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088
第88章 088
◎洞房花燭夜◎
088/木雲木夕
白虎大街的桓府新房內, 桓颢穿一身大紅喜服,眉目如畫,俊朗的五官在暖紅的燭光下, 顯得有些柔和。
他看着穿一身繡金線花鳥紋大紅嫁衣的玉珠,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 直到一旁的馮奶娘慈柔笑道:“哥兒, 該揭開新娘子的紅蓋頭了!”
原本來參加喜宴的賓客是要來鬧洞房的, 但桓颢阻止了, 他不想讓玉珠覺得為難,更不想讓那些人吓着了她。
桓颢的性子說一不二,賓客們自然不敢放肆。
又有秦策、章堯、周正等人在旁阻攔, 斯斯文文來喝喜酒的人,全都被攔在新房外邊, 最後沒有熱鬧可看, 只得老老實實去吃酒。
洞房裏的儀式,他們自己就可以完成, 沒必要別人來旁觀起哄。
桓颢接過馮奶娘遞來的喜秤,走到玉珠面前,輕緩地揭開了她頭上的紅蓋頭。
玉珠有些羞澀,她捏着自己的手指, 不敢直視那人的目光。
“哥兒,該喝合卺酒啦。今朝喝下合卺酒, 夫妻恩愛到白頭。”馮奶娘從喜春捧着的大紅填漆托盤取過一對合卺杯,用一條紅絲帶纏在一塊兒,中間結成一個同心結。馮奶娘将合卺杯分別遞到桓颢和玉珠手上。
合卺酒, 玉珠前世沒喝過。
當時謝彥宰快死了, 奄奄一息, 是二爺謝彥琅抱着一只公雞代替謝彥宰和她拜的堂。自然也沒有人揭開她的紅蓋頭,與她喝合卺酒。
雖然是第二次成親,但玉珠卻覺得從前那次根本做不得數,這次雖然也是假的,可她卻莫名覺得緊張。
她撩起眼皮,迅速地瞟了那人一眼,咬着唇珠。只覺得床褥往下一沉,桓颢在她身側坐下了。聽到他低低地喚了一聲:“玉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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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低醇暗啞,帶着一絲蠱惑。
玉珠心頭一跳,耳尖薄紅,低低了嗯了一聲。那人的胳膊穿了過來。馮奶娘在一旁笑着提點:“新娘子朝姑爺這邊側一點身子……”
玉珠轉過身去,和那人膝蓋相觸,她伸出胳膊,和他纏繞在一起。他身上傳來淡淡的酒香氣,混合着他身上的君子香,意外地很好聞。
玉珠長睫低垂,只盯着自己的酒杯看,等他喝時,她就喝。
可他卻動作極輕緩,一點一點地去夠那個裝着雕花酒的合卺杯。
一道猶如實質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他在看她,她知道。
可他到底在看什麽?她有什麽好看的?
玉珠終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心說,你倒是喝呀。你不喝,我就自己喝了。
桓颢墨黑深邃的眸光微微一動,直勾勾地盯視着玉珠濕漉漉的杏眸,薄唇微勾,揚起修長的脖頸,漂亮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玉珠眸光一閃,避開他熾熱的眼神,也揚起脖子,把酒喝了。有些嗆人,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
馮奶娘收了新人手中的合卺杯,帶着喜春和杜鵑退下了。
外間的門被合上。
*
正房有五間房,兩間耳房,新房布置在西稍間。
玉珠喝過酒,就覺得有些暈乎,身上也有些燥熱,她看了那人一眼,只覺得他今日穿一身大紅色,格外好看。眉目如畫,看向她的目光深深沉沉的,總透着點古怪。
“累嗎,玉兒?”那人低笑道。
玉珠點點頭,委委屈屈道:“累的……頭上這頂鳳冠估計得有三斤重罷……我脖子都快斷了……”
那人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要我幫你梳洗嗎?”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
玉珠愣了愣,眨了眨扇子似的眼睫毛,小聲道:“哥哥會嗎?”
“我試試。不行就叫喜春進來服侍……”桓颢低笑着,薄唇翹了翹。說着,已經上手幫玉珠卸去鳳冠和耳墜了。
“啊,舒服了!”除去礙事的鳳冠,玉珠仰面一躺,舒服得扭了扭腰肢,發出了滿足的喟嘆。
旁邊那人垂了長睫,斂去眸光裏的戲谑,低沉道:“玉兒,不淨面了麽?”
玉珠懶懶地答道:“要的……”憑着最後的毅力,玉珠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開口要喚喜春進來伺候,卻聽桓颢拉着她的手,走向浴室,“不是說好了,我替你洗麽?”
