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嗯,是個不好伺候的主。宗政笑了幾笑,“你才多大,敢在我面前稱大爺?”
漣漪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宗政湊上去,“再讓我親一個,親完了我就給你找吃的去。”
說着他就要上嘴,漣漪擡手抵住,宗政卻順勢捏住他的手腕,舌尖舔了下他的手心,溫熱的氣息、濕潤的聲癢讓漣漪的心猛地一跳,瞬間把手縮了回去,臉都扭到了一邊。
這反映真真是可愛,宗政忍不住掰過他的臉,在他的唇上飛快地親了一下,這下,暫且心滿意足了,他欣賞着漣漪微微喘息的怒視,站起來,整了整衣服,道,“等着,哥哥把山珍海味給你搬來。”
村子破落,連個像樣的酒館都沒有,宗政夜行幾十裏才看到一家酒樓,為防止把人吓暈耽誤時間,他用鬥篷從頭到腳的罩住,那店家本來要打烊,一看來人把金燦燦的元寶拍桌上,立刻讓廚子開火燒菜。
菜一做好,宗政就馬不停蹄、片刻沒有耽誤的往回趕,但到了溪邊,漣漪卻不見了蹤影,他把包回來的食物一扔,在原來丢石子兒的地方一坐,幽幽道,“赫山宗政,你竟然被放鴿子了。”
夜幕下的河流靜靜,他的手指忍不住撫上嘴唇,半晌,道,“真讓人留戀。”
月牙隐入雲層,天空到了黎明前的黑夜,宗政走着走着,雙手豁地拍了一下,沒問他的姓名,也沒問他的來歷,就這麽把人放走了!!他嘆道,“果然是色令智昏啊。”
漫無目的的走着,途徑一片荒野時,宗政被荒野周遭的慘象驚地半天沒有動彈。
百年大樹被連根拔起,枝幹化成灰,泥土地被強力震裂出幾道大溝,動物屍體遍布,到處都是血肉、皮毛,根本看不出死前的原貌,空氣中的血腥味道厚如城牆。
這滿目的瘡痍讓宗政不禁想到,因赫山漣漪父母的結合而引發的申國和天狼的那場混戰,混戰持續了十幾年,屍橫遍野,城邦燼滅,雪域天狼和申國的那條邊界河,原本是雪山融化的清澈河流變成了血紅色,足足流了三年才洗盡那滲透到淤泥中的血污。
這裏,就是那場大戰的縮影。
到底是誰擁有了這麽強悍的妖力?宗政三分羨慕七分嫉妒,過了許久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一日,又過一日,宗政遍尋無果,他終于決定召來靜女,把常樂的畫像給她看過後,黑蝶從鏡子裏奔湧而出,飛赴申國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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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黑蝶便帶來了消息,在遠離申國國都的樊城發現了常樂的後人。那小子是常樂的孫子,叫常有福,現年26歲,外貌跟常樂幾乎是一模一樣。
宗政立刻趕去樊城,在氣派的常府大門口堵住了外出回來的常有福。
樊城臨近雪域,常有福見過不少銀發的天狼,他只是驚訝了一下,便恢複了正常,問,“這位公子,你找誰啊?”
宗政道,“常樂!”
常有福道,“爺爺已經過世多年了,不知公子找爺爺何事?在下可否代勞?”
宗政在原熙臣的房間裏看到很多煉丹的書,煉丹這種事,他聽說過不少,有書籍也該有記錄,可原熙臣的房間裏沒有,裏裏外外都找遍了,也沒有。耗盡心血得來的東西原熙臣不可能丢掉,如今看來,被常樂偷走的可能性非常大。
宗政道,“你恐怕不行。”
聲音的壓迫感極強,常有福不敢再問什麽,側身立在一邊,等着宗政自行離開。
宗政根本沒打算走,“把你家家主叫來。”
常有福道,“我父親他——”
宗政道,“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不然,我讓常府從樊城消失。”
常有福道,“您先請到正廳稍後。”
宗政轉身,走了兩步,忽然,他聞到了讓他留戀的冷香。
是他?
從鬼市、村落再到樊城,兩人遇見的頻率高的不正常,他是跟蹤自己到了這裏,還是他原本也是要到這裏的?
