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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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上初中的時候,數學不好的本質已經初見端倪。倒不是不能及格種種,只是跟語文英語之類比起來總是拖後腿的那一類。
為此,邵白情特意找了特級教師為她私下補課,一補就是一上午或一下午,學得頭昏腦脹的唐音稍作休息,還得奔赴下一個特長班。
她不想上這些課,尤其是數學。她想像同學一樣約着去商場看電影喝奶茶,想去游樂場暢玩一整天,想追劇刷綜藝…
小唐音糾結了好久,覺得不補數學媽媽絕對不可能同意,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做了很久的心裏建設,問能不能不再去上鋼琴課。
邵白情只聽了她的第一句話便皺起眉,很快又松弛下去,面色平靜地問:“那你想幹什麽?”
“知道你的同齡人有多少在榨幹每分每秒地學習嗎?”
唐音被這樣嚴厲而直接的目光看得心悸,嘴裏的話霎時卡住,堵在嗓子眼裏,堵得她眼眶發脹,鼻尖泛酸。
明明沒有,明明大家都可以一起約出去玩……
她小聲地反駁,可原本就小的聲音卻越發細弱,到最後,戛然而止。
說着說着,她自己就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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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不會。
23歲的唐音已經不像13歲的她一樣,不會再在反對的目光中偃旗息鼓。
也許就是過去她太不堅定,太容易被母親的高壓擊潰,才會導致現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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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她有能力反對這些安排。
于是她挺直腰,毫不示弱,回以同樣堅定的目光:“我已經跟師兄聯系好了,一周之後去報道。”
良久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唐音覺得他們大概暫時也不想見到她。
視線穿過落地窗,外面的小花園裏,許既西正坐在秋千上晃蕩。他太高了,腿不離地,縮在小小一個秋千裏,看着怪心酸的。
許是感受到有人在看他,也擡起頭,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一個百無聊賴,一個如坐針氈。
唐音從來沒覺得跟許既西這麽有默契過,她收回視線,對臉色難看的夫妻倆道別:“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了。”
也是這時,許既西進來,笑着補充:“回去還要收拾一下新房。”
唐北山不說話,邵白情目光在唐音臉上逡巡好久,才終于說:“那我拭目以待。”
唐音微愣,本來以為邵白情不會輕易讓步,可這句話着實有點讓人捉摸不透。
一直到坐上車,她還在想,這算是反抗成功了嗎?
不過不論是不是成功,對她來說這都算一個階段性的勝利,可以暫且高高興興地去工作室上班。
雀躍的心情淌過唐音的面孔,她眼裏含笑,問許既西可不可以放點音樂來聽。
許既西被上揚的語調搞得微詫,不自覺轉頭去看一眼,意外發現她竟然有非常淺淡的梨渦,不似尋常一般那麽深,淺淺一處,像個半成品梨渦。
不過依舊可愛。眼光清亮,嘴唇塗着奶茶色的口紅,微仰頭望着前面的樣子像小貓一樣。
他應一聲,打開車載音響,先是放出來一首爛大街的流行網絡金曲。
唐音聽罷,嘴裏剛想要對許既西的品味做出一些評價,下一首音樂已經開始自動播放。
不再是各個小視頻中能聽到的“金曲”,而是一首純音樂鋼琴曲。
唐音從前的特長班不是白上的,那位優雅到骨子裏的鋼琴老師總說,要想彈好鋼琴,得先學會欣賞。于是她聽過不計其數曲子,有名的沒名的……
即使如今技法手感已經忘得一幹二淨,托老師的福,大部分聽過很多遍的曲子卻還有印象。
“這是哪位大家的曲?”唐音聽了一會兒沒辨別出來,忍不住問。
明快的琴聲仍在繼續。
許既西揚眉,在唐音驚訝的目光中指了指自己:“許老師的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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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一直放到到達天雅苑才按停,在很首歌裏,純音樂的鋼琴曲不過兩首。
許既西解釋說是突然有靈感時編的曲,一直沒有錢商用,就留着自己放一放。
這樣一說,唐音就更加對他的職業感到好奇。
“在一家音樂club挂名,有時候接別人的定制,有時候把自己創作的挂出去賣。”許既西把車開進小區,還不忘欠打地補充,“也投了錢在裏面,算是股東。”
自由職業人,萬惡的資本家。
唐音嘴角向下:“那你平時就待在家?”
