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4
第74章 074
◎“她是某的未婚妻。”◎
074/木雲木夕
同知衙署後宅內, 桓玉珠看着哭得一臉梨花帶雨的秋菊,又看看對面那人剛直不阿的板正面容,不覺有些同情起這個爬床未果的丫鬟來。
她咬了咬櫻唇, 柔聲道:“秋菊,你這錯……可大可小……你雖未能得手, 但我和兄長卻因你的不實之言起了誤會……實對你說, 兄長的決定便是我的決定……只不過, 知慕少艾, 人皆有之,念在你乃初犯,我願意寬恕你一回……”
秋菊聞言, 感激涕零:“謝小姐開恩,奴婢知道錯了, 奴婢再也不敢了……”
“唔。”桓玉珠杏眸靜靜地看着秋菊, 挑了挑柳眉,語氣微涼, “若你再犯,就只能打你一頓,發賣出去了。”
活了兩世,玉珠最不敢信的, 便是人性。
她不會因為一時心軟而養虎為患,但也因為看開了許多事兒, 反而對別人多了一份理解和寬容。
站在秋菊的立場,她愛慕桓颢,似乎也沒有什麽錯。
而站在主子的立場看, 不守本分, 肆意挑戰主子底線的奴才, 是可惡且壞事的。
“當然,該罰的,還是不能少。”玉珠念頭一轉,太寬縱了,震懾的話也會失去威嚴。
秋菊很識趣,明白了小姐的用意,“奴婢願意領罰。”
“我瞧着這院子裏空落落的,你替我挖幾個坑,挖深一點……今天回來,我要種幾株樹。”
“是,小姐。”
“沒事,你們退下罷。”玉珠素手一揮,曾嬷嬷等人都退下,自去下房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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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就剩下玉珠和桓颢二人。
玉珠抿唇一笑:“果然還是哥哥最好了!我才提個開頭,哥哥就知道我要說什麽了……”
那人劍眉一挑,墨黑幽深的眸子深深沉沉地看過來,輕笑一聲,嗓音低醇動聽:“昨日三妹妹還怪為兄不夠體貼呢!”
“是麽?”玉珠眨了眨鴉羽眼睫,笑得一臉乖巧柔順,“定是你三妹妹昨日喝多了酒,喝糊塗了,哥哥就不要與她計較啦!她下次若是還敢胡說,哥哥放心,我第一個不答應!”
桓颢被她氣笑了,薄唇翹起來,低嗔一句:“那你打算怎麽收拾她呢?”
“打爆她的豬頭!如何?”玉珠撒嬌道。
“為兄倒是很好奇,三妹妹要怎麽打爆她自己的……唔……豬頭?”桓颢咬着薄唇忍笑道。
玉珠臉上一熱,起身,決定轉移話題,“哥哥吃好了麽?時辰不早了,不如咱們早些出發罷。”
桓颢漱了口,優雅地擦了擦嘴,起身,“走罷。”
*
玉珠只帶了杜鵑并一個小厮出門,曾嬷嬷叮囑杜鵑好生照看小姐,杜鵑答應着去了。
馬車來到琅琊山腳下的琅琊古道,行至半山腰的醉翁亭,玉珠等人便下了馬車,步行上去,小厮留下來看守馬車和馬匹。
琅琊山峰巒疊翠,茂林修竹,又有溪水潺潺,景色怡人。
玉珠走了一刻鐘左右,身上便起了一層薄薄的香汗,瓷白小臉紅撲撲的,粉嫩的櫻唇微張,她步子虛浮,有些酸痛,似是走不動了。
杜鵑在一旁扶着小姐。
反觀身旁那人,一身墨藍繡銀線纏枝蓮紋的圓領長袍,身姿挺拔如翠竹松柏,一步一步拾級而上,腳步既輕且穩,刀削斧鑿般的俊臉上一滴汗也沒出。
他悄悄打量了玉珠幾次,薄唇微抿,想等她何時堅持不住了,主動開口要他背。
可玉珠始終沒有開口,仿佛她身邊不曾有這個選項一般。
桓颢墨黑的眼瞳眸光幾變,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摩挲着,低沉道:“三妹妹,為兄背你上去罷。”
玉珠一怔,側身看他,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又大又明亮,分明有幾分意動,柔聲:“這樣……不太好罷?萬一被人瞧見……豈不是有損哥哥的英名?我昨日已對不起哥哥了,今日怎能再陷哥哥于不義?放心罷,我還能堅持……”
四目相對,林間吹拂過的風撩動了他們的頭發,清脆悅耳的鳥鳴聲不絕于耳。
桓颢從杜鵑手裏接過玉珠的帷帽,給她戴上,動作熟稔地系上了帶子,然後背對着她,彎腰屈膝,“三妹妹的心意,為兄領了。上來罷。”
玉珠一怔,咬了咬唇珠,身上實在是酸痛,已經累極了,心說,背一回也是背,背兩回也是背,左右她戴着帷帽,明日就離開了,想來沒啥影響。“哥哥确定要背我?”
