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
第76章 076
◎發乎情◎
076/木雲木夕
此時晨光微熹, 天色青灰。
桓颢跨進了桓玉珠住的房間,掀簾而入,他一眼掃過去, 見床幔低垂,知道她在逃避昨晚的事兒, 墨黑眸光一柔, 徑直走到支摘窗前, 把窗戶支起來。
屋內還燃着燭光, 窗外虛弱的光線透進來。
他在貴妃榻前坐下,靜靜地看着架子床的方向。
桓颢走進來的一舉一動,都悉數落入了桓玉珠的耳朵裏, 她知道他此刻就坐在貴妃榻的位置,也許正在透過遮下來的床幔看着她。
她很緊張, 不知所措。
同他做了十餘年的兄妹, 兩人關系一直很默契,如今卻因為她一時失态, 而導致關系變質,這樣的結果是她始料未及的。
可他一大清早過來,是想幹什麽呢?
來興師問罪嗎?
還是指責她不檢點?
她要怎麽解釋昨晚的怪異舉動呢?
她昨晚怎麽了,怎麽突然就變了個人, 會那麽……奇怪?
活了兩世,她沒有那樣失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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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昨晚的雞湯太補了?讓她身體燥熱?可為何桓颢卻沒事呢?昨晚他也喝了呀。
對了, 昨晚那麽晚了,他過來是想說什麽呢?
“玉兒打算在床上賴到幾時才肯起?”就在玉珠胡思亂想之際,屋子裏一道低醇悅耳的嗓音打破了這充滿壓力的寂靜。
鴉羽眼睫輕輕顫動, 玉珠咬着櫻唇, 心中懊惱:被他發現了麽?
認命一般坐起身子, 玉珠掀開床幔一條縫隙,只露出一對濕漉漉的杏眸,對上那人深深沉沉的目光,小聲道:“哥哥,我錯了,對不住!”
“嗯。”桓颢語氣溫柔,并沒有絲毫怒氣。“你過來。”
玉珠磨磨蹭蹭下床,觑着那人的眼色,一步一頓緩慢挪動着。
桓颢靜靜地看着她,桃花眼眸染上一層笑意,唇角微微上揚。
看來她的确很為昨晚的事兒懊惱。
“昨晚的事兒……只是一個意外,我并沒有放在心上,玉兒也忘了罷。”桓颢清朗笑道。
“真、真的嗎?”玉珠挨着貴妃榻沿坐下,抿着櫻唇,笑得一臉忐忑。
桃花眼眸微微一擴,桓颢點頭道:“自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哦……”玉珠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輕輕落下,随即轉換了一副面容,甜甜笑道:“那哥哥這麽早來找我,是為了何事呀?”
桓颢深深地看她一眼,猶豫着道:“玉兒,其實,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沒問題!”玉珠答應得十分爽快,“只要哥哥開口,我定當全力以赴,絕不推脫。”
“果然關鍵時候,還是玉兒最靠譜。”桓颢墨黑的眸光一直小心地觑着玉珠的神色,唇角彎起來,露出一口石榴籽似的整齊皓齒,面上雲淡風輕,實則內心卻像是吊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
他無法确認她聽到協議成親的提議,會是何種反應。
昨晚的事兒很微妙,觀她今晨的反應,便是想逃避和他的進一步發展,若此時他貿貿然提出協議成親之事,她恐怕會産生不必要的過激反應。
不如還是徐徐圖之罷。等赴宴回來再提。
“知州大人杜文郁昨日遞請帖來府上,邀請咱倆去他府上吃酒,想來是想确認一下,我到底有沒有未婚妻……他想撮合我和他的小姨子……”桓颢一臉難色。
“啊?哥哥,你跟你的頂頭上司撒謊啦?”玉珠驚訝道。
桓颢點頭,“我當時只是權宜之計……誰知前日,我在貴安酒樓背你下樓一事,被滁州城的好事者宣揚得人盡皆知……昨日,就連琅琊寺的監寺都從香客那兒聽說了,知州大人掌管滁州城,估計也早就聽說了,否則不會點名要見你……”
“見我?”玉珠杏眸一擴,擺手道:“可、可咱倆是兄妹呀,說出去,知州大人也不會信的……而且,我今天就打算回金陵去了,我就不去赴宴了罷……若哥哥确實需要一個假的未婚妻,左右他們沒見過我長什麽樣,不如我把秋菊留給哥哥罷,她就不用跟我回金陵了,就留在這邊伺候你,如何?”
