發瘋,這麽好的機會,竟然還是讓桓玉珠給逃了,以後恐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桓颢身邊什麽時候養了個這麽厲害的高手了?
他痛了足足一個時辰,才緩過勁來。
卻也絲毫沒有想去和溫夢雲圓房的想法,他只覺得厭煩,暴躁。
謝彥宰給自己灌了一壇又一壇的花雕,直到把自己喝死過去,才罷休。
溫夢雲來外書房的時候,劉五迎了過來,見禮道:“……世子妃,世子爺昨日喝多了,還沒睡醒呢。”
溫夢雲眨了眨眼睛,“世子爺喝多了,為何不送到後院來?”
“是世子爺的吩咐,”想了想,劉五又補充道:“……世子爺定是怕驚擾了世子妃歇息。”
溫夢雲眸光一黯,她才不信,昨夜洞房花燭夜,便是兩人不做什麽,他也該揭了她的蓋頭才是,可他竟然沒來,晾了她一夜。他這樣傷她的心,不就是仗着她不會離開他麽?
她确實離不開他。
走進他的書房,一股濃郁的酒氣撲鼻而來,溫夢雲皺了皺眉頭。
她看了一眼穿着大紅喜服躺在床上的高大男子,坐在旁邊,喚了幾聲,“……夫君……”沒有回應,她又喚了幾聲,“表哥……”
仍是沒有回應。
溫夢雲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便帶着丫鬟往正院靜瑞堂去了。
路上遇到來給姚元善請安的謝春嬌,見她神色萎靡,便同她打了招呼,關切了幾句,“……三妹妹,你昨夜也沒睡好麽?”
謝春嬌羞紅了臉。昨日之事,吳王、姚元善、謝彥宰都是知情的。這原是姚元善想出來的法子,她說,這是一石二鳥,一舉三得的好事。
一來,世子如了意,納了桓玉珠做偏房,拿捏住了桓鴻朗;二來,謝春嬌遂了心願,只要她和桓颢生米做成熟飯,桓颢君子端方,不論願不願意,都得對謝三小姐負責,娶她為妻。發生這種事兒,桓颢和桓玉珠只能和離,各自再行婚嫁。三來,桓颢和桓鴻朗都成了吳王陣營的人,以後還不是乖乖聽吳王的差遣。
本以為勢在必得,誰知最後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吳王很生氣,賞了姚元善一個耳光。謝談手勁很大,打得姚元善右邊面頰此時還是腫的。
雖然結果令人心塞,可姚元善還是要打落牙齒和血吞,她在臉上蓋了厚厚的脂粉,扶着丫鬟,端坐在羅漢床上,等待着府裏小輩的請安問好。
謝春嬌不知道溫夢雲知不知情,讪讪笑道:“嗯,昨晚喝多了,做了一夜的噩夢,起來便覺得身上懶懶的。大嫂也睡得不安穩麽?”
她在套溫夢雲的話。今兒是溫夢雲拜見公婆的第一日,按說該由夫君陪着才是,可世子卻沒來。他倆昨晚應該過得也不怎麽順心罷。
溫夢雲卻對此渾然不覺,只讪讪一嘆道:“世子表哥昨夜也喝得酩酊大醉,宿在外書房……”
謝春嬌眨了眨眼睛,胡亂安慰了新嫂子幾句,兩人牽着手進了靜瑞堂,向姚元善請安。
作者有話說:
主線會盡快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