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第 59 章
沒有慈銘,赫山宗政體內的毒素便無法清除,等待他的,是三天後的毒爆。
如果他運氣好,那也許能撿回一條命,等下次毒爆。如果運氣不好,那三天後就是他的死期。
徹夜無眠。
漣漪側目看着枕邊的人,他閉着眼睛,調理氣息,盡力減少毒素帶來的痛楚。
實際上,這個時候是沒有痛楚的,反而會愈加平靜,但是越平靜,就預示着毒爆的更厲害。
漣漪呼吸急促起來。
宗政聽到了,他本就沒有睡,被子下的手握住了他的,保持睡着的樣子,道,“該睡睡,想那麽多幹嘛。”
怎麽能睡得着。
漣漪仔細想着,盡力想着,“明天,不,現在,我就去趟鬼市。”
鬼市上什麽都有賣的。
可這話他說的都十分底氣不足,如果有能解毒素的,當初他在鬼市就不會無功而返,可他還是想去,隔了這麽久,萬一呢。
他要下床,宗政的手臂圈着他的腰,把人重新帶回了床上,狹長的眼眸閃爍着夜晚的光,道,“睡覺,聽話。”
只有三天了!
你怎麽一點都不着急!
漣漪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心緒卻是起伏不定,須臾,他察覺到那只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你還有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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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大言不慚道,“萬一死了,可不得好好享受。”
一句話惹惱了漣漪,他摁住那只手,被他摁住的手老實了一會兒,那指尖就開始刮他的肌膚。
可他真會啊,輕輕一下,便讓漣漪酥麻地從頭爽到了底,他惱地一個翻身壓在了宗政身上,對着他的嘴唇猛親。
宗政還從未看過如此粗暴和主動的他,他閉上了眼睛,專心享受美人的服侍,好幾次,他被咬的顫了眉頭,卻是舒爽地扣住他的頭,只等美人饕餮,他抽身而起,奪回了主動權……
淩晨,薄暮。
漣漪睜開了眼睛,枕邊已經沒人了,他穿了衣服下床,推開門,看到庭院裏被夜色籠罩的宗政。
他輕輕走過去,從背後摟住了他的腰,臉挨着他的肩膀,貪戀地呼吸他身上的味道。
宗政握住他的手,說了一句不正經的話,“怎麽,還不夠?”
半晌,沒聽得身後人的回應,宗政正欲回頭看他,忽然肩膀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沒個防備叫一聲,趕忙去看身後的人,“幹嘛?”
漣漪的眼圈泛紅,那神情滿是有話要跟他說,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也不知該不該開口。
可恨的那頭沒眼力見兒的狼,到現在還揉着他被咬的地方,給自己帶了一張委屈巴巴的面具,絲毫沒體察不到對方此時的心情。
漣漪道,“沒事,回去睡覺。”
說着,他就拉宗政走,宗政跟着他走了幾步,道,“你不問問我剛才在幹嘛?”
漣漪道,“剛才在幹嘛?”
宗政埋怨了一句,“好敷衍。”然後,他就繼續着,“我在想有哪些事情沒有做完。”
漣漪腳頓。
宗政想着,“淩月,那是頭等大事,既然他不殺我,那我死了,也算給他個交代。霧禦寒……他無論對我做什麽我都認,只是,我若死了,他……”
他看着漣漪的背影,有心想說讓他幫忙照看霧禦寒的話,但話到嘴邊還是強行咽了下去,他了解霧禦寒,除了生人勿近的凜寒外,他若想死,誰能攔下。
宗政拐了個彎,道,“活了86年,風流過、潇灑過、狼狽過、威風過,好像什麽都享受了。”
漣漪的眼眶浸出水霧,抿緊的嘴唇因為洶湧的情緒而顫抖,“那我算什麽,你跟我算什麽?”他赫然轉身,想要問問他。
但宗政卻開了口,“我還有一樁事。”
漣漪咽下了那問題,看着他,“什麽?”
宗政道,“之前找慈銘時,我跟歐陽長寧做了交易,他給我指慈銘的位置,我幫他找一個帶鏡子的女人,他幫了我,我不能欠他。”
還是跟他無關,漣漪冷冷的看着他,“所以呢?”
宗政道,“所以,你能陪我去趟盛京嗎?”
他看向他的眼神裏充滿殷切,好似幼年時央求母親不要離開一樣,漣漪說不出拒絕,點了下頭,“好。”
他這才高興了起來,把漣漪抱在懷中。
應該甩開他,推開他,質問他,呵斥他,甚至打他揍他的,可……還是狠不下那顆心,漣漪垂下的手慢慢地摟住了他的腰,摟的緊緊的……
傍晚時分,他們到了盛京,出現在歐陽長寧的面前,這一趟,宗政只想還清人情,不想惹事,是以,歐陽府的家丁沒有發現有不速之客的闖入。
長寧把小童支開了,打量了漣漪後,就把視線轉移到赫山宗政身上,問,“所以,你找到她了?”