“不好。”桓颢搖頭,劍眉微蹙,“聽知州大人說,他那小姨子生得頗為花容月貌,若是我找個還不如人家的,肯定要被笑話……再者說,也會給他們不切實際的幻想,認為我是沒碰到好的,這才将就了……既然要騙,就得騙得徹底,要讓他們相信,我選擇的女子,不論是樣貌、氣度、才學,那都是一等一的,不給他們嘲笑,或者質疑我的選擇的餘地。”
說完,他目光一直灼灼地盯視着玉珠看。
玉珠舔了舔櫻唇,臉上一熱,被那人以這樣的方式吹捧,不得不承認,她內心還是升起了一絲被奉承的愉悅。
“玉兒,你方才答應了,要幫我的,你會說到做到罷?”桓颢嗓音低醇道。
玉珠猶疑良久,她內心是很不願意說謊騙人的,萬一被拆穿,那是很尴尬的事情。雖說她在金陵,以後大概率是和那位知州大人杜文郁碰不着,可到底埋下了隐患呀。
“哥哥,常陵侯府的林五娘,你當真不考慮啦?”玉珠歪着腦袋道。“還有吳王府的謝三娘,她也很仰慕你的……哥哥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你告訴我,我幫你留心。”
“你呀!”桓颢修長玉指一點,戳了玉珠的額頭一下,含笑嗔道。
玉珠一愣,摸着自己的額頭,迷糊道:“什麽?”
那人看她的眸子一亮,唇角一勾,佯裝方才的話沒有別的含義,無奈失笑:“你說你!這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思同我開玩笑!玉兒,幫幫我,好嗎?”
“好罷……”玉珠無奈應道,“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嗯。”桓颢桃花眼眸含笑答應,唇角微勾。“那用完早膳,咱們就出發。還得備禮。”
“好。”
*
早膳的時候,玉珠一邊吃着熱乎乎的棗泥糕,一邊低頭在想事情。
“嬷嬷,昨晚的雞湯,”玉珠側頭,看向一旁侍立的曾嬷嬷,“你是不是加了補氣血的藥材啊?”
杜鵑心裏一緊,攥緊了自己的衣袖。果然小姐還是懷疑了,小姐又不傻,哪裏能不知道有問題。
也不知道曾嬷嬷要怎麽蒙混過關,更不知道桓大人會不會像上次拆穿秋菊那樣,當場拆穿她?
對面那人墨黑的眸光掃了玉珠和曾嬷嬷一眼,面上卻很平靜,看不出絲毫情緒來。
曾嬷嬷似是一愣,随後笑起來,一臉慈愛:“哦,小姐,昨天的雞湯是加了一些當歸、黃芪、桂圓、西洋參,都是大補氣血之物,吃了身上容易上火,燥熱……原本是該炖老鴨湯的,只可惜昨日沒買到老鴨,只買到一戶農家家養的老母雞……小姐昨晚是不是上火了,有些睡不着?”
曾嬷嬷臉不紅心不跳地說着,杜鵑在一旁狂咽唾沫,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玉珠點點頭,心說,何止是睡不着!簡直是差點亂性!“對!我說我怎麽突然就……不舒服呢!以後別再炖雞湯了,太補了,也不好……”
“是,小姐。”曾嬷嬷恭順道。頓了頓,“小姐,咱們今日便回金陵嗎?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
“明日再回。”玉珠喝了一口銀耳蓮子粥,不再解釋。
卻不見曾嬷嬷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她就知道,桓大人不會拆穿她們的把戲的。
桓颢淡淡地收回視線,慢條斯理地擦了擦修長如玉的指尖,伸手接過楊七遞來的漱口茶,優雅地漱了口,擦了嘴。等着玉珠吃完。
*
用完早膳,桓玉珠忽然對桓颢道:“哥哥,我是否需要打扮得漂亮些,好給你撐門面?”