“嗯。”
“真夠自由的。”她忍不住跟996的社畜共情,狠狠陰陽怪氣道。
許既西果然被她的語氣氣到。車子已經停在地下車庫,他手搭在方向盤上,眯眼去看這個欠揍的姑娘。
唐音不甘示弱地眼神挑釁。
安全帶“噔”一下被解開,許既西霎時就伸手去捉唐音。
她也動作敏捷,不過記性不好,忘了自己在許既西車上一向被安全帶束縛着。所以甚至都不需要許既西動手,她就一臉懵逼地被安全帶拉回原位。
一雙手微微收力掐着後脖頸,唐音的脖子敏感,既怕癢又怕涼,腦袋一縮抵抗頸後那雙手帶來的癢意。
命運的後脖頸被提溜住了,她不敢輕舉妄動,轉着眼睛去看某人。
都怪他長得沒什麽攻擊性,總是一副懶洋洋的少爺做派,以至于讓她忘了,這人還是一個比她高二十來厘米的成年男人。
“錯了沒?”許既西感受着手指下跳動的頸動脈,她的脖子細細的,仿佛稍用力就能折斷,偏那動脈血管無比有力地跳動,充滿活力。
拇指無意識地磨裟手下細白的皮膚。唐音縮着脖子,無意察覺。
唐音告訴自己要識時務,認錯速度一流:“錯了錯了我錯了。”
“那兒錯了?”
“哪兒都錯了!”
許既西也沒得了便宜還賣乖,滿意地收回手,開門,下車。
唐音用力搓了搓後脖頸,想要搓掉殘存的溫熱觸感。
磨蹭了好一會兒才下車。許既西懷裏抱着不知什麽時候帶着的方形盒子,還挺大。
她看了看,莫名覺得熟悉,只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待走近,恍然。
“這不是生日的時候我給你表弟買的樂高嗎?怎麽在你這兒?”
許既西:“前幾天騙過來的,放在後備箱忘了拿。”
唐音:“?”
“拿游戲裏裝備換的,小屁孩,玩那麽好的樂高幹嘛。”
“但是……”
“但是什麽?”許既西視線有意無意往她脖子上飄。
唐音微笑:“沒什麽,你真牛。”
“謝謝,你也很牛。”許既西禮尚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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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兩人難得沒有回去自己的房間。
唐音靠在沙發上發微信,許既西反而沒有坐下來,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一塊羊毛地毯鋪在沙發前,随後拆開樂高盒,零件散落一地。
他攏了攏,小零件堆成一座小山,圖紙厚厚一疊。
“拼不拼?”許既西問。
唐音瘋狂搖頭,有這時間,她不如玩植物大戰僵屍。
許既西也不勉強,一頭紮進樂高裏一直拼到下午四點,門鈴聲響。
唐音正覺詫異,按理說他們初來乍到,沒什麽人會上門拜訪。許既西倒像是知道什麽,從地毯上爬起來,積極地去開門。
然後,她便眼見兩個壯漢擡着一架鋼琴進門,在許既西的指導下搬進他的書房。還有一個人,手裏拿着很高的架子,類似于落地燈。
這一架鋼琴跟她在許家宅子裏見到的那架不一樣,這是一架立式鋼琴,相較而言更小巧。
唐音沒想到許既西在那邊說回來有東西要整理是認真的。
兩個壯漢很快離開,許既西讓唐音進來幫個忙。
鋼琴擺在靠牆的位置,面上已經蓋上一層金絲絨方布。而地面上散落着七零八落的落地燈燈架。
“求我。”
“求你了。”許既西蹲在地上,手裏拿着螺絲刀,仰頭看過來。
“好叭。”
唐音嘴角上揚,伸出援手抓住落地燈燈架,許既西埋頭組裝底座。沒一會兒,燈組裝好了,開關一開,氛圍拉滿。
該說不說,小少爺品味還不錯。
這一天過得開心,唐音晚飯也不想吃外賣壞了心情,她的廚藝正巧有了用武之地。
晚飯是一鍋冬陰功湯配米飯。
做飯途中,許既西有事沒事就來廚房晃蕩,眼神中充滿了不信任,唐音忍了又忍,還是沒忍過。
就在他第四次溜進廚房時,唐音抄起鍋鏟對着他,問:“到底吃不吃?”
瞥了眼賣相上算不錯的湯鍋,許既西趕在唐音的鍋鏟沒在下來之前,說要。
“那就在外面等着,不準再進來!”
廚房門再開已經是一刻鐘以後的事。
唐音端着鍋出來,許既西自覺地跑去廚房盛飯,動作生疏,心酸又好笑。
飯桌上久違地冒着煙火氣。
許既西在唐音的視線下喝了一口湯,眼睛亮起來,驚喜地看着唐音。
她問:“好喝嗎?”
“很好喝!”許既西毫不吝啬贊美。
酸酸辣辣,鮮而不膩,跟外面的餐館比也毫不遜色。
一個廚師最想聽到的話莫過于贊美她做的菜好吃,許既西的反應讓唐音的內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她滿意了,點點頭,胃口都比平時好上不少。
五月月末,唐甜甜給西西公主的表現打上勾。
“鑒于表現良好,以後允許蹭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