語氣中帶着幾分躍躍欲試。
“嗯。”那人低低地應道。
玉珠看杜鵑一眼,“你可不許到曾嬷嬷跟前胡說!”
杜鵑忙道:“小姐放心,我絕對不會說的。”心說,曾嬷嬷若是知曉了,估計巴不得呢。
玉珠沒有爬山的力氣了,可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必爬了,反倒積攢出了一些力氣去爬桓颢的背了。
玉珠猶豫着攀上了那人寬直的肩膀,試探着往上一跳,便爬上了桓颢的背。
雙腿被他隔着衣料摟住,一種奇妙的感覺迅速攀爬上來,但玉珠決定忽視它。
直到那人說:“圈住我的脖子。”玉珠這才伸手往前,玉臂在他胸前環成一個圈盡量不碰到他的喉嚨。
桓颢沒有再多言,背着她,一步一個臺階,又輕又穩。
而她也終于在他寬闊堅實的脊背上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林間的風吹起她的額發,也撩撥起她從未有過的雀躍,忍不住在他背上哼着小曲兒。
似流水潺潺,似朗月清風,又似從未在她生命裏盛開過的風花雪月。
那些歡喜的曲調從她嘴裏輕輕而又悅耳地流瀉而出,聽得背着她的那人眉眼柔和,唇角微微翹起。
只可惜,他們走在最前面,杜鵑和楊七累得半死,根本無緣得見。
兩刻鐘之後,他們終于來到了琅琊寺的山門前。
桓颢将人輕輕放下,理了理衣袍。
杜鵑早已累得去了半條命,但還是主動湊上來給小姐整理衣裙。她觑了小姐一眼,小姐臉蛋已經不紅了,額發也不濕了,先前萎靡不振的精氣神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亮晶晶的歡喜。
再瞧瞧桓大人,一貫冷硬的眉眼仿佛柔和了許多,似透過山林縫隙傾瀉下來的點點碎金,無端令人心悸。
杜鵑忙低垂了頭,收回視線。
在小沙彌的帶領下,桓颢等人很快便找到了監寺普智和尚。
普智在一間空置的禪房內接見了他們,小沙彌獻茶,屋內燃着檀香。
玉珠開門見山,說明來意,“監寺,小女此次前來,是為了購買監寺手上的一百畝良田,不知良田還在否?”
普智和尚約摸四五十歲年紀,他雙頰枯瘦,個子瘦長。他打量一眼眼前的女子,眸光微微一亮,見她梳着在室女的發髻,便知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敢問女施主是哪裏人氏?為何要在滁州購置田産?”
玉珠也不隐瞞,老實答了,“小女是金陵人氏。早就聽聞,滁州民風淳樸,山清水秀,這兒的稻米産量很高。又因為小女的兄長在滁州為官,小女想着,正好可以托兄長代為照看一二。”
後面這句話,就純粹是現場胡謅了,她決定要在滁州購置田産的時候,還并不知道桓颢會在此地任職呢。
桓颢原本一直落在桓玉珠臉上的墨黑眸光微微一動,如玉手指輕輕摩挲着。
普智眸光一閃,看向一旁高大威嚴的男子,此人生得一副極好的皮相,面若冠玉,五官深幽,便是不出聲,也能給人一種極強的存在感。
“敢問閣下便是新到任的同知大人麽?”普智單手問訊道。
桓颢薄唇微抿,沖普智颔首,“是。”
普智掃一眼玉珠和桓颢兩人,“兩位不是親兄妹罷?”
