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089
第89章 089
◎她好多錢啊!◎
089/木雲木夕
玉珠被那人笑得有些羞惱, 也不管他,自己進去西次間,坐在羅漢床上, 打發畫屏去廚房取些松子糕和蓮子粥來。她餓了。
桓颢吩咐楊七,備水沐浴。楊七忙去廚房和管事的婆子說了, 又去給主子準備衣裳, 送到堂屋門口, 托喜春送進來。
玉珠歪坐在羅漢床上的小幾旁, 撿了一塊松子糕吃了,香軟細滑,甜度适中。桓颢在她對面坐了, 見她歪坐着,似有不勝之态, 偏偏吃松子糕的神情又可愛得緊。梳着婦人發髻, 白皙圓潤的耳垂綴着一對玉蘭花白玉耳墜,嬌俏明豔, 清麗妩媚。不覺唇角翹了翹。
察覺到一道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桓玉珠氣呼呼的,轉過身去,不給那人看。
“玉兒, 不等為夫一塊兒用早膳麽?這可是咱倆成親後的第一頓……”語氣依舊溫和,低醇悅耳, 似乎還有三分隐約的委屈。
玉珠本來不想理那人的,誰叫他昨晚把她欺負得那麽狠的。哼。方才還在外面嘲笑她,不可原諒。
“為夫可是想了很久了, 以後只要在家, 都要和娘子一塊兒用膳的。”桓颢不依不饒, 墨黑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氣呼呼的側臉,眸光柔和。
不知為何,玉珠心忽然軟了一下。回過身,把松子糕推了過去,小聲:“哥哥若是餓了,自己吃就是了……”她又不是不讓他吃。
杜鵑眼疾手快,趕緊跑去浴室,端了熱水過來,給姑爺淨手。
桓颢抿唇輕笑,眸光浮動,“我方才出了一身汗……不如玉兒喂我罷?”
玉珠不可置信地瞪了桓颢一眼,卻撞見那人面若冠玉的臉正噙笑望着自己。一時也忘了生氣。只噘着小嘴,把蓮子粥推到他跟前,“……這個有勺子,挖着吃,沒洗手不礙事的……”
她偏不如他的意。
桓颢瞧着玉珠,淡淡地笑着。其實他是不急的,可她推了過來,不好拂了她的意,免得她覺得他是在戲弄她,身上的小刺恐怕全都要豎起來,不把他紮出幾個窟窿來,是不會罷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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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颢側坐在羅漢床邊,就着小幾,靜靜地喝了幾口蓮子粥。
杜鵑端着銅盆過來,見姑爺已經在吃粥了,也就沒有再湊過去,而是把銅盆放在一旁的矮幾上。
兩人靜靜地吃着。
玉珠擡眸看着一幾之隔的桓颢,他吃東西很精細,不會發出丁點兒聲響,是世家貴公子的教養。長睫半垂,晨光透過支摘窗籠在他下颔線流暢的側臉上。他沉默的時候,身上總散發出來一種攝人心魄的氣勢,太好看了!
是那種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的氣勢。是巍峨的青山矗立在缭繞的雲霧中,是筆挺的松柏壁立于懸崖之上。
上輩子,桓玉珠就覺得桓颢很好看。可惜那時她已經嫁給了世子謝彥宰,她明知道謝彥宰心裏只有表妹溫夢雲,可她還是告誡自己,心如止水,不要肖想不該想的事情。
所以,她總是極力避免去看桓颢。時間久了,她覺得自己是想不起來桓颢具體長什麽樣的。
桓颢撩起薄薄的雙眼皮,黑沉沉的桃花眼眸對上玉珠出神的視線,抿唇輕笑:“玉兒為何總偷看為夫?是為夫長得好看麽?”
玉珠面上一熱,挪開眼神,氣呼呼道:“我看的是……你碗裏的蓮子粥!”
