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方新年已經被困在這裏很久了。至于時間到底是多久,他心裏也沒有數。
某次周末,他和同一個辦公室的職員楚婉婷來到了安慈綜合醫院這家已經荒廢了十來年的廢棄建築。
他們之間當然不是什麽普通的職員關系,而是正在發展一段不為其餘同事所知的地下情。
至于為什麽要來這裏,全然是楚婉婷她們部門的主編突然開辟了一個靈異怪談欄目,需要高質量且不需要向其餘人買斷的稿件。作為部門的一份子,楚婉婷被迫成為了這個欄目的寫手之一。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啊!”楚婉婷抓狂地對方新年說。
腦袋裏空空如也的他們兩個只好去找一些真實的案例來填補這方面的空白。
安慈綜合醫院是在文字論壇上較為出名的一棟鬼屋,網絡上也有許多與之相關的直播。光看直播實在是讓人生不出什麽發自內心的恐懼,絕大部分主播們的劇本幾乎能被人一眼看穿。
和楚婉婷商量好了之後,他們便在下班後到達了這所醫院。
方新年向來是信奉科學主義,絕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麽神神鬼鬼。他陪着婉婷過來,也只是為了幫助對方尋找素材。
可是,當一群烏鴉成群結隊地撲上窗戶的時候,他們好像撞到了什麽無形的東西,像是穿過一片白霧,或者是一層薄薄的屏障。
往後,則是燈火通明的繁茂場景。
淺色的燈光讓空氣變得十分柔和,消毒水的氣味對突然來到這裏的方新年兩人來說是略顯刺鼻的。
一切都看起來井井有序,十分自然。
……如果忽略他們來到的是一家已經廢棄了十年的破敗醫院的話。
他們想要離開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可怎麽都找不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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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問了護士站的某個護士。
這就是他如今遭遇的開端。
……
……
”所以你是方新年嗎?“楚漁問。
青年的嘴唇是幹澀的,眼睛又大又圓,瞳膜很淺,像一層灰布緊緊貼着。比正常人的眼睛大太多了。
說起來,姨媽,表姐,還有方新年,他們身上的某些特征都不同于普通人。那些碩大的眼球,巨大的嘴唇,緊緊依靠在一起的五官……無形之中,他們似乎正在被慢慢同化。
小咪覺得對方的眼睛看上去實在是瘆人,這委實不符合她對正常人的想象。
眼球碩大的青年微微點頭,他以氣音問:“你……是誰……”
楚漁直接道出自己的身份,“我是楚婉婷的表弟,楚漁,你知道怎麽離開這裏嗎?”
方新年被留在了這裏,但她表姐确實離開了。雖說如今的精神狀态不太穩定,但她究竟是如何離開這裏的?
方新年的眼神有些空空的,提起當時的那回事,讓他的腦子産生了針刺般的疼痛。
小汪插話:“我們時間不多,得抓緊才行。不知道那些鬼東西什麽時候會發現我們。”或許是太害怕了,馬尾青年反倒變得震驚起來。
小咪用難得的眼神看着他。
像是想起了什麽,病患本就蒼白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呼吸對他來說成為了一件困難的事情。
小咪當機立斷卡住對方的嘴巴,防止青年把舌頭堵在喉嚨裏。
“你別急!慢慢來。”楚漁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對方的肩部,試圖帶給對方一些安定感。
方新年花了一些時間才穩定下來,此時他臉上已經浮起了一層玫瑰色的紅暈。
只要想起那一天,方新年就會覺得,自己一直生活在一個怪異的世界裏,只是他沒有發現。那是一場恐怖的夢,做夢的人會魇在其中,無法醒來。
那一天,方新年和楚婉婷問了護士站的一個護士怎麽才能離開這裏,對方機械般地重複着他們的後半個問題。
“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
護士的身體扭曲變形,她的臉上裂開了許多條裂縫,其中奔湧着黑色的迷霧。
“請及時繳費。”她,或者說它,紅色的眼球從眼眶裏掉出來,像觸手一樣貼到了方新年的臉上。
“請,及,時,繳,費。”
這詭異的一幕令兩個人心頭顫動,怎麽看都不在可以被人為理解的範圍之內。
楚婉婷拉起方新年就跑,護士還在原地,可是她的眼睛則從眼眶裏伸展出來,細長的枝條一樣的紅色肉線連帶着眼珠一齊向他們追蹤而來。
兩人沖出大門,直接順着樓梯往下面跑。一團黑紅色的東西烏泱泱地趕在他們身後頭,仿佛跑慢一秒就會被當場抓住、撕碎、吃掉。
雲霧攀沿着樓梯迅速往下洶湧,在樓梯轉彎的時候,方新年太急切了,沒能及時剎住車,直接摔倒在地上。
楚婉婷拉扯着他,起來,快起來,可黑霧還是趕了上來,把方新年吃了進去。
……
“再之後……我就不清楚了……”方新年的情緒是不太穩定的,他總是忍不住自言自語,說一些只有自己才能聽得見的小話。
這不還是一無所獲嗎?