卻見桓颢墨黑深幽的桃花眼眸看過來,盯着她看了半晌,只見她穿一身冰藍繡銀線牡丹紋褙子,襯得她脖頸纖長,氣韻如蘭。
梳着垂鬟分肖髻,頭上簪着一根雙鳳銜珠金翅步搖,耳朵上戴着玉蘭花白玉耳墜,纖腰間挂着他親手雕刻的玉蟬,都是他送她的禮物,不覺眸光一亮。
“不必。甚好。”平直的薄唇微勾。
桓玉珠帶着喜春出門。
曾嬷嬷領着杜鵑和秋菊送至大門外。
秋菊十分豔羨地看着喜春,來滁州城三日,好吃的、好玩的、長臉的差事,一件也沒落到她頭上,她輕輕摩挲了一下昨日因為幹高強度的體力活而導致手上磨出的水泡,現在還疼得厲害,不覺心裏委屈。
她看着小姐,想張嘴求她帶自己出去,“小姐……”
秋菊甫一開口,便被曾嬷嬷喝住:“秋菊,進去。”
秋菊臉上一熱,心中憋悶更甚,眼睜睜看着小姐扶着桓大人伸出的胳膊,上了馬車,不覺眸光一滞。
桓大人果真要娶小姐為妻了麽?
馬車辚辚,兩輛馬車駛離了同知宅邸。
曾嬷嬷睇秋菊一眼,有些不大高興,扶着杜鵑進去了。
路上,有擔花郎賣花,楊七見了,便告訴了主子:“郎君,給桓小姐買朵花戴罷。”
桓颢長睫半垂,豐神俊朗的五官仍舊一片平靜,撩起車簾,往外一看,見擔花郎籃子裏的鮮花很漂亮,還沾着清晨的露水,不覺神思一動。
“停車。”桓颢走下馬車,認真選了一朵他認為最好看的牡丹花,付了錢。
喜春撩起車窗簾,看到這一幕,便激動地尖叫:“姑娘,大人給你買花了!”
玉珠一怔,湊過去一看,只見那人長身玉立,一身靛藍微立領杭綢長袍,手執一朵嬌豔欲滴的牡丹,大步朝馬車走去。
他腰背總是挺得筆直,眉目如畫,便是冷着一張臉,他身上那種名士風流的氣度也壓不住。
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那人深深沉沉的目光朝她掃了過來。
玉珠杏眸微擴,怔了一瞬,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她把腦袋縮了回去。
桓颢唇角微勾,提着袍擺,坐回了馬車。
喜春趕緊把位置讓出來給小姐,深褐色的眸子盯着小姐臉上的表情看。見小姐如此,不由笑道:“姑娘今日是怎麽了?怎麽見着大人就跟老鼠見着貓兒一般?”
玉珠瞪她一眼,“別胡說。”
喜春抿唇偷笑,不再多言。
曾嬷嬷叮囑過她了,讓她別多嘴,一切靜觀其變。一下子推太猛,待小姐回過神來,反而縮得越厲害。
得讓小姐自己慢慢明白過來。
玉珠臉上一熱,想起昨晚的事情,便有些狐疑,嗔道:“小蹄子,你笑什麽?”
喜春忙抿唇,止住了笑意,一臉無辜:“沒、沒笑什麽。”她總不好說,是在笑小姐。
玉珠輕哼一聲,點了一下喜春的頭,“你這小蹄子,都怪我平日裏對你太過寬縱了,以後我還是多多重用杜鵑罷。杜鵑比你穩重得多。”
喜春眨了眨眸子,咬唇不語。
“說,你到底在笑什麽?”玉珠心裏的感覺很奇妙,似乎有些羞惱。
喜春不想惹小姐不高興,忙道:“奴婢也不知昨夜發生了何事,一早醒來,就覺得姑娘和大人之間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玉珠凝眸,半晌不語,黛眉微蹙:“哪裏不一樣了?”
“說不好……”喜春眨了眨眼睛,一臉疑惑,“奴婢說一句話,姑娘可別罵我。”
“若是不中聽的話,你還是別說了。”
喜春點頭。
又過了半晌,玉珠輕咳一聲:“你說。”
喜春一愣,說什麽?待回過神來,這才明白小姐是在問之前那個問題,不由撲哧一笑。見小姐氣呼呼的眼神,忙捂嘴,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平靜下來後,“不止奴婢這麽覺得,就連曾嬷嬷也這麽覺得……桓大人似乎對姑娘有意……”
玉珠一怔,瓷白小臉刷的一下通紅,鴉羽眼睫撲閃撲閃。轉念一想,昨晚她都那樣纏着他了,他若是真對她有意,怎會坐懷不亂,如柳下惠一般?