喜春和杜鵑守在廊下,聽見主子叫她,兩人忙進來。穿過西次間,走到西側耳房,發現姑爺正在幫姑娘淨面,都吃了一驚,忙搶上去幫忙。
“姑爺去歇着罷,讓奴婢來伺候姑娘。”喜春柔聲道。
桓颢看了一眼殘妝未退、被他洗得一臉泡沫的精致小臉,眸光柔和,遂淨了手,出去叫楊七,他要洗漱。
如今主子成親了,夫人也在裏面,楊七不敢進內室,把主子要換洗的衣物交給雲扇,讓她送進去。
喜春和杜鵑很快伺候着玉珠洗漱完,換了一身水青色竹葉紋妝花褙子。杜鵑給小姐瓷白的芙蓉面上抹了玫瑰香膏,聞起來有些淡淡的清香。
喜春和杜鵑很有眼力勁兒地退下了。
雲扇進來,把主子要換洗的衣物交給夫人,也悄悄退了出去。
玉珠猶豫了一下,捧着桓颢要換的幹淨衣物,走進了浴室。她把衣物擱在一旁的紅木衣架上,咬着唇珠,小聲說了一句:“哥哥,衣裳我擱這兒啦!”便跑得沒影了。
玉珠轉身,腦海裏想起方才看到的畫面,那人脫了衣裳,肩背的線條優美流暢,寬肩窄腰……裏面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不覺有些耳熱。
玉珠不想一個人待在鋪着大紅錦被的拔步床上,快步走到西次間的羅漢床邊,又掃了一眼博古架上的書籍,便走去抽了一本山水游記,歪到羅漢床的小幾上,枕着憑幾,以手支頤,就着燭火看了起來。
不一會兒,裏面的水聲停了。那人穿一身淡藍直裰,悄悄地走了過來,一陣沾染着水汽的胰子清香溢了過來,還有他溫熱的體溫。
“好看嗎?”他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玉珠一怔,點點頭,“……還行。”
兩人都是家常打扮,除去那些隆重的大紅喜服之後,此刻便是兩人真實的樣子。清新、雅致,眉清目秀。
“時辰不早了,歇了罷。”那人嗓音低醇磁性,微微有些勾人。
玉珠嗯了一聲,把書放下,穿了緞子鞋,從羅漢床上下來。
桓颢撿了她看過的書,放回博古架上。
兩人往西稍間走去。
玉珠想了想,蹬掉了鞋子,爬到了拔步床的裏側躺下。心想,這床這麽寬敞,便是一起睡,應該也沒問題的……罷。
桓颢吹滅了屋子裏一半的喜燭。光線登時昏暗起來,屋子裏泛着暖紅的光線,是洞房花燭夜特有的氛圍。
桓颢瞅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玉珠,眸光漸深。他想起,金榜題名時,他也未曾似今日這般意動……
桓颢躺在床的外側,兩人靜靜地不說話。喜春進來,放下了大紅的床幔,悄悄退了出去。
床裏的光線越發黯淡,只剩一室暧昧的旖旎。
拔步床十分寬敞,他們中間隔了至少兩個人的距離。
玉珠中午沒有歇晌,折騰了一天,她也累了。雖然有些緊張,倒是也沒有不安,畢竟是她最依賴的人,在他身邊睡着,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她閉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之際,玉珠感覺到那人溫熱的氣息漸漸靠近,不覺有些緊張起來,眼睛雖然還閉着裝死,可腦子裏卻刷的一下清明了起來。
他、他想對她做什麽?
不是說好的協議成親嗎?不是不必生孩子嗎?
可、可她名義上畢竟是他的妻子,若是他有那方面的需要,她、她也不是不可以滿足他的……
忍一忍應該很快就能過去的……罷。
玉珠藏在被褥裏的手指捏緊。
一雙大手探過來,玉珠被那人摟進了懷裏,連帶着錦被一起。玉珠受了不小的驚吓,想起自己應該還在睡夢中,就死死咬住唇,沒有驚呼出聲。
燭影昏昏。即使隔着柔軟的錦被,兩具不算完全陌生的軀體疊在一起,也依然會有十分強烈的觸感。
玉珠覺得自己還是繼續裝死好了。
醒來實在是好尴尬啊。不知該如何面對。
就這麽靜靜地摟了片刻,玉珠聞着那人身上淡淡的清香和君子香,又有了睡意。
她睡得正朦朦胧胧之際,那人掀開了她身上的錦被,把她圈進了懷裏。下巴抵在她的發心。她聽到了隔着薄薄的衣料傳來的有力心跳聲。玉珠又被驚醒了。
他到底想怎麽樣呢?