昨日,新來的同知大人背着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從貴安酒樓下來的消息不胫而走,琅琊寺香客衆多,自然也消息靈通。
桓玉珠一怔,心說,這和尚有點本事啊,連這個也能看得出來?正要開口解釋,卻聽桓颢低沉如佛音繞梁的嗓音響起:“嗯。她是某的未婚妻。”
啊?未婚妻?這……
桓玉珠怔怔地看向桓颢,心說,倒也不必在一個出家人面前扯這種彌天大謊呀!
臉上一熱,玉珠唇角扯出一絲不上不下的笑容。
普智颔首,“好,既然女施主是同知大人的家眷,那貧僧便将這一百畝良田轉賣于你,還望女施主能好生照看,莫要荒蕪了良田才是。”
玉珠聞言一喜,眸光晶亮,點頭答應,“監寺請放心,小女定當好生照看田地,令其多多地産稻谷,造福百姓。”
普智點頭。
“敢問監寺,價錢還是八十兩銀子一畝地麽?”
“是。”
于是,一手交錢,一手交地契,簽字畫押,交易完成。
普智又道:“女施主可找好了種田的農戶?若沒有,貧僧倒是可以推薦一二。”
玉珠搖頭,“尚未。若如此,那小女便先謝過監寺的好意了。”
普智拿出一張單子,遞給桓玉珠:“這上面是貧僧常年打交道的農戶,上面打鈎的,都是勤快肯幹不躲懶的,剩下的,多是偷奸耍滑,要時時盯着,才肯幹活的。農忙時節,忙不過來時,可以雇用。”
“多謝監寺提點。”玉珠溫婉笑道。
走出禪房,普智指了指藏經樓,“那裏便是敝寺的藏經樓,後面是雪鴻洞,是來這兒的年輕香客們最喜歡的許願聖地。二位施主,也可去看看。”
玉珠道了謝,辭別了普智,準備拉着桓颢等人立即下山,去聯系農戶,趕緊買種子下種。
反被桓颢一把拉住了手腕,他說:“好容易爬上山來,就算不去寺廟求神拜佛,好歹去雪鴻洞瞧瞧,也不枉來這一遭。”
杜鵑和楊七在一旁附和。
玉珠眨眨眼睛,只好答應。畢竟,他們都是為了她的事兒才爬上來的。
“那行,就逛雪鴻洞,逛完咱們就下山去。天黑了,可不又多耽擱一日嗎?我的種子一日不下,我一日不放心。”
桓颢瞧她一臉緊繃的模樣,不覺失笑出聲:“好。”
于是他們往藏經樓的方向走去。
*
藏經樓前,種了一株高大的青梅樹,此時正值春夏之交,是青梅開花的時節。
滿樹的白花,似雪壓枝頭,桓玉珠擡頭仰望,呆呆地出神。
旁邊那人靜靜地看她,低沉道:“三妹妹喜歡青梅樹?”
“嗯。忽然想起一句古詩來,‘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玉珠語音輕柔道。
桓颢眸光一亮,“三妹妹不是要在為兄的院子裏種植幾株樹麽?種一株青梅如何?”