“混說!”玉珠板起小臉,咬唇,思索了一會兒,終是抵不住內心的好奇,“你們是如何看出來的?我怎麽不覺得。”
“姑娘,你可能習慣了大人對你的好,他做了什麽,你都習以為常。可旁觀者清啊,”喜春見小姐聽進去了,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劉二郎提親那日,桓大人瞧着臉很黑,分明就是不想姑娘嫁給劉二郎啊……還有,秋菊那事兒,說實話,秋菊長得也不醜啊,可桓大人拒絕得多幹脆啊……楊七說,大人不近女色,這我們信,可姑娘接近他,他就很喜歡啊,不僅不拒絕,還主動往前湊。若說姑娘這樣的大美人,還不算女色,那還不如挖了我的眼睛去喂魚呢!大人這分明就是只近姑娘,不近其他女子罷了!虧得姑娘這樣一個玲珑心肝的人,怎會看不明白?”
一番話怄得桓玉珠笑了。
“是嗎?”桓玉珠捏着手指,沉思,“還有嗎?”
“還有,那日在渡船上,就為了那個賊匪多瞧了姑娘幾眼,我聽楊七說——姑娘可別去問大人啊,大人知道楊七多嘴,會處置他的……”得到小姐的同意,喜春繼續道:“大人竟然命人把那賊匪的眼睛打得腫成核桃一般……第二天早上,又特地命楊七去找辦案的官差,要求把那賊匪的、的……那裏打得不能人道,姑娘想啊,大人這是何意?”
“啊?”玉珠很驚訝,“還有這事兒?”
想起當時的情形,桓玉珠仍然心有餘悸。當時若不是有桓颢在,她會遭遇什麽,真的不堪設想。
也許是習慣了這麽多年和他相互扶持,很自然地就把他的幫助和關心都視作理所當然。
喜春點頭,“還有姑娘在貴安酒樓喝醉酒那次,大人竟然穿着官袍,衆目睽睽之下背了姑娘下樓,大人雖然看着冷情,可他多驕傲的一個人呀,平日裏又最是持重守禮,身上一點纨绔子弟的不良習氣都沒沾染,可他那日為何甘冒被人非議的風險,也要背姑娘下樓啊?”
玉珠舔了舔唇珠,似乎有幾分動搖了。
“昨日發生了何事,奴婢沒有跟着,無緣得見,可姑娘心裏總該清楚,大人對姑娘到底只是兄妹之情,還是動了男女之念呀……”
昨夜洗衣服的時候,杜鵑将白天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對她說了的,可是要求她保密。她說她連曾嬷嬷也沒說呢。
喜春觑着小姐懵懂的臉,又補了一句:“不說別的,昨天傍晚,大人抓着姑娘的手,親自洗泥土的事情,奴婢、杜鵑和楊七都覺得,這不像是兄妹之間該有的行止……大人飽讀詩書,又最是端方守禮,他能不知道這些嗎?”
玉珠眼瞳一擴:“你是說……他是故意的?”
“奴婢可不敢這麽說……”喜春小聲道。頓了頓,“姑娘,奴婢記得,不是有句話,叫‘發乎情,止乎禮’嗎?姑娘細想,大人這行為,若不是止乎禮,只能是前半句了,是不是?”
玉珠睨她一眼,“越說越沒邊了。”
主仆倆終于安靜下來,只聽見車輪壓過地面的聲響。
不多時,馬車在一條商鋪林立的街道停了下來。
桓颢下了馬車,走到桓玉珠的馬車前,撩起簾子,看向她:“玉兒,你想下來走走嗎?”
*
玉珠絞着手帕,在腦子裏天人交戰得正酣,此時聽見那人喚她玉兒,也不覺輕蹙眉頭,看向喜春,果見小蹄子又在忍笑,便狠狠瞪她一眼:“在車上待着。”
喜春恭敬應道:“是,姑娘。”
玉珠戴上帷帽,起身,貓腰鑽出車廂,正要下車,瞥見那人主動遞過來的胳膊,眸光一滞。故意沒扶他的手,提着白绫繡蘭草裙擺,踩着車凳,自顧自下去了。
桓颢墨黑眸光一凝,左手還攥着那朵嬌豔欲滴的牡丹花,背到了身後。
看着她獨自往前走的纖瘦背影,不覺暗自思忖:她怎麽了?
回身,把牡丹花交給喜春,低沉道:“一會兒給你家姑娘簪上。”
“是,大人。”喜春雙手捧過。
桓颢快步追上玉珠,低頭看她一眼,不知她在氣惱什麽,只沉緩道:“玉兒,該給杜大人買什麽禮物好呢?”