宗政轉着桌上的精致茶杯,道,“只能說,特征像,可以先讓你看看。”
長寧搭在扶手上的手倏地一緊,“在哪兒?”
宗政拍了下手,一片薄紙從門縫飄了進來。
靜女抱着她那面鏡子,頂着一張好似在一張紙上畫了兩個窟窿的臉出現在了歐陽長寧面前。
幾乎是剎那之間,歐陽長寧眼睛裏滾落了一道液體,他死死地盯着靜女,眼睛也瞪大大大的,好似不敢相信又強迫自己去相信,然後終于選了相信,那眼睛裏恍然有了神采。
他顫聲道,“昭兒。”
這一聲讓宗政和漣漪對視一眼,彼此的意思都很明白,歐陽長寧挂在心裏的那個女人就是靜女。
長寧迫切地想觸摸他的昭兒,再次忘了他已經不能動的雙腿,從輪椅摔了下來,眼看那膝蓋要與地板來個親密接觸,黑蝶已經從鏡子裏飛出來,穩穩地托住了他。
宗政詫異地下巴險些脫臼,漣漪瞅了他一眼,對這幅“沒見過世面”的土鄉極為嫌棄,道,“怎麽了?”
宗政道,“哇,這個靜女,還是第一次我不給指令,而放出黑蝶了。”
漣漪也奇怪了,“這麽看,靜女并非全無意識啊。”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客棧,跟宗政翻雲覆雨、将行好事時,忽然飄進來的靜女,那空洞的眼睛眨了幾眨。
他趕忙告訴宗政。
宗政還記得,“是,我當時不信啊。”
現在想想,或許是因為盛京讓她感觸頗深,也或許是宗政和漣漪當時行的那事給了她記憶的回環……宗政脫口就問,“你跟她睡過?”
漣漪沒忍住給了他一個“怎可這般失禮”的眼色,但歐陽長寧沒有半分忌諱,癡癡地看着靜女,道,“睡過。”
那就是了,果然是記憶的震蕩。
靜女的怪異肉眼可見。
長寧轉向宗政,問,“她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宗政道,“你先跟我說,你跟她為什麽會分開?”
長寧的臉色黯然,“昭兒她……”
歐陽長寧和敏昭相識于一年前的夜獵,一個是鮮衣怒馬的少年,一個是懷春靈動的少女,兩人一見傾心,再見結合,最後談婚論嫁。
歐陽長寧說的很簡單,但從始至終,他都眼含深情地凝視着靜女,不難猜測,他們之間是何等甜蜜。
長寧跟大哥歐陽钰提起此事,歐陽钰滿口答應,但沒過多久,敏昭所在的家起了大火,裏面的人沒一個逃出來。
聽到消息時,長寧策馬揚鞭地趕過去,卻連敏昭的屍體都沒有找到,那麽大的火,他以為燒的屍骨無存了。
歐陽長寧沒有明說,但宗政和漣漪都敏銳地察覺到,這起事故後的始作俑者就是歐陽钰,不知他出于什麽目的,但從長寧的敘述來看,多半是為了阻撓這場婚姻。
可為什麽阻撓呢?
聽得宗政問,長寧的臉色再度陷入冰冷,“敏昭只是普通家族,無權無勢,我娶了她,不會對歐陽家帶來任何益處。”
那弄死敏昭就行了,也不至于放火燒她全家啊。宗政依然疑惑,他看着靜女,說出的話卻是給歐陽長寧的,“那你,确定她是個人類?”
長寧猝然看他,“你什麽意思?”
宗政道,“我從白骨族老大手裏把她劫下來的,之所以用‘劫’,而不是救,是因為,當時她已經死透了,那時我急需一個跟班兒,而她又是一個很好的淬煉對象,所以,她就成了你現在看到的樣子……”
長寧急切道,“那你能讓她活過來嗎?”
因為霧禦寒,聽到“活”這個字,宗政就煩得頭疼,漣漪替他道,“她已經死了,而且魂魄也被吸食幹淨,無論如何是活不過的。”
長寧支撐起的上半身轟然塌了。
漣漪道,“不過,據我觀察,她應該會慢慢有意識,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也許會耗費很長時間,也許永遠都不會,但你總有個希望,有朝一日,她會像活人一樣,跟你聊天。”
長寧深深地吸了口氣,“那……我能把她留下嗎?”
宗政道,“靜女,留下!”
靜女的臉依舊面無表情,宗政不由得想,靜女的命門會不會就是歐陽長寧,如果他死了,她也就消失?
宗政道,“人情我還了,互不相欠,但是,友情提醒,靜女,就是你的昭兒,不要讓你大哥看到。”
長寧戾色道,“當然不會!”
這樁事了結,宗政便看向漣漪,道,“我們走吧。”
回去的路上,宗政想着剛剛,帶着幾分疑惑,道,“歐陽長寧不知道靜女是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