“好。”玉珠點頭,“青梅花好看,青梅果子還能釀酒,真是一舉多得啊。”
那人低低地嗯了一聲,唇角微勾。
他們在藏經樓附近轉了轉,便去了雪鴻洞,見裏面別有洞天,有許多佛像雕塑,莊嚴肅穆,随後便在許願池前停下。
許願池裏有兩條漂亮的錦鯉,玉珠投完香火錢之後,雙手合十許了一個願望。
桓颢也在她後面許了一個。
杜鵑和楊七也忙許了。
走下山時,玉珠沒再讓桓颢背,自己走得飛快。
找到普智的田地,玉珠看着一大片連成一片的田地,想着水稻抽穗時風吹麥浪的情形,心中頓時湧起一片豪情。
随後,又按照名單上的名字,在附近的樂憂村召集村民,開了個簡短的會議。
讓他們每個人都自我介紹了一遍,玉珠請桓颢幫她登記在冊,記錄了每個村民的名字,年齡,受教育情況,以及家庭成員等信息。
桓颢坐在一張從村長家搬來的簡陋桌案前,攤開随身攜帶的筆墨紙硯,楊七磨墨。桓颢坐姿端方,認認真真記錄起來。
他寫得一手骨架勻停,字跡端秀雅正的小楷。
玉珠戴着帷帽,一邊正色聽他們講,一邊不時瞟一眼旁邊的桓颢,心中不覺一暖。桓颢可是狀元啊,竟然在這鄉野之間,替她做起了臨時的賬房先生,還真有點兒大材小用了。
聽村民自我介紹完畢,玉珠從二十五戶村民中,挑選出了三位村民,作為自己在這片樂憂田莊的代理人。
“我把我的田地交給諸位打理,諸位只需要按照合同上約定的數目給我交糧,多出來的部分,就是你們自己的。多勞多得。另外,我會根據上半年的成果來評估,選出下半年的代理人。”
來參會的都是男性村民,有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也有四五十歲的中老年人,還有六七十歲的老人,他們看向桓玉珠的眼神都充滿懷疑。
一個才及笄的小娘子,一看就是錦衣玉食長大的,能懂什麽叫種田!
其中一個長相嚴肅的大叔黑着一張臉道:“年成好,畝産就高,餘糧就多,這自然是好事,可萬一年成壞,我們豈不是白幹活?我們一大家子喝西北風麽?”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就是。還不如直接給工錢爽快呢!握在手裏的,才最踏實。”
至于風險,那還是讓地主大財們去承擔罷。
玉珠一怔,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有想過,沉吟了幾瞬,“若是年成差,我可以酌情給每戶分一些救濟糧,不多,但足以幫助諸位度過困難期。另外,諸位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免息三個月借一定數額的銀子給你們周轉,超過三個月不還,或者還不上,則要收取低額利息,市價利率的三成,限期一年內還清。諸位覺得如何?”
從未有人對他們提出如此寬忽的條件,加之合同上的約定也很有誘惑力,三個選出來的代理人為了取得新東家的好感,紛紛點頭,表示願意。
代理人的好處就是每個季度收割之後,可以根據收成,得到一定比例數額的獎賞。他們自然十分樂意承擔對樂憂田莊的監管工作。
簽完契約後,玉珠便問:“去歲的谷種,可有留下?”
代理人之一的朱老六應道:“回東家,留了種的。在村長家的地窖存着呢。給村長一錢銀子的保管費就可以取出來了。”
玉珠點頭,命喜春取出十兩銀子,遞給朱老六,“朱六叔,這剩下的九兩九錢銀子,作為公費,若是還有別的支出,就從這裏出。記住,是經營田産所不得不花費的銀子,不是個人需要。”
朱老六忙答應着。
另外兩個代理人眼睛一亮,有些不放心,其中朱重九道:“六叔家裏人口多,錢放他那兒,恐怕很快就花完了。”
朱老大也道:“是啊,還是分開保管,一人管三兩三錢,最為穩妥。”
桓玉珠見狀,不覺冷笑,這三人,是把這銀子當作私産了麽?便道:“既如此,便把錢放到一個木匣子裏去,打三把鑰匙,你們三人,每人一把,若是要用錢,得三個人同時才能打開。”
其他村民紛紛點頭:“這主意好!這下誰也不會偷錢用了!”
朱老六等三個代理人也點頭同意。
“行,事情就議到這裏,趕緊下種罷。我不會常來,但會不時打發人來巡視,記住,我打發來的人,不用諸位招待吃食住宿,若是有人假借我的名義來索要錢財,那一定是假冒的,直接捆起來,送官。”玉珠背着手鄭重道。
村民們聽了這話,都笑了。
心裏對桓玉珠的輕視不覺已經消散了一大半。
“哦,對了,我想買一株青梅樹和桂花樹種,你們這兒哪裏有賣樹種的麽?”玉珠忽然想起來,随口問道。
朱重九忙賠笑道:“隔壁村便有人賣樹苗,我領東家去瞧瞧罷。”
“好。有勞朱九哥了。”
朱重九年紀尚輕,聽見新東家一聲朱九哥,耳朵根子登時紅透了。
桓颢墨黑深沉的眸光注意到這一點,不覺眸光一沉,往前走出十數米,瞅見前面有個小小的水渠,便攔腰打橫抱起玉珠,嗓音低沉道:“當心!”