墨黑深幽的眸子裏寫滿了不信兩個字,嘴上卻柔和笑道:“玉兒想吃,那便讓給你吃罷……”說着把剩下的半碗蓮子粥推到了玉珠面前。
玉珠杏眸微擴,她、她只是随便說說的。現在是要當着他的面,吃他剩下的粥嗎?不,她不吃。
正好,熱水和換洗的衣物已經備好了。
玉珠便催他去沐浴,“你、你……只有一刻鐘的時間,我吃完就去母親那兒了。”你快些兒,卻恍若成了某種禁忌之語一般。她竟生生咬住了話頭,換了個說法。
桓颢深看她一眼,沒再逗她,嗯了一聲,大步朝浴室走去。
玉珠低了頭,看着那半碗蓮子粥,有些猶豫要不要吃。心裏尋思着,方才是楊七把桓颢要換洗的幹淨衣物疊放在托盤上,托喜春送進去的。她如今是他的妻子了,他的衣物該由她來打點照料,不好再叫楊七繼續管着,多有不便。
*
玉珠吩咐喜春拿出備好的紅包,一會兒賞賜下人用的。讓杜鵑準備好一會兒敬茶要用的茶水。
片刻之後,桓颢便洗漱好,換了一身幹淨的墨藍繡銀線寶相花紋圓領缂絲袍,頭上簪着一根白玉簪子,十分地幹淨儒雅。
玉珠悄悄打量了那人幾眼,從羅漢床上爬下來,穿了水紅色并蒂蓮花繡鞋,走在他旁邊,“……走罷。”
一只寬大修長的手牽了她的手。
玉珠一怔,沒來得及說出任何話,便被那人牽着往沈氏住的院子去了。
穿過月門,便是沈氏住的院子,院子很寬敞,布局基本上和前一進一樣。他們剛進去,便見來安熱情地奔了過來。玉珠彎下腰,摸了摸來安的狗頭。左手被那人捏在手心裏,只有一只手可以摸。
來安張着嘴,開心地伸着舌頭,乖巧地任主人摸着。
陳婆子在灑掃庭院,見着姑娘和姑爺,忙放下掃帚,過來朝主子行禮,語氣慈柔笑道:“老奴見過大人、夫人,恭祝大人和夫人和和美美,一生順遂。”
桓颢微微颔首。玉珠忙扶起陳婆子,笑眯眯道:“借嬷嬷吉言。”從喜春捧着的大紅填漆托盤裏取了一個鼓鼓的紅包,塞到陳婆子手裏。
陳婆子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其實她是愛錢,可姑娘這麽大的喜事,她是打心眼裏為姑娘高興,錢不錢的,反而無所謂了。姑娘的性子向來也是說一不二,既然要給,那便是早就拿定了主意,陳婆子千恩萬謝了一回。
走到廊下,雪團從堂屋跳出來,眯着淺碧色的貓眼,懶洋洋地打量了兩位主子一眼。玉珠笑笑,想掙脫桓颢牽着她的手,蹲下身去抱雪團。
纖長嫩白的素手從寬大修長的手掌中掙脫。
玉珠抱起雪團,擡步便往裏間走去。
沈氏一早就起來了,紫竹服侍她梳洗好。沈氏今日穿了一身茜紅色月季花妝花褙子,頭上梳得油光水滑,簪了一根白玉簪子,一根嵌綠松石花形金簪,耳朵上戴一對赤金柳葉耳環。手上戴一對白玉镯子。
三十歲出頭,仍舊很年輕。只比十幾年前略微豐腴了些,身上多了婦人的成熟和穩重。
沈氏歪坐在臨窗的貴妃榻上,手上拿着一個繡繃,在繡小孩兒穿的虎頭鞋。聽見動靜,看了門口的方向一眼,見是女兒和姑爺進來,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笑盈盈道:“囡囡,姑爺,你們用過早膳了沒有?”