不,他為什麽能悄無聲息的接近自己?他到底是誰?從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後,這個問題就困住了宗政,他對常有福道,“子時,讓你父親帶着原熙臣的手記到城外的新龍客棧找我。”
常有福疑惑道,“原熙臣?”
宗政睨了他一眼,他立時道,“我一定告知父親。”
常有福話音剛落,宗政已經追着那冷香飛速奔進,他追了大半個樊城,最終用了一記噬魂波擋住了那人的去路。
漣漪現身。
宗政道,“果然是你。”
漣漪道,“你想殺我?”
“你到底是誰?”
“你為什麽找常府的人?”
用問題回答問題,典型的不想回答又趕不走的托詞,宗政道,“我誠心實意的告訴你,你能誠心實意的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漣漪沒吭聲,轉身就走,宗政攥住他的手腕,漣漪側身,一掌擊中了他的肩膀。
宗政真是生氣了,“這可是你惹我的。”
宗政鉗住漣漪,另一手緊箍他的腰,不知使了個什麽,漣漪忽然“啊”了一聲,整個人軟在了他身上。
宗政順勢把人壓在牆上,單手禁锢了他的雙手,逼近他,“你我的修為不相上下,真要分個勝負就免不了兩敗俱傷,我可不舍得傷你,但你卻一再挑釁我的耐心,我只能拿出床上的手段,讓你乖乖臣服于我。”
漣漪喘着氣,“你還要臉嗎?”
宗政道,“臉算什麽,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比如說,你。”
漣漪眸光閃動,在宗政的吮住他的唇時,閉上了眼睛,沒有抵抗、沒有回應、留給宗政的不過一具冰冷的身體,宗政一愣,唇瓣分離,看着他,這張臉,真真是好看的讓他發不出丁點兒脾氣。
宗政道,“我寧願你咬我,都不想看到你跟木頭似的。”
宗政放開他,轉身給了他一個背影。
漣漪的眼睫閃了幾閃,輕聲道,“你問吧。”
宗政看他,“誠心實意的?”
漣漪點了點頭,“嗯。”
宗政正視着他,道,“你是誰?”
漣漪遲疑了,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無意識地搓來搓去,宗政拿起他的手,那掌心裏濕了一片。
宗政道,“我的問題有那麽難回答嗎?”
漣漪又點了點頭,“嗯。”
宗政挑起的眉梢充滿難以置信,半晌,他不知是氣還是笑,道,“算了,我換一個問。”他正對着漣漪,眼睛從他的臉上移到領口,“為什麽我不能碰你的裏衣?”
漣漪道,“裏衣有特質的結界,除非我自己脫下來,任何人都不能碰。”
宗政又問,“誰給你的?”
漣漪道,“我母親。”
提到母親,他的頭低了一下,似乎隐藏了無盡的悲傷。宗政拍了拍他的肩,無言而又暖心的安撫——當然了,這只是漣漪的想法。
只聽那厚臉皮道,“當初你從黑皮怪手裏救我時,我感覺到了你的體溫,那時候,你該不會是解開了裏衣,把我護到結界裏了吧?”
他微微翹起的唇角,怎麽看都像黃色廢料的蔓延,一整個的□□熏心、不懷好意,漣漪無語的想,天底下怎麽會有這種厚臉皮的色狼。他懶得理他,拍掉他的手,提步就走。
身後卻沒有跟來的腳步聲。宗政只道了一聲,“黑紗兄,那晚為何不告而別?”
漣漪沒有回答,以後的數次見面中,他的沉默便無限激發了宗政的好奇,直到許多年後,在宗政纏綿床褥的“懲罰”下,漣漪終于開了口——除了自己撕裂的沒有盡頭的黑暗外,他非常清楚,那晚的旖旎對赫山宗政來說,不過是衆多獵豔中不值一提的尋常。
若非晚上還有重要的事,宗政說什麽也要跟着漣漪去,他盯着那越走越遠的背影,露出玩味的神情。
子時,宗政出現在新龍客棧,在上房見到了早等在這裏的常家家主常旭林。
常旭林見到長子時,金銀細軟已經收拾了一半,從常有福口中聽到“原熙臣”三個字後,腿登時軟了,桌案沒扶住,一屁股跌在地上,手不停地抖。
常有福擔心之餘非常奇怪,轉念間又明白了,“父親,這就您讓全家避難的緣由?”