楚漁掂了掂自己藏在袖子裏的扳手,厚重的力量讓他非常有安全感。以後他一定要在背包裏放一個小木錘,以防不時之需。
方新年問:“你們怎麽進來的,難道出不去嗎?”
小咪親自去示範了一番,又狼狽地回來了。
楚漁沉思着,“看起來這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到了這裏,他就無話可說了。
偉大的小黑,你到底去哪裏了?
小咪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大家聽她說。
“我們得找到這個空間的陣眼!”
這不說了和白說一樣嗎?
楚漁抿着嘴唇,“我們開重新回顧一下,十年之前,就在這個住院部,有七個不同科室的病人在一個月內連續跳樓自殺,随後,有三個病人從天臺上一躍而下。在這之後,這裏開辦了一個施工項目,可老板也腦溢血死了。”
小咪說:“七個病室之間關聯太少了,也許我們可以去天臺看一看。”
方新年的眼睛轉來轉去——說實話,他如今的模樣确實有些可怕,“這裏的護士,讓我們及時繳費……會不會是因為承擔不起高額的住院費?”
“那也不可能在連續一個月之內七個人連續尋死,難不成醫院裏面還有那種勸人早死早超生的團隊嗎?”
“或許是這個醫院的效用,它都産生了這樣一個奇怪的空間,蠱惑人心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小汪摩擦着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
那七個人……還有那三個人……
楚漁打定主意了,“我們還是去天臺看看吧。”一直窩在這裏也不是個事情,
方新年問起他該怎麽辦。
楚漁看着小咪,小咪看着小汪,小汪就看着天花板。
方新年頓時洩氣了,“我知道了……那我等你們回來。”他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原來是沁出了幾滴眼淚,含在眼眶裏,尚未落下來。
他被關在這個地方很久很久了,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去。
楚漁安慰了一下這個沒辦法下床走路的骨折并消化道出血(床頭卡上如是寫道)的病人。
他掏出了自己袖子裏的扳手。
方新年的眼睛閃了一下,“我不會亂跑的,而且我都動不了。”
被認作是狂徒的楚漁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呆滞了兩秒,才搞清楚方新年在想什麽。
“我這是防身的!”他無能狂怒地解釋着。
遠在另一個空間的貓打了個噴嚏,它幾乎把外繭都撕裂開來了,暴露出鬼神真實的模樣。它身形超過十來米,蜷縮在一起的時候像一個巨大的肉球。三千丈的白發纏繞在周圍,包裹着它的身軀。
貓的身後顯現出一個巨大的黑影,它張開嘴巴,對着那豐腴的肉-體狠狠地咬了上去。粉紅色的血漿從傷口裏流淌了下來,混雜着過多的白色的脂肪。
哪怕是在沉眠,鬼神也無時無刻不在修複自己的身體。
被貓撕咬開的傷口正在快速愈合,這棟醫院裏萦繞着太多的負面情緒,而鬼神正是以它為食。
貓和它的影子融為了一體,它也變成了一種無法形容的龐然大物。