桓玉珠一愣,臉上一熱,低聲道:“哥哥,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跨過去的。”
聲音嬌柔,似情人間的耳語呢喃。
桓颢看她一眼,低聲道:“乖。”看向前方領路的朱重九,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朱重九心裏一沉,他也不是傻子,一看便知道兩人是一對,神仙眷侶大概說得就是他們罷。遂忙低了頭,在前引路。
*
到了樹農家,玉珠挑了一株青梅樹和兩株金桂。
看他家的小池塘裏還養着許多魚,便又挑了兩條顏色鮮亮的錦鯉,用朱重九現場編制的小竹簍子裝了,外面包了一層浸濕的棉布,由杜鵑捧着。
付了錢,辭了樹農,玉珠等人坐上回去的馬車。
臨行前,玉珠讓杜鵑給了朱重九一錢銀子,謝了他引路之德,朱重九再三不肯要,但玉珠誠心讓他收下。
之前一路上聊了很多,玉珠已經知道朱重九還沒成親的事兒了。
“朱九哥,錢你存着,等存夠了,娶媳婦兒用。”玉珠笑道。“樂憂田莊,我就交給你了,勞煩你替我好生照看着,我不會虧待你的。”
玉珠看出來了,朱重九年輕,有幹勁兒,性子憨直,有幾分機靈勁兒,她願意給他機會。若他幹得好,以後就點他做樂憂田莊的莊頭。
朱重九烏黑的眼睛一亮,重重點頭:“東家你放心,我一定替你看好莊子。”
馬車辚辚離去,朱重九看着他們消失的身影,心頭升起一股莫名的悵惘,這世間,怎會有如此清風朗月般的人物!
雖然隔着帷幕,看不清新莊家的臉,可他瞧見了新莊家的未婚夫看她的眼神,是怎樣地深沉溫柔,似山水間第一縷落在青青稻苗上的光線,清冽柔和。
馬車上,杜鵑捧着錦鯉:“小姐,這錦鯉……是晚上用來吃的麽?”
玉珠一怔,笑道:“當然不是!錦鯉這麽漂亮,當然是用來觀賞的。”
“小姐要送給桓大人的禮物?”
“唔……算是罷……”
看見好看,就買了。
桓玉珠想把所有覺得好看的物事都擺在那人的面前,陪着他,希望他能一個人在滁州過得歡喜罷。
明日她就要離開了。
帶着幹成了一件大事的喜悅,桓玉珠等人回到了同知宅邸。
一回來,門子便禀報道:“禀大人,知州大人派人送來請帖。”
桓颢颔首,接過請帖,回到後宅,打開一看,原來知州大人杜文郁要請他和三妹妹一起吃飯!
看着三妹妹在院子裏張羅種樹,養魚的場景,桓颢墨黑眸光一柔,決心和三妹妹說他的打算。
他收起請帖,叫楊七給他尋來一條靛藍色襻膊兒,把墨藍廣袖束起來,露出兩節白皙而又線條優美的手臂。走上前,幫玉珠種樹。
玉珠鏟了兩鏟子土,便覺得累了,嬌喘微微:“哥哥來。”
“好。”
兩人換了個位置,桓颢鏟土,玉珠扶着小樹苗。
種好後,玉珠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道:“哥哥,你說,三年後,這裏是不是就會很美了?”
那人深深沉沉的眉眼望過去,嗯了一聲,在喜春等人的驚詫目光中,拉過她的手,走到放水盆的架子前,親手替她洗淨白皙指尖的泥土。
玉珠有些呆愣,臉上滾燙:“哥哥,我自己來。”
作者有話說:
*出自唐代詩人李白的《長幹行·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