一只修長寬大的手緩緩探進了她的腰側,解開了她中衣的系帶。她只穿着一件大紅繡鴛鴦戲水紋的缂絲肚兜。玉珠忍不住柳眉微蹙。
“睜眼。”男人忽然低笑道。
玉珠眼珠子滾動了一下,茫然又惱怒地睜開了杏眸。撞上一雙黑沉沉柔和的桃花眼眸,這是今晚她第二次直視他的目光。
她想問,他為何突然這麽對她?可她又怕這樣問,會傷害了他們倆的情分。終究是忍着沒有問。
玉珠還在怔愣之際,溫熱輕柔的吻落在臉頰兩側,順着纖長脆弱的脖頸往下游移。
片刻之後,一陣被撕裂的痛苦襲來。
玉珠反正不覺得有什麽舒服的,也不好意思看身上壓着她動作的那人,便閉了眼睛繼續裝死。眉頭不耐地輕蹙着。
她心想,應該很快罷……
前世,她也記不清是從哪兒聽到的,說男人第一次都很快的……
兩刻鐘之後,一滴汗滴進玉珠的肩窩。不過五月天,還不算熱罷,他怎麽還能出汗?玉珠不耐地睜開濕漉漉的杏眸,掐住那人結實的胳膊,“……還要多久?”
那人專注地看着她,停止了動作,無奈失笑:“……快了。”嗓音低啞,帶着熾熱的欲念。動作稍微重了些。
不是說快了嗎?
怎麽還沒完?
後來玉珠總算是知道了,那些說快了的人,多半是騙人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床幔被挑開,紅燭被點亮,屋子裏登時又明亮起來。玉珠只覺得光線刺眼,拉起簇新的錦被遮住自己巴掌大小的臉。
她困極了,側身朝裏,睡了過去。
桓颢坐在床沿,看着玉珠一張瓷白小臉,掩映在大紅錦被下面,鬓發被浸濕,顯得有些楚楚可憐。薄唇微微翹起來。
她應該是累極了罷。
桓颢靜靜地看了好半晌,才起身大步走出去,打開外間的門,吩咐廊下值夜的丫鬟要熱水。
不一會兒,馮奶娘就指揮兩個丫鬟把熱水擡進了浴室。馮奶娘觑了一眼拔步床上的玉珠,慈柔笑道:“哥兒,要不要叫夫人起來?”
桓颢擺擺手,示意她們先出去。随後轉身,走到床邊,一把抱起玉珠,把人放進了黃花梨木大浴桶內。
喜春和杜鵑進來伺候玉珠沐浴。
馮奶娘已經命丫鬟把床褥又換了新的。
收拾好後,玉珠和桓颢再次躺在了幽暗的拔步床上。
泡過澡之後,玉珠覺得好受了許多,睡意卻減輕了不少。此時她回想起方才的場景,心裏反倒踏實了。這樣他倆就算是真夫妻了罷。
一具溫熱的身子從背後貼上來。
玉珠很是警覺,佯裝打了幾個呵欠,“啊……好困……不早了,該睡了……”
桓颢把人圈在懷裏,低低地嗯了一聲。
片刻之後,玉珠還是睡着了,畢竟今日實在是折騰得太累了。
次日一早,玉珠醒來,發現枕邊那人早已不在了,她摸了摸衾枕的溫度,已經涼透了。看來他出去很久了。
玉珠想了想,還是起床罷,成親第一日,就賴床,似乎不是太好。
喜春和杜鵑進來伺候玉珠梳洗。杜鵑給小姐梳了一個婦人的發髻,圓髻,露出光潔的額頭,顯出幾分新婚婦人的成熟嬌媚。玉珠選了一根梅花白玉簪子,和一根雲鬓花顏金步搖,清貴雅致。
“姑爺出去了嗎?”玉珠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喜春嬌俏一笑:“姑爺去前院晨練去了,吩咐奴婢告訴姑娘一聲。”
玉珠眨了眨鴉羽般的眼睫毛,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如今她已嫁人了,和前世的命運不同了,想來結局也會不一樣了罷。
玉珠住在第三進的上房,沈氏住在第四進的上房。桓颢的外祖父、秦策、章堯等人皆安置在第二進的院子住着。
玉珠想去給母親沈氏和外祖父請安。畢竟,在這個家中,他們是長輩。
玉珠正要往沈氏的院子去,卻見桓颢穿了一身寶藍淨面家常直裰,沿着庭院中央鋪設的青石板路,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丫鬟在灑掃庭院。
“玉兒,你等等我……”那人喚道。
玉珠立在廊下,看着晨曦下走過來的那人,他身姿俊秀,挺拔如松,五官俊朗,墨黑沉靜的眸子盛滿了光,熠熠生輝。唇形分明,似勾未勾。不覺有些晃神。
他很快便走到了玉珠跟前,低笑道:“玉兒可是要去拜見岳母,不等為夫一起麽?”
玉珠一怔,臉上一熱,耳尖薄紅,低低地嗯了一聲。頓了頓,“那你快些……”
似是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桓颢瞧着她低低地笑了起來,笑得整個胸腔都在震顫……
玉珠回過神來,羞紅了臉。
喜春和杜鵑俱是一呆,她們何曾見過桓大人這樣笑過。
天爺,姑爺的笑簡直要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