玉珠把雪團遞給一旁站着的紫竹,笑眯眯扶着母親坐下,把自己吃了兩塊松子糕、桓颢吃了半碗蓮子粥,随意墊補了一下一節說了。
“阿娘,我們來給阿娘敬茶。”玉珠示意杜鵑走近,從她捧着的托盤裏端了一杯茶。紫竹早備好了拜毯,玉珠跪下,看了一眼桓颢。
敬茶的事情,玉珠和桓颢早就提過了。桓颢撩起袍擺,利落地在旁邊跪下,接過杜鵑遞來的茶。
“母親,請喝茶。”兩人同時道。
沈氏眼眶一熱,眼睛裏氤氲出晶瑩的水霧。她接過兩人手中的茶,一一地喝了一口,說了一些吉祥話,又從袖子裏掏摸出一個鼓鼓的紅包,塞到玉珠手裏,起身扶兩人起來。
沈氏又拿了一個錦盒遞給玉珠,裏面是一根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鸾點翠步搖。這是在桓國公府時,玉珠離府後,敦三爺送她的。她沒舍得戴,就等着玉珠出嫁,要給女兒添妝的。
只不過,桓鴻朗夫婦富甲一方,頭面首飾都是成套成套地送,沈氏沒好意思拿出來。
玉珠接過來,摟着母親的胳膊,道了謝。
玉珠和桓颢陪着沈氏略坐了坐,便起身去前院給桓颢的外祖父秦實章請安了。
紫竹也得到了小姐賞的一個大紅包。穿一身秋香色斜襟比甲,也梳着婦人發髻,看起來很素雅。
紫竹今年已經二十九歲,她是打定主意不嫁人的,先前在桓國公府的時候,周武纏過她幾回,後來見她一直淡淡的,索性就撂開手了。周武的老子娘做主,讓他娶了三房的一個三等丫鬟,如今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
紫竹早已想好了,要一輩子伺候沈氏,能這樣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地生活,就是她最大的心願了。所以她二十歲那年,便自行束起發髻,表明自己終生不嫁的決心。
原本在桓國公府,還是有不少人非議此事的,周武見着她,更是覺得不可思議。有一回還攔住她問:“紫竹,你年紀輕輕的,為何便這麽……想不開?這世上,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紫竹只是搖頭,什麽都沒說。若是被人知道了她的過去,知道她不能生育,就算嫁了人,她也過不好的。與其陷入一個不幸的囚籠,還不如孑然一身,幹幹淨淨的。
如今看着姑娘成親,又是嫁給桓颢,心裏也是十分地高興。私下裏和沈氏說:“奶奶,我瞧着姑爺對姑娘是極好的,以後奶奶就跟着姑娘享清福了……”
沈氏笑笑,拿起繡繃,“你幫我看看,我這個虎頭鞋面繡得可還使得?”
紫竹笑道:“好得很。奶奶的繡藝沒得說……我也給姑娘的孩子繡一件肚兜罷……先前姑娘賞了我一匹缂絲料子,我穿實在是太浪費了,給小少爺或者小小姐做衣裳穿,倒是正合适……”
“姑娘既賞了你,便是你的了,”沈氏笑笑,“你也給自己做一身裏衣穿,如何不好呢?”
“姑娘待我好,我是知道的。”紫竹也笑,“只是我是什麽身份,我心裏省得。我便是穿了缂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偷來的呢。”
“這可是你多心了。”沈氏勸道,“如今你跟着我,姑娘自是不必說,姑爺品性又好,你身上便是有些值錢的東西,別人也不敢亂嚼舌根子的。安心穿,只別太招搖就行了。”
紫竹點點頭。
*
前院正堂內,玉珠和桓颢給秦老太爺行了禮,敬了茶。
玉珠一瞧秦老太爺,便對他有種說不出的親近。秦實章是進士出身,身上有讀書人的儒雅氣質,又因為歲月的沉澱,有一種老年人的慈和寬容。他目光平和幽靜,臉上挂着和煦的笑,實在是個很讨喜的老頭。
秦實章親自扶玉珠和桓颢起身,又塞了一個紅包給玉珠,還有一個錦盒。“玉珠,你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玉珠眸光一亮,是一對紅珊瑚手钏。珠子又紅又亮,粒粒圓潤飽滿,散發着奪目的光彩,着實是上品。
“喜歡。”玉珠點點頭,笑眯眯道。“多謝外祖父。”