“不知道。”玉珠硬邦邦道。走出幾步,也覺出自己莫名其妙,便又緩和了聲氣:“哥哥,你為何不喚我三妹妹了?”
那人腳步一頓,手指輕輕摩挲着,原來她發現了嗎?她讨厭他往前突破他倆的關系……
劍眉微挑,桓颢倒也沒有多失望,他素來知曉,眼前這個他喊了十餘年三妹妹的女子,對他沒有那種心腸。
追上去,桓颢假裝不懂,溫聲道:“三妹妹,你怎麽了?”
玉珠撩起帷幕,看他一眼,噘着嘴道:“沒怎麽……抱歉,哥哥,我今兒心緒不是很佳……”
桓颢低頭看着她,薄唇微勾,清朗笑道:“無妨。三妹妹,陪為兄逛逛,選好禮物,咱們就走。”
玉珠疑惑地看着桓颢,咬唇答應,心說,他、他好像也沒什麽特殊的反應呀。
兩人進入商鋪逛起來,看着琳琅滿目的商品,桓玉珠心情不知不覺間就多雲轉晴了。
桓颢因其過分俊朗的外表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但他卻恍若未覺,面色平靜,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勢,倒也沒人敢上來搭讪。
在一家綢緞莊,一個長相清麗婉約的小娘子正在店裏挑選用來裁新衣的布料,回頭一望,撞見桓颢高大挺拔的身影,不覺眼瞳一擴,心髒一窒。
她纖手輕撫心口,心中暗暗贊嘆,天爺,這世間怎會有如此俊美無匹的男子!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知州大人杜文郁的小姨子殷四娘。
她在家中無聊,便來姐姐殷氏家中做客,姐姐說今日請了貴客登門,便打發她出來閑逛。
跟在桓颢身後出現的,是一個戴帷帽的年輕小娘子,殷四娘眸光一黯,這是有主了嗎?
不對,哪有未婚男女私下見面的,說不定只是親戚。
這個想法,讓殷四娘眸光再次清亮起來。她小心觑着那兩人的動作,豎起耳朵聽着他們之間的談話,猶自顧自挑選布料,卻忽然覺得顏色鮮豔的布匹一點兒吸引力也沒有了。
果然,殷四娘很快便聽到玉珠對桓颢道:“哥哥,買兩匹罷,一匹給知州大人,一匹給知州夫人……我瞧着,這兩匹杭綢面料不錯,就買這個罷。”
殷四娘眸光愈亮,聽見後面的話,簡直樂不可支,輕笑出聲,引得桓玉珠偏頭看了她一眼。
兩位小娘子隔着一層薄薄的帷幕,四目相接,彼此打量了對方一眼。
玉珠也是眼前一亮,沒想到,滁州城竟然也有出落得如此清麗婉約的美人。
殷四娘讪讪一笑,主動走到玉珠跟前,福了一禮,柔聲:“方才真是失禮了。”
玉珠回過神來,也略微福身:“無妨。”頓了頓,“你方才笑什麽?”
殷四娘偷偷瞧桓颢一眼,只見男人眉如墨畫,目若點漆,唇不點而朱,五官深邃,身上還散發着一種好聞的香味,心髒不由撲通撲通跳起來。
“我方才聽到姑娘提到了家姐和家姐夫,是以覺得有緣,這才……”說着又以帕掩唇輕笑,美目低垂,露出一截白皙纖長的脖頸。
桓玉珠雖然戴着帷帽,可殷四娘看桓颢時嬌羞默默的神色還是看在眼裏,不覺想起桓颢的話來,知道知州大人夫婦便是想撮合眼前的女子和桓颢,眸光微微一滞。
玉珠還在怔愣中,旁邊那人的胳膊卻忽然攬上了她的肩膀,低笑道:“玉兒,你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玉珠和殷四娘皆是一愣。
玉珠眨了眨眸子,頓時明白過來,桓颢這是在借她演戲呢,于是僵着身子,沒有動彈。只是讪笑道:“哦,好巧。”
殷四娘臉色一僵,似是有些不解,兩人之間的親昵程度顯然有些過分了。
她想開口問,礙于禮數,又不好問,只是默默退後半步,臉上挂着一點極淡的讪笑。
買完東西,桓颢攬着玉珠出去。
殷四娘跟在他們身後,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出聲道:“二位也是去知州府邸,我也正巧要回去,不若同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