昨天晚上,常旭林接到一封密信,信中只有三個字“原熙臣”,他不知道是誰給他報的信,但他十分清楚,父親常樂種下的孽債,如今要還了,他還不想死,也不想覆滅常家三代的家業,馬上準備跑路,可沒想到,對方來的這麽快。
常旭林哆嗦着,看都不敢看宗政,宗政就知道,從原府到這裏,這一路的猜測都是真的。
他開門見山,“交出原熙臣的煉丹手記,我饒你不死。”
常旭林扯着嘴陪笑,結果卻比哭還難看,“這位公子,那個——啊——”
宗政一鞭子掃掉了常旭林的右腿,常旭林甚至都沒看到那閃着電流的光鞭是怎麽出現在他手上的,他抱着血刺呼啦的斷腿,痛的滿地打滾。
宗政道,“再說廢話,我就斷了你另一條腿。”
“我說我說我說,公子饒命,饒命啊。”
“說!”
常旭林滿頭是汗,“手記在宗祠,我父親的牌位下。”
宗政拎起常旭林,直奔常氏宗祠,常樂的牌位下,卻是空的。
常旭林又驚又怕,“手記是我親手放的,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進宗祠,不可能沒有,我我……公子……我……”
宗政嗅到了那股冷香,冷香迅速逼近,帶着強烈的殺意,他揮鞭卷起常旭林,從房頂躍出,幾乎同時,宗祠化成了灰燼,蕩起滾滾濃煙。
濃煙中,赫山漣漪充滿殺氣的身影逆光而立,一字一字道,“把他給我!”
宗政看了眼光鞭上的常旭林,道,“等我問完了話再給你。”
常旭林面無血色,到現在還能有口氣也是奇跡,宗政将他掀到一處空地,問,“你們父子有煉出金丹嗎?”
常旭林咳了幾口血,“沒有。”
宗政皺眉。
或許是知道活不成了,常旭林反而是坦然了,看着宗政,緩緩道,“手記上的确有煉制金丹的方法,只是,我父親掌握不了火候,也沒那個耐性,一些百年難遇的藥材更讓他暴躁。父親過世後,這本手記就傳到了我身上,我無心煉丹,而且……”
接下去,似乎是極難開口的事,常旭林的嘴巴張了幾次都沒有說出一個字。
宗政懶得廢話,光鞭再現,漣漪忽然開口,“常樂是怎麽跟你說手記的來歷的?”
他竟然知道常樂?宗政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常旭林苦笑着,“這便是我難以啓齒的事了。”他費力吸了口氣,“父親原來是原府大公子原熙臣的仆童,原大公子耗盡畢生心血煉制出金丹後,讓他帶去雪域給小公子赫山漣漪,但我父親……我父親把金丹拿到鬼市上賣了一大筆錢,父親便覺得,只要偷來原大公子的煉丹手記,以後就會有源源不斷的錢財……我痛恨父親的行為,但我也的确享受了父親此舉帶來的榮華富貴,至于原大公子,漣漪小公子,我……”
赫山漣漪的眼眶紅了,淚珠壓彎了他的下眼睫,猝不及防地滾了下來,他的身形瞬間到了常旭林面前,掐住他的脖子,竟然,把人活活地掐死了。
全程,宗政一言未發。
剛剛從宗祠飛出來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血海的常府,這需得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在瞬間滅殺經營了三代的氏族。宗政不難想到,他定然是從原府時便跟着自己,一路到了新龍客棧,從常旭林口中聽到了手記的下落,而後早自己一步到宗祠取走。
赫山漣漪緩緩起身,背對着宗政,漸漸昂起了頭,眼前是一望無盡的黑夜,一如他遍地黑暗、毫無希望的人生,他以為他是屬于黑夜的人,能在黑夜的庇護下,茍延殘喘,了此一生,但實際上,他是天地不容、人狼共憤的半妖!他,本不該存在于世。
周圍一片寂靜,只聽身後那人道,“你是,赫山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