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鄭群道,“從慈銘的密室裏搜出來的,當時我帶人進去的時候,老頭兒正對着鼓搗呢。”
歐陽钰想着什麽,“慈銘不一定會乖乖配合,我給你派個人來,讓他伺候慈銘。”
鄭群秒懂,“是。”
這個人必然不是只伺候那麽簡單,向來擁有獨門絕技的人,如果沒有極高的修為保護自己,那就擺脫不了被劫持,被偷師,再被除掉的命運。
歐陽钰想到的人,是被他趕走的娃娃,那個長相酷似柏穎的男孩,他叫洪舒。
彼時,洪舒在盛京城外游蕩,想着,什麽時候還能再回去伺候歐陽钰,看到騎着高頭大馬過來的男人時,他沒有半分恐懼,畢竟當初歐陽钰可是親口下了令,再看到他,便是殺無赦,他的心裏充滿了興奮的激動,趕忙過去伸手,習慣性的想伺候歐陽钰下馬。
洪舒的眼睛裏露着未被世俗玷污的純真,水汪汪的,讓人根本起不了提防的心,歐陽钰很滿意。
洪舒也精準的接收到歐陽钰找他的目的,如果任務完成,那他還是有希望重新回到歐陽钰身邊的。
但他并沒有立時提這個要求。
身中蠱蟲,又用光力氣滅殺赫山扶光後,赫山宗政昏迷了整整七天才睜開了眼睛。
期間,歐陽钰心心念的慈銘,并沒有給他煉制完成的丹藥,但樊城已經發來戰報,稱,雪域內讧,赫山扶光死,赫山宗政重新複位,但元氣大傷,且雪域僅剩的三大幡部首領也死光了,這可是滅殺雪域的絕佳機會。
歐陽钰等不了慈銘,把那批半成品悄悄運往了樊城,成了樊城駐軍的開胃菜。吞了丹藥的駐軍有如神助,勇猛無比,渾身上下都是嗜殺的好鬥,這一仗,他們打得雪域毫無招架之力,當雪域的象征秋鹿山插上申國戰旗時,那一刻,遠在盛京的歐陽钰仿佛看到名垂青史、被歌功頌德的自己。
宗政醒來時,是在雅舍,在漣漪的床上,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看到趴在床邊閉着眼睛的人,他的手動了下,吃力地撫摸着他的臉龐。
漣漪睜開眼睛,捉住他的手,無法掩飾的歡喜蔓延身體的每一處神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過來!”
宗政笑了笑,看得出來,這個動作對他也十分費力,他問了第一個問題,“蘇敏?”
Advertisement
漣漪低了下頭,再看他時,臉上的傷痛無法掩飾,“我把她放在冰窟了。”
死了!
必然是死了。
楚旋和赫山扶光不過是把蘇敏當成引誘漣漪離開的誘餌,只要魚能上鈎,那斷然沒有留着誘餌的道理。
宗政看着床頂,默然許久,問了第二個問題,“我半妖的身份……”
當時,在瓊華宮的還有橙、黃、藍三幡首領,那三個沒一個省油的燈,說不定,此時,赫山宗政是半妖的秘密已經傳遍了雪域。
只聽漣漪道,“沒有人知道。”
也是,漣漪這般為他想着,怎麽會允許這麽重要的事情洩露呢,必然是全部滅口,不留一個喘氣兒的。
宗政看向他,問了第三個問題,“我怎麽會在這兒。”
漣漪沒有瞞他,“申國打過了地界河,占領了雪域。”
宗政再次看向床頂,眉峰微微簇起,問了第四個問題,“那柄琉璃劍,為什麽能被我所用?”
漣漪道,“因為,我允許了,你成為它的第二個主人。”
宗政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和難以置信。
漣漪道,“就在上次,你被黑皮怪攻擊後,我把琉璃劍拿出來給你看時,默念了咒語。”
宗政唇角再次勾起了一個弧度,是坦然,是心定。
當初,面對赫山扶光的羞辱,他在腦海裏已經搜尋了千百種弄死他的方法,可沒有一個能保萬無一失。
那時,他的修為恢複了六成,僅僅夠讓他被損壞的髒器複原,根本無力對抗赫山扶光這樣有百年修為的天狼。
可他絕對不能容忍身份暴露,更不能讓他踩着自己登上王位,于是,他盯上了琉璃劍。
他不知道漣漪暗中所做,他抱的是必死的決心,如果琉璃劍不被他用,那必死無疑,死就死了,死後的事,那真是眼不見心不煩,随你怎麽罵怎麽羞辱怎麽利用。
可沒想到,漣漪竟然把自己納入了琉璃劍的主人之列。
蠱蟲還在體內,吞噬着宗政的修為,若不是因為這個,宗政不會昏迷這麽長時間,也是因為有修為的支撐,蠱蟲的游走速度也慢了下來,但吞噬修為的本能只會有增無減。
如果不取出來,早晚有一天,他會把宗政的修為完全占為己有。那時,別說不想成為人類,就是一頭銀發的時候,他都保不齊毫無還手之力。
蠱蟲再次攀爬到他的脖子上,宗政的逆反上來了,稍加運氣,逼退了蠱蟲。
身體裏随便爬,絕對不允許上臉,太他媽醜了。
宗政這麽想着。
漣漪可沒他這心思,自從知道那蠱蟲的存在,他的心就一直提着,“這東西,該怎麽取出來?”