秦實章嘴角噙笑,捋了捋灰白的胡須,“你喜歡就好。這紅珊瑚珠子養人,請寶相寺的大師開過光的。你常戴着,既可消災,又能健體。”
玉珠心頭一軟,關鍵是老太爺這份心意難得,忙笑着答應了。
秦老太爺又問了玉珠一些話,玉珠都一一地答了。秦老太爺頻頻點頭,對玉珠這個外孫媳婦兒是越看越滿意。人長得漂亮,難得是端莊大方,進退有度,難怪颢哥兒喜歡。
秦策拉着桓颢在一旁說話,他低聲笑道:“颢表哥,你瞧瞧,老爺子對你媳婦兒可比對我這個親孫子還上心呢。”
桓颢偏頭看着玉珠,玉珠今日穿一身桃紅繡銀線梅花紋對襟褙子,象牙白繡蘭草挑線裙子,頭發盤起來,露出一截白皙纖長的脖頸。瓷白小臉挂着笑,唇角牽出一對可愛的梨渦。眼睛看着玉珠,桓颢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等表弟娶親,老爺子只會更上心。”
秦策卻搖搖頭,“表哥,這你就錯了……我們家都娶了三房嫂嫂了,也沒見老爺子對哪個媳婦兒這麽上心過呢。還不是看你的面子,愛屋及烏麽。”
玉珠和桓颢陪着秦老太爺、秦策一起用了早膳,這才準備回自己的院子去。
剛走出正堂大門,迎面便撞上從東廂房走出來的幾個人,是周正、章堯、趙穆、耿雲四人。
四人見了玉珠,俱是眼前一亮,呆了片刻。
玉珠羞紅了臉,拽了拽那人的衣袖,小聲道:“……我該稱他們什麽?”周正是認識的,其他三位,都是初次見面。聽喜春說,是桓颢衙署的手下。
桓颢捏了捏她的素手,柔弱無骨,很好捏。一一給玉珠介紹了。“……周十一郎,這次多謝你了。”
玉珠一一地見禮,章堯等人也都一一地還了禮。當着桓颢的面,他們不敢造次,連頭也沒敢擡。章堯耳尖飛紅。
玉珠看着周正,也微微含笑,柔聲道:“十一郎,怎麽不見五娘來喝喜酒?”
“五娘知道你們成親,很是高興,”周正含笑望着她,眸光裏掠過一絲混雜着遺憾、祝福的複雜情緒,很快壓了下去。朋友妻不可欺,他不能再放任自己對玉珠的想法了。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烏木盒子,“……只是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沒來。這是她親自繡的兩方錦帕,托我轉交給你,祝你們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實際上不是,周婉兒知道玉珠要嫁給桓颢,心情低落了好些天。她倒不是嫉妒,也許也有點兒,她就是心裏失落。雖然明知自己和桓颢沒有一絲可能,可得知他成親,心裏還是覺得酸澀。
“哦……”玉珠含笑接過,“你替我謝謝五娘,讓她有空來看我……許久未見了,我也怪想她的。”
“好。”周正溫聲應道。
昨日杜文郁夫婦來喝喜酒,送來了賀禮,吃完席就自行回去了。
趙穆把賬簿交給了桓颢,上面清楚地記錄了每一筆花銷,以及收到的禮金和禮單,收到的禮物清點後,歸置在了庫房,禮金也一并交給桓颢。
随後,周正、章堯等人都告了辭,桓颢送他們到影壁處,方轉身回去。
玉珠帶着喜春和杜鵑回到了內院,忙着把禮物、紅包和嫁妝歸攏,也整理成冊,方便日後查閱。
她這次出嫁,桓鴻朗除了給她備了二百五十六擡嫁妝外,另外給了她這個五進宅子的房契,還有金陵城郊的三個田莊,都有八百畝的規格,加起來有兩千四百畝,都是上好的水田。一大片果園,當地的水果都種,基本上一年四季都有新鮮的水果供應。白虎大街十個鋪面,每年收益約摸一萬兩。
程鳳娘悄悄給她塞了一萬兩銀子,都沒讓桓鴻朗知道。
桓鴻朗則是直接在嫁妝單子上添了五十萬兩銀子,又精心挑選了丫鬟、婆子、小厮、護院各十個,作為陪嫁的嫁妝。
他想着,左右吳王觊觎他家的銀子,還不如給了女兒用。至少姑爺是個官身,錢放女兒身邊,反而更安全。
玉珠坐在黃花梨木書案前,手執紫毫筆,一筆一筆記錄着,心忽然砰砰跳起來。
她好多錢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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