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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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退一步拉開的距離恰好緩解了身高的差距，唐音不用仰着頭看他。
“不吃嗎？我剛剛嘗過一塊，超級甜。”
“不要。”
身後還有兩個客人看着，他這麽不給面子，唐音有點尴尬，尴尬着尴尬着忽然就來氣了。
她重複道：“真的不吃？”
語氣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狗腿，淡淡的，叫人有不好的預感。
然而小少爺的勞動成果就這樣被踐踏，也是真的很生氣，生起氣來人也硬氣，即便察覺到唐音的情緒變化一樣，也拒絕得無比堅定。
“那好吧。”唐音不再勉強，端着碟子自己去沙發邊坐下。
許既西見狀，也放下手裏的拖把，輕哼一聲，在沙發一側找了個地方坐。
孟訪和趙遲越相視一眼，頭一次在許既西這兒有種插不進去話的感覺。
從前跟很多朋友在外面，不論什麽時候，許既西跟他們都是最親近的。
一般的朋友還能快樂地說兩句話，碰上陌生人，他通常清清冷冷，沉默少語。話遞到他面前便說幾句，少有主動起話頭的時候。
別人都不知道小少爺其實是有點社恐，只當他高冷不易接近。
沒想到現在竟然也有他倆插不進話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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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麽形容這種微妙的感覺呢，既新奇又心酸，既高興又難過，酸酸脹脹的。
原本兩人作為朋友拜訪新婚小夫妻，現在看到了，還是決定不要在這裏當電燈泡了。
又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幾句，孟訪跟趙遲越起身準備要走。
“怎麽不留下吃飯？”唐音覺得不留人家吃飯不太好。但轉念一想，家裏什麽菜都沒有，留人家吃啥。
孟訪率先拒絕，不過拿趙遲越當擋箭牌：“這位趙總日理萬機，這兩天不知道堆積多少文件了，飯就下次再吃，哥請客！”
都這麽說了，實在不必要去做面子上的挽留。
送走兩位發小，房子裏一下又顯得空曠起來。各自生氣的兩個人都沒什麽好臉色，許既西想着自己房間裏還有沒有整理好的衣服，一言不發回了房間。
許既西把大部分衣服放進衣帽間，整理到一半，實在繁雜，往後一仰倒在床上，不自覺留心外面的動靜。
房間門沒有關嚴實，留了一條縫，可除了最開始的些許聲響，現在門外安安靜靜，連腳步聲也沒有。
他想了想，還是開門去看。
客廳空無一人，而方才一長串髒腳印的地方已經變得幹幹淨淨，地磚锃亮。
許既西心裏的火一下就滅了大半，他開始想剛剛是不是有點過分。
也許本來很沒有必要生氣。
既然她都把腳印擦幹淨了，許既西默默想，那待會兒她回來，他就勉為其難吃了她弄的果盤，再給她笑一笑。
可是左等右等人還不回來，許既西不是個藏着掖着的人，撈來手機給唐音發消息。
【你在哪裏？】
不知道那邊在幹嘛，十幾分鐘之後才回：【？找我幹嘛】
許既西盯着手機屏幕，震驚她居然能說出來這種話。
【？？？】
【你不會是又去喝酒了吧？】
【只想當鹹魚】：在跟安和吃火鍋。
第二條消息緊接着彈出來：【勿擾。】
許既西盯着勿擾兩個字，幾乎是氣笑了。
但他又拿她沒辦法，又不能拎回來揍一頓。
念頭剛一出，唐音的聲音似乎就飄蕩在耳邊
——不可以哦，家暴是犯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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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按照習慣，唐音要帶着許既西一起回唐家。
昨晚唐音并非有意約蘇安和出去，她只是想去小區裏的超市買些東西，沒想到中途看到蘇安和在朋友圈的消息，問誰有空陪她一起吃頓火鍋。
唐音跟她十幾年朋友，自然知道她不是有事沒有發朋友圈找飯搭子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工作就是男人。以唐音對閨蜜的了解，果斷站後者。
于是她一個電話撥過去，兩人便痛快地約了頓市井火鍋。