宗政不在意道,“以我對鬼父的了解,如果有取出的辦法,那必然也是極為變态的法子。”他想做起來,漣漪趕忙扶着他,“先不管,眼下,得把雪域奪回來。”
漣漪欲言又止。
宗政注意到,問,“怎麽了?”
漣漪道,“有件事,我覺得,你還是知道比較好。”
見他神情嚴肅,宗政也不自覺地跟着肅穆起來。
漣漪才道,“我去找敏姨的時候,在瓊華宮發現了兩處密室,其中一處是煉制黑皮怪的,另一處……”他頓了一下,“是冰窟。”
大概是猜到了漣漪要說什麽,宗政渾身寫滿了抗拒,他下床,卻因長時間的昏迷而導致的腿軟跌在地上。
漣漪加重了語氣,“我在冰窟發現了程夫人,還有她的魂魄。”
程夫人,赫山宗政的生母。
宗政捏緊了手,“跟我有什麽關系!”
漣漪曾經想過,與他相識以來也的确是那麽做的,就是絕對不會勉強他去做任何一件事。
現在,漣漪已經往這條道上走了,他知道宗政會厭惡,會拒絕,但沒想到他的情緒會對此抗拒的這麽激烈。
漣漪的神情緩和了一些,道,“等你想知道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宗政推開他,“我并不想知道,你最好也忘掉。”
說着,他便往外走,根本不想在留有“程夫人”話題的空間裏駐足一步,漣漪跟了過去。
事實上,他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他。
初見程夫人,那面容即便是凝着冰霜也能看得出,那是申國南方人的标準長相,皮膚似雪,柔情似水。
漣漪大宗政13歲,小時候,他是見過程夫人的,還記得,當時鬼父把這個人類女人帶回雪域時引起的轟動,那時,地位已經被楚旋比下的舞陽罕見的找到她,要跟她聯手,對付那個人類。
不知道楚旋當時是怎麽答複舞陽的,她可能給了她肯定的答複,讓她相信兩人是有共同敵人的同盟,但沒過多久,舞陽就被鬼父“捉奸在床”,這其中,沒有楚旋的操作,說起來,也不是那麽能讓人信服。
只要魂魄還在,那人就有死而複生的希望,程夫人的魂魄被完整的封印在冰窟的水晶棺裏。
可要複活人的法子,那大概只有白骨族的白老大有這能耐了。
漣漪不知白老大那副白骨是新長出來的,他也不知道原先那副舊的是被赫山宗政打沒的,但他也沒多言,只問他能否複活死人。
白老大誰都不得罪,“有魂魄就能複活。”
有了這肯定的答案,漣漪的心就放回了肚裏,離開雪域時,他把程夫人和她的魂魄也一并帶了回來,如今安置在湖下的冰窟裏。
宗政此時的狀态,顯然不适合知道這些。
他坐在亭子下,望着不知是哪裏的方向,漣漪走到他身邊,在他對面的凳子上坐下,沒再說什麽,就那麽靜靜地陪着他。
活了86年,這還是頭一次,宗政心裏有了沒法描述的情緒,毫無疑問,他是厭惡的,可他卻做不到像用噬魂波除掉礙眼的人那般幹脆利落地把這惱人的東西清出去。
得找個事情做。
宗政開口道,“得把雪域奪回來,那是鬼父交到我手裏的。”
漣漪問,“要把靜女召回來嗎?”
靜女護送慈銘去了申國,名義上的護送其實就是看看那老頭兒被鄭群劫去哪兒了。
但鄭群就提防着她呢,那還能在一個石頭上撞兩次頭?過了地界河,進了樊城,靜女就被駐軍隔開了。
此時,她飄在盛京,時不時的被人撞見,就得一聲尖叫。
漣漪想讓她回來,主要是想知道慈銘的行蹤,在他心裏,雪域奪不奪回來都無關緊要,要緊的是宗政的身體,慈銘若在,或許有辦法把他體內的蠱蟲驅除。
宗政道,“是該叫回來了。”
靜女可是他赫山宗政的眼睛,當初,她可是幫他坐穩了赫山王的位置,眼下,要奪回雪域,自然離不開這個左膀右臂。
靜女接到宗政讓她返回的信號後,騰空躍起。
卻不曾想,那張眼睛像白紙上畫了兩個窟窿的臉映入了歐陽長寧的視線。
當時,他正坐在酒樓的三層,那裏臨窗,他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在看到那飛起的人影、看到她那張臉時,急切地就想起來往外沖,但他那雙早就沒有知覺的腿讓他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
小童吓了一跳,慌忙去扶他,想把他扶到輪椅上,歐陽長寧卻死死地盯着外面,那空無一物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