她素面朝天地去赴約。
蘇安和并沒有透露跟男朋友之間出現了什麽問題，兩個人只是吃，連酒也沒喝，一人一瓶可樂一直吃到晚上九點。
唐音沒在外面逗留，回到家時十點不到。
到家時許既西已經洗漱好，穿着另一套純棉的藏藍色家居服，正端着水杯從廚房出來。兩人撞了個正着。
唐音已經把出門前的生氣抛之腦後，先問：“你吃飯了嗎？”
許既西一揚下巴，示意她看垃圾簍裏的外賣袋。
“那就行。”她換下鞋，左右嗅了嗅衣服上的味道，一股濃烈的火鍋氣為撲鼻而來。
她有些受不了，但還是顧及着新婚第二天抛下許既西跟別人吃火鍋不地道，停下解釋了句：“安和心情不好，我去陪她吃了個飯。”
許既西本來還好，一聽這番話，目光逐漸幽怨起來。
安和安和
徹夜喝酒跟蘇安和，抛下他出去吃飯還是跟蘇安和。
如果不是真的不認識，許既西甚至懷疑這個蘇安和是不是跟他有仇，讓唐音跟他結婚，再把人拐走，好氣死他。
“我也心情不好，你怎麽不陪我？”
唐音邁出去的腳步再次頓住，她略震驚地扭頭看過去，非常奇怪：“你和安和嗎？”
許既西解讀出來，潛臺詞就是：你不配。
他拒絕聽到回答：“好了你不用說了。”
唐音還是動了動嘴：“我和她認識這麽長時間，我和你認識這麽長時間”
說着，動了動手，展開雙臂比劃了一下，然後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來比劃了一下。
許既西：“……”
然而即便如此，許既西還是跟唐音維持表面和氣回了家，他簡直要被自己感動死了。
邵白情和唐北山今天沒去公司，早早在家中等待。
唐音走在許既西前面，母女倆對上視線，倒是難得有默契地抿直唇線，表情淺淡。
顯然，誰也沒忘了那天的不愉快。且，沒有人示弱。
到了許既西卻不一樣，邵白情一臉笑意接過許既西手裏的禮品，誇他用心。
“您喜歡就好。”按理來說應該喊爸媽，可他确實有點叫不出來。
午飯是家裏阿姨忙活了一早上準備的，照顧了所有人的口味。唐北山夫妻倆忙于工作，沒時間也不善廚藝。
這點唐音不像他們，她在國外上大學期間為了滿足自己的味蕾而練就了一手好廚藝。
席間安靜，唐北山時不時問幾句許既西的工作，未來打算，許既西也是有問必答，掌握着卓越的和長輩交流的能力。
謙恭但不狗腿。
跟平時在她面前的做派完全兩個樣，引得唐音好幾次側目去看他。
唐北山關心完許既西的工作，或許覺得也應該關心關心唐音的。于是話頭一轉問到了唐音。
“音音過一陣子也應該去你媽媽的公司上班了吧？”
唐音聽罷覺得驚訝，他似乎并不知道她打算去師兄的工作室工作這個決定。
她不自覺去看邵女士的表情，不出意料看到了一臉平淡。而邵白情感受到女兒的視線也同樣回以目光，那神色似乎是在看她到底怎樣說。
握筷子的手不自覺用力，手指指尖泛着青白色：“我打算去師兄的工作室上班。”
唐北山威嚴的眉毛蹙起來，很是意外：“師兄？”
“嗯，就是我大學時候認識的一個師兄，他開了工作室…”
話音未落，唐北山立刻：“為什麽不去你媽媽的公司？”
唐音放在桌下的手松了又緊，已經看清了唐北山的立場。
“為什麽要去？”她反問。
唐北山審視着唐音，說：“這是最好的選擇。”
邵白情也看着她，似乎想從唐音這裏得到一個可以說服她的理由。
但其實什麽理由都說服不了她。
之前的争吵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夫妻倆這表情，不像在看女兒，像在看下屬。
讓人不快的，不聽話的下屬。
她不想在飯桌上多說，沉默兩秒，正打算打斷這次飯桌談話，沒想到身邊的許既西笑了下，說：“爸媽，待會菜涼了吃了胃疼。”
或許他的笑緩和了桌上的氣氛，席間又重新變得不那麽劍拔弩張。
片刻的寧靜之後，話題重啓，場地換作客廳。
唐音心裏打着密集的鼓點，聲音大到快要震破她的耳膜，讓她暈眩。
許既西主動說要去外面的花園看看，把空間留給了一家三口。
他走後，兩雙眼睛同時看向唐音，他們在等一個理由，這樣的目光如同浸滿水的海綿緊貼口鼻，令人窒息。
唐音不知道怎麽說才能讓他們同意她不去家裏的公司，所有的理由在父母面前都會變成她淺薄的資歷在他們面前根本不夠看，以及，我替你選的才是最好的種種…
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想去工作室，不想去家裏的公司。”她直視他們，“我對設計感興趣，完全不想轉管理，我想體驗一點點成長的感覺。”
“我已經長大了，現在是個成年人，我甚至已經結婚了。我想去哪裏工作是我的自由，你們不能約束我的生活和工作。就算這個選擇不是最優解，我也有